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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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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席明嘉没有来上课。

    早上范文森去接她时,席家弟弟席明远告诉他,席明嘉今天请假。他看着右手边的空位,觉得有点失落。下课后,他去找陈晓珍。

    “请问,班长今天为什么没来上课?”

    “喔,她感冒了。”杏子压低声音又朝他靠近。“不过是不是真感冒就不知道了。”

    感冒还有真假之分吗?范文森不明白,他想再开口问明白,一个女声插进来。

    “范文森。”是王佩茹。“今天席明嘉没来,我帮你复习功课好不好?”

    “你有时间吗?”

    “我可以利用午休时间帮你复习啊。”

    午休时间?他的午休时间都是交给董致谦帮他复习电脑,所以虽然她有时间,但是他没有时间配合。

    “对不起,午休时间致谦要帮我复习程式语言。”他说。

    “你告诉他你今天休息嘛,我帮你复习中会。”有一个女生也自告奋勇。

    “不要啦!你午休时间空出来,我帮你复习英文。”另一个女同学也来凑热闹。

    “我帮你复习数学吧,数学比较重要,下礼拜要小考耶!”富有同学爱的女同学又多一个。

    “唉!你们很讨厌耶!是我先说的。”王佩茹不满地抗议。

    “这种事又不是先到先赢。”凑热闹的女同学不服气。

    “对呀!”有同学爱的女同学也赞成。

    几个女生开始争论,到底谁有权使用范文森的午休时间。范文森在一旁看得心惊胆跳。这就是席明嘉说的“受欢迎”吗?他本来不明白,现在已经可以完全了解了。

    原来这种为小事吵破头的场景就叫“受欢迎”啊那他宁愿不要。

    “范文森。”王佩茹不愧是几个女生中最聪明的,马上发觉这样的争吵很无意义。“你说,你午休到底要复习哪一科?”

    “对呀,你说好了,你是想复习英文,还是数学?”

    “数学好啦,下礼拜就要小考了耶!”

    望着一张张咄咄逼人的脸,范文森觉得好为难。拒绝了这个,就对不起那个,他谁都不想拒绝,怕她们会受伤害,问题是——他午休得复习程式语言,根本没空啊!

    “别吵了!”左右为难之际,救星出现了!董致谦实在看不过去了。“范文森午休没空,他要复习程式语言,晚上也约好了,他要来我家算数学。”

    “你干嘛把他看得牢牢的?又不是他妈。”王佩茹第一个发难。

    “对呀!对呀!”其他女同学跟着附和。

    “无聊!”董致谦没有理她们,上课钟适巧响起。“走,我们回去吧!”

    董致谦拉着范文森回座位,众女同学虽然不满,也只能乖乖回座位坐好。

    “谢谢你。”范文森松口气。如果董致谦没出现,他可真的麻烦大了。

    “小意思。下次别理她们就好。”

    范文森还想说什么,国文老师已经走进教室,他只好闭嘴专心上课。

    下午社团活动结束,他整理好书包,准备和董致谦一起走。

    “拜啦!”周宇伦去等公车。

    董致谦和范文森一起去取车。

    “这就是你的车?”董致谦吹了一声口哨。“挺酷的耶!bmw735i1,不少钱吧?”

    “对不起,这车是借来的,所以我不知道价格。”

    “可以和你打个商量吗?”坐进车子后,董致谦问。

    “请说。”范文森发动车子上路。

    “有空的时候,可以教我开车吗?”他明年就满十八岁了,希望能一满十八岁就拿到驾照。

    “好啊。”范文森答得爽快。

    董致谦家住在五期重划区,新市政府附近,距离学校有点远,到董家时,已经是晚餐时刻了。

    “我回来了。”董致谦进门喊了一声。

    “回来了,今天比较早哦!”董母张君红从厨房走出来。

    “嗯,是我同学送我回来的。”董致谦侧身介绍。“妈,这是我同学范文森;这是我妈。范文森要到我们家来作功课。”

    “董伯母好。”范文森礼貌地问好。

    “你好。”张君红没料到儿子会带同学回来,她匆匆点个头,又转身进厨房。

    范文森看着张君红匆匆消失的背影,有点无措。他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什么或说错什么了?

    “走吧,我们到我房间去。”董致谦对范文森招手,范文森跟着他上三楼。“随便坐。”

    “谢谢。”范文森在书桌前坐下。“伯母是不是不喜欢我?”

    “会吗?”董致谦想起刚刚母亲转身离去的画面。“喔,不是的,我妈不是不喜欢你,她只是不习惯面对陌生人,你别放在心上。”

    “原来如此。”范文森点点头。

    “快到晚餐时间了,你要不要在我家先吃晚饭,我们再复习数学?”

