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蔚,字右华,河间人也。父裼,唐僖宗朝,累为显官。文蔚幼砺文行,求 知取友,蔼然有佳士之称。唐乾符初,登进士第,时丞相裴坦兼判盐铁,解褐署巡 官。未几,以畿尉直馆。丁家艰,以孝闻。中和岁,僖宗在蜀,大寇未灭,急于军 费,移盐铁于扬州,命李都就判之,奏为转运巡官。驾还长安,除监察御史,迁左 补阙侍御史、起居舍人、司勋吏部员外郎,拜司勋郎中、知制诰,岁满授中书舍人。 丁母忧,退居东畿,哀毁过礼。服阕,复拜中书舍人,俄召入翰林,为承旨学士。 属昭宗初还京阙,皇纲浸微,文蔚所发诏令,靡失厥中,论者多之。转户部侍郎, 仍依前充职,寻出为礼部侍郎。天祐元年夏,拜中书侍郎、平章事,兼判户部。时 柳璨在相位,擅权纵暴,倾陷贤俊,宰相裴枢等五家及三省而下三十余人,咸抱冤 就死;缙绅以目,不敢窃语其是非,余怒所注,亦不啻十许辈。文蔚殚其力解之, 乃止,士人赖焉。璨败死,文蔚兼度支盐铁使。天祐四年,天子以土运将革,天命 有归,四月,命文蔚与杨涉等总率百僚,奉禅位诏至大梁。太祖受命,文蔚等不易 其位。开平二年春,暴卒于位,诏赠右仆射。
文蔚沈邃重厚,有大臣之风,居家孝且悌,虽位至清显,与仲季相杂,在太夫 人膝下,一不异布素。弟济美,早得心恙,北梦琐言云:张裼尚书有五子:文 蔚、彝宪、济美、仁龟,皆有名第,至宰辅丞郎。内一子,忘其名,少年闻壁鱼食 神仙字,身有五色,吞之可得仙,因欲试之,遂致心疾。文蔚抚视殆三十年,士君 子称之。
子铸,周显德中,位至秘书监。
薛贻矩,字熙用,河东闻喜人。祖存,父廷望,咸有令名。贻矩风仪秀耸,其 与游者皆一时英妙,藉甚于文场间。唐乾符中,登进士第,历度支巡官、集贤校理、 拾遗、殿中、起居舍人,召拜翰林学士,加礼部员外郎、知制诰,转司勋郎中,其 职如故。乾宁中,天子幸石门,贻矩以私属相失,不及于行在,罢之。旋除中书舍 人,再践内署。历户部兵部侍郎、学士承旨。及昭宗自凤翔还京,大翦阉寺,贻矩 尚为韩全诲等作画赞,悉记于内侍省屋壁间,坐是谪官。天祐初,除吏部侍郎,不 至。太祖素重之,尝言之于朝,即日拜吏部尚书,俄迁御史大夫。四年春,唐帝命 贻矩持诏赴大梁,议禅代之事。贻矩至,盛称太祖功德,请就北面之礼,太祖虽谦 抑不纳,待之甚厚。受禅之岁夏五月,拜中书侍郎、平章事,兼判户部。明年夏, 进拜门下侍郎、监修国史,判度支,又迁宏文馆大学士,充盐铁转运使,累官自仆 射至守司空。在任绵五载,然亦无显赫事迹可纪。扈从贝州还,染时疠,旬日卒于 东京。诏赠侍中。
张策,字少逸,敦煌人。父同,仕唐,官至容管经略使。策少聪警好学,尤乐 章句。居洛阳敦化里,尝浚甘泉井,得古鼎,耳有篆字曰:“魏黄初元年春二月, 匠吉千”且又制作奇巧,同甚宝之。策时在父旁,徐言曰:“建安二十五年,曹 公薨,改年为延康,其年十月,文帝受汉禅,始号黄初,则是黄初元年无二月明矣。 鼎文何谬欤!”同大惊,亟遣启书室,取魏志展读,一不失所启,宗族奇之, 时年十三。然而妙通因果,酷奉空教,未弱冠,落发为僧,居雍之慈恩精庐,颇有 高致。唐广明末,大盗犯阙,策遂返初服,奉父母逃难,君子多之。及丁家艰,以 孝闻。服满,自屏郊薮,一无干进意,若是者十余载,方出为广文博士,改秘书郎。 王行瑜帅邠州,辟为观察支使,带水曹员外郎,赐绯。及行瑜反,太原节度使李克 用奉诏讨伐,行瑜败死,邠州平。策与婢肩舆其亲,南出邠境,属边寨积雪,为行 者所哀。太祖闻而嘉之,奏为郑滑支使,寻以内忧去职。