当晚,永宁县的天光楼上红烛高烧,宾客盈堂,永宁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都出席了这场庆功大宴。
这些大都是收过“拘魂令”的人物,梁铮这一回力退响马,等于保全了他们的身家性命,感激之情自不必说,不少人更是频频举杯劝酒,满口恭维。有的说“解民水火”,有的说“无双国士”,有的说“用兵如神”乃是“一代儒将”,还有的说“国家栋梁”……如此种种,简直吹得天花乱坠。
不多时,武大烈满面红光地也捧着酒杯,踱着方步过来了。
“贤侄啊~”他说,“你这是一战成名啊,我已上表朝廷,为你请功。”
他是不能不高兴。
自己历任永宁县令以来政绩平平,虽然没出过什么差错,但也没干出过什么大事,可以说是丢到宦海里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的那一种。
如果说放在江南等太平省份倒也没什么。可永宁地处河南,如今天灾频仍,正是朝廷重点关注的对象,像自己这样没什么本事,又没有后台的官员,只怕没多久就得给丢到辽东戍边去了。
上一次回京述职,吏部的员外郎孟得昌那不阴不阳地怪笑还历历在目:“武大人,你这个太平县令做得倒是有滋有味啊。”
……
眼瞅着三年之期将近,却发生了这么一桩大喜事,老百姓口碑如铁,唱起来,察考时那就是实打实的凭据啊!他能不高兴吗?
“小侄多谢世叔抬爱。”梁铮连忙起身谢过,“只是……”
“嗯?”
“侄儿还是觉得,眼下高兴未免还太早了些。”
梁铮这说的是心里话。
原因很简单,红娘子还未落网呐。
自己这一战,虽说是打散了鸡公山的主力,然而抓到的也只是红娘子的一个手下头目而已,匪首逆渠还逍遥法外,以红娘子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加上如今河南的时局又不稳,只怕要不了多久,她又能拉起一支人马来。
就算撇开这一点不谈,没抓到红娘子,而自己这一回算是彻彻底底把她给得罪了,那么勒在自己脖子上的“拘魂令”,不是越收越紧了吗?
这以后不是都得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吗?
“嗨~,贤侄也太过多虑了。”武大烈却是浑不在意,“虽然你这一战未竟全功,但连鸡公山二当家都抓住了,一众响马也被你打得七零八落哭爹喊娘,如今的红娘子就是没了爪牙的老虎,翻不起什么浪了。”
“可是……”
“好了好了,这些话以后再说。”武大烈摆了摆手,“青石坳一战,我已经上报了恩师,你就等着入仕吧!”
“我……”梁铮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然而武大烈已转身走了开去:
“来来来,今儿高兴,大家不醉无归!”
※※※
北京城,兵部。
杨嗣昌看着手中来自永宁的奏折,久久不发一语。
“以百余家丁破匪逾千,生擒匪首彭展镇……唔,梁铮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静静地回忆了一番,然后想起来了。
上一回武大烈递给自己的那篇策论,不就是这个人写的吗?
想不到他还有这番本事,能以少胜多,大破贼寇。
杨嗣昌提起笔,在这个名字上划下了一道横线,而后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窗外偌大的皇城。
前日宫里的曹公公来拜会,透露了一个信息——皇上马上就要委任自己为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右佥都御使,总督宣府、大同、山西等地军务,总领内剿之事。
可是杨嗣昌深深地知道,自己是将将之人,却不是将兵之人。他能把握大局,但让他领兵出剿,他没这个信心。
可是剿匪必须有将领,“十面张网”的计划,必须有得力的人手才行啊。那么能靠谁呢?
五省总督洪承畴是执行这个计划最好的人选,此外还有熊文灿,此人善于招抚,孙传庭也不错……但仅仅这几个人是不够的。
这个梁铮,既然能带兵剿匪,以弱胜强,看来不是一个纸上谈兵的书生,是个实干家,这倒是一个可以关注的对象。
他还会带给自己什么惊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