制阕,除国子博士,迁膳 部员外郎。不一岁,华帅韩建辟为判官,及建领许州,又为掌记。天复中,策奉其 主书币来聘,太祖见而喜曰:“张夫子且至矣。”即奏为掌记,兼赐金紫。天祐初, 表其才,拜职方郎中,兼史馆修撰,俄召入为翰林学士,转兵部郎中,知制诰,依 前修史。未几,迁中书舍人,职如故。太祖受禅,改工部侍郎,加承旨。其年冬, 转礼部侍郎。明年,从征至泽州,拜刑部侍郎、平章事,仍判户部,寻迁中书侍郎。 以风恙拜章乞骸,改刑部尚书致仕。即日肩舆归洛,居于福善里,修篁嘉木,图书 琴酒,以自适焉。乾化二年秋,卒。所著典议三卷、词制歌诗二十卷、笺表三 十卷,存于其家。
杜晓,字明远,京兆杜陵人。祖审权,仕唐,位至宰相。父让能,官至守太尉、 平章事。乾宁中,邠、凤二镇举兵犯王畿,让能被其诬陷,天子不得已,赐死于临 皋驿。晓居丧柴立,几至灭性。忧满,服幅巾七升,沈迹自废者将十余载。光化中, 宰相崔允判盐铁,奏为巡官兼校书郎,寻除畿尉,直宏文馆,皆不起。及昭宗东迁, 宰相崔远判户部,又奏为巡官兼殿中丞。或语之曰:“嵇中散死,子绍埋没不自显, 山涛以物理勉之,乃仕。吾子忍令杜氏岁时以铺席祭其先人,同匹庶乎!”晓乃就 官。未几,拜左拾遗,寻召为翰林学士,转膳部员外郎,依前充职。及崔远得罪, 出守本官,居数月,以本官知制诰,俄又召为学士,迁郎中充职。太祖受禅,拜中 书舍人,职如故。开平三年,转工部侍郎,充承旨。明年秋,拜中书侍郎、平章事, 仍判户部。庶人友珪篡位,迁礼部尚书、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依前判户部。及 袁象先之讨友珪,禁兵大纵,晓中重创而卒。末帝即位,诏赠右仆射。
晓博瞻有词藻,时论称之。兄光乂,新唐书表:光乂,字启之。有心疹, 厥疾每作,或溢喙纵诟,或挥梃追扑,晓事之愈恭,未尝一日少怠。居两制之重, 祖述前载,甚得王言之体。北梦琐言云:晓貌如削玉,有制诰之才。及典秩尚 书,志气甚远,一旦非分而殁,咸冤惜焉。岂三世为相,道忌太盛欤!
敬翔,字子振,同州冯翊人。唐神龙中平阳王晖之后也。曾祖琬,绥州刺史。 祖忻,同州掾。父衮,集州刺史。翔好读书,尤长刀笔,应用敏捷。乾符中,举进 士不第。及黄巢陷长安,乃东出关。时太祖初镇大梁,有观察支使王发者,翔里人 也,翔往依焉,发以故人遇之,然无由荐达。翔久之计窘,乃与人为笺刺,往往有 警句,传于军中。太祖比不知书,章檄喜浅近语,闻翔所作,爱之,谓发曰:“知 公乡人有才,可与俱来。”及见,应对称旨,即补右职,每令从军。翔不喜武职, 求补文吏,即署馆驿巡官,俾专掌檄奏。太祖与蔡贼相拒累岁,城门之外,战声相 闻,机略之间,翔颇预之。太祖大悦,恨得翔之晚,故军谋政术,一以谘之。蔡贼 平,奏授太子中允,赐绯。从平兗、郓,改检校水部郎中。太祖兼镇淮南,授扬府 左司马,赐金紫。乾宁中,改光禄少卿充职。天复中,授检校礼部尚书,遥领苏州 刺史。昭宗自岐下还长安,御延喜楼,召翔与李振登楼劳问,翔授检校右仆射、太 府卿,赐号迎銮协赞功臣。
太祖受禅,自宣武军掌书记、前太府卿,授检校司空,依前太府卿勾当宣徽院 事。寻改枢密院为崇政院,以翔知院事。开平三年夏四月,太祖以邠、岐侵扰,遣 刘知俊西讨鄜、延,深忧不济,因宴顾翔,以问西事。翔剖析山川郡邑虚实,军粮 多少,悉以条奏,如素讲习,左右莫不惊异,太祖叹赏久之。乾化元年,进位光禄 大夫,行兵部尚书、金銮殿大学士,知崇政院事、平阳郡侯。前朝因金峦坡以为门 名,与翰林院相接,故得为学士者称“金峦”以美之,今殿名“金銮”从嘉名也。 置大学士,始以翔为之。五代会要云:以“金銮”为名,非典也。大学士与三 馆大学士同。翔自释褐东下,遭遇霸王,怀抱深沉,有经济之略,起中和岁,至鼎 革大运,其间三十余年,扈从征伐,出入帷幄,庶务丛委,恆达旦不寝,惟在马上 稍得晏息。每有所裨赞,亦未尝显谏,上俯仰顾步间微示持疑尔,而太祖意已察, 必改行之,故裨佐之迹,人莫得知。及太祖大渐,召至御床前受顾托之命,且深以 并寇为恨,翔鸣咽不忍,受命而退。庶人友珪之篡位也,以天下之望,命翔为宰相。 友珪以翔先朝旧臣,有所畏忌,翔亦多称病,不综政事。
末帝即位,赵、张之族皆处权要,翔愈不得志。及刘鄩失河朔,安彦之丧杨刘, 翔奏曰:“国家连年遣将出征,封疆日削,不独兵骄将怯,亦制置未得其术。陛下 处深宫之中,与之计事者皆左右近习,岂能量敌之胜负哉!先皇时,河朔半在,亲 御虎臣骁将,犹不得志于敌人。今寇马已至郓州,陛下不留圣念,臣所未喻一也。 臣闻李亚子自墨缞统众,于今十年,每攻城临阵,无不亲当矢石,昨闻攻杨刘,率 先负薪渡水,一鼓登城。陛下儒雅守文,未尝如此,俾贺瑰辈与之较力,而望攘逐 寇戎,臣所未喻二也。陛下所宜询于黎老,别运沉谋,不然,则忧未艾也。臣虽驽 怯,受国恩深,陛下必若乏材,乞于边陲效试。”末帝虽知其恳恻,竟以赵、张辈 言翔怨望,不之听。及王彦章败于中都,晋人长驱而南,末帝急召翔,谓之曰: “朕居常忽卿所奏,果至今日。事急矣,勿以为怼,且使朕安归?”翔泣奏曰: “臣受国恩,仅将三纪,从微至著,皆先朝所遇,虽名宰相,实硃氏老奴耳。事陛 下如郎君,以臣愚诚,敢有所隐!陛下初任段凝为将,臣已极言,小人朋附,致有 今日。晋军即至,段凝限水。欲请陛下出居避敌,陛下必不听从;欲请陛下出奇应 敌,陛下必不果决。纵良、平复生,难以转祸为福,请先死,不忍见宗庙陨坠。” 言讫,君臣相向恸哭。
及晋主陷都城,有诏赦梁氏臣僚,李振谓翔曰:“有制洗涤,将朝新君。”翔 曰:“新君若问,其将何辞以对!”是夜,翔在高头里第,宿于车坊。欲曙,左右 报曰:“崇政李太保已入朝。”翔返室叹曰:“李振谬为丈夫耳!硃氏与晋仇雠, 我等始同谋画,致君无状,今少主伏剑于国门,纵新朝赦罪,何面目入建国门也!” 乃自经而卒。数日,并其族被诛。
初,贞明中,史臣李琪、张衮、郄殷象、冯锡嘉奉诏修撰太祖实录三十卷, 叙述非工,事多漏略。复诏翔补缉其阙,翔乃别纂成三十卷,目之曰大梁编遗录, 与实录偕行。
翔妻刘氏,父为蓝田令。广明之乱,刘为巢将尚让所得,巢败,让携刘降于时 溥,及让诛,时溥纳刘于妓室。太祖平徐,得刘氏嬖之,属翔丧妻,因以刘氏赐之。 及翔渐贵,刘犹出入太祖卧内,翔情礼稍薄,刘于曲室让翔曰:“卿鄙余曾失身于 贼耶,以成败言之,尚让巢之宰辅,时溥国之忠臣,论卿门第,辱我何甚,请从此 辞!”翔谢而止之。刘恃太祖之势,案:下有缺文。太祖四镇时,刘已得“国夫人” 之号。车服骄侈,婢媵皆珥珠翠,其下别置爪牙典谒,书币聘使,交结籓镇,近代 妇人之盛,无出其右,权贵皆相附丽,宠信言事,不下于翔。当时贵达之家,从而 效之,败俗之甚也。五代史补:敬翔应三传,数举不第,发愤投太祖,愿 备行阵。太祖问曰:“足下通春秋久矣,今吾主盟,其为战欲效春秋时可乎?” 翔曰:“不可。夫礼乐犹不相沿袭,况兵者诡道,宜其变化无穷。若复如春秋时, 则所谓务虚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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