    范文森想一下。“那就打扰了。”

    “走吧!”董致谦又带范文森下楼。他们进厨房时,张君红正在炒最后一道菜。

    “妈,我来帮忙。”

    董致谦帮忙把菜端到餐桌上,范文森也帮着把碗筷摆好。一切就绪,董家的男主人董立伟也下班回来了。

    “门口那辆车是谁的?”董立伟下班回来,看到自家门外停了一辆bmw,觉得奇怪。他应该没有开这款车的朋友。“是我同学的,爸。这是我同学范文森,他来我们家作功课。”董致谦照例介绍。

    “董伯伯好。”范文森有礼地招呼。董立伟点点头。“作完功课要回去了吗?”

    “没有,我们才刚回来,想先吃饭再作功课。”董致谦回答。

    “这样啊!”董立伟笑笑。“君红,阿谦的同学要在家里吃饭,饭够不够?”

    “应该够。”张君红端出最后一道菜。“可以吃了。”

    “来,坐下来,开动了。”董立伟招呼着。“希望我们家的菜合你的胃口。”

    “我不挑嘴,而且伯母的手艺很好,这些菜看起来都很好吃。”范文森说。

    张君红抬起头看了范文森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帮大家盛饭。

    饭桌上,张君红的话不多,董家父子倒是满能聊的,生活琐事、国家大事,范文森听得津津有味;有时张君红会插一两句话,但是她声音不大,所以有时范文森怀疑是自己的幻听,或许张君红根本没开口过。

    用完晚餐,董立伟帮忙老婆收拾餐桌;董致谦和范文森则回楼上复习下礼拜要考的数学。

    “你确定伯母真的不是讨厌我吗?”范文森又问了一次。

    晚餐时刻,应该是一家人团圆的开心时刻,但是在饭桌上,张君红的表情与其说不开心,倒不如用愁眉轻锁更恰当。整个用餐过程中,她没有笑过,所以范文森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个不速之客打扰了他们一家团聚的用餐时刻,所以张君红不高兴了。

    “没事的,我妈不开心不是因为你,她本来就是这样的。”

    “本来就这样?”范文森不懂。

    “告诉你也没关系,我妈患有忧郁症,十几年了,刚开始还满严重的,但在这几年的心理谘商和药物治疗之下,这几年已经好很多了,不过就老爱皱个眉头。我爸就常说,我妈这是在忧国忧民。”说到最后,董致谦还哈哈一笑。

    “伯父还挺幽默的。”

    “嗯,我爸在保险公司工作,上过不少谈话技巧的课,我妈病犯又心情低落的时候,我爸就会想办法逗她开心。”

    “你父母感情真好。”范文森的语气里有羡慕。

    “夫妻嘛!”

    董致谦笑笑,拿出数学课本开始帮范文森复习。

    复习一段落后,他问范文森:“我这样讲你懂吗!”

    “嗯!你的讲法好像比班长的容易了解。”

    “喔,你觉得班长这个人怎么样?”董致谦突然冒出一个问句。

    “我觉得她人很好。”她是他到这里后,第一个认识的人。

    “那你喜欢她吗?”董致谦又问。

    “喜欢哪!你不喜欢她吗?”范文森跟着反问。

    “我也喜欢。”董致谦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是同学之间的喜欢,不是男女之间那种。”

    “我也是啊。”范文森笑笑。

    “对了,我觉得为了班长好,你最好和她保持一点距离。”

    “什么意思?”

    “班上那些女生就是嫉妒她和你走得近。虽然你们并没有什么,可是她们并不那么想,因为她们喜欢你,所以不会对你怎么样,可是班长就不同了,她就变成她们攻讦的对象了。”

    “是这样的吗?”范文森终于明白,原来那些举动就是喜欢的表现。

    在美国,他从来没遇过这种情形。他在纽约长大,纽约人的作风是直来直往、干脆而不拖泥带水,男女游戏也如此,如果喜欢一个人,会让对方知道,而不是以攻击另一个人来做暗示。难怪!难怪班长会对他说“这里是台湾,不是美国”

    “如果你了解了,那就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吧。”董致谦这样说。

    一年一度的校庆来临,为期两天的校庆里有各式庆祝活动,园游会、运动会、展览、演讲、舞会和演唱会,学校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范文森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觉得开心又有趣,他去看了每一场比赛和展览,也参加了演唱会,有的真的很有意思,有的则有些无趣,而无趣的又占多数,但他仍然兴致勃勃地拉着席明嘉和董致谦整个校园到处逛。

    起先他是和董致谦、周宇伦一起的,他们去看了篮球赛、排球赛,还下场参加拔河,比赛结果他们班第三名。然后他要再找他们去看卡拉ok比赛,但董致谦说他得去拍校庆的相片,无法奉陪;周宇伦也说他累毙了,他又打篮球又拔河,所以要去图书馆吹冷气兼休息。

    因此范文森只好改找席明嘉、林惠美和陈晓珍去看展览,登山社、摄影社、话剧社、国乐社有什么看什么,宁滥勿缺。

    和范文森站在一起,席明嘉心里其实还是有些矛盾。请假那天,她在家里想了很多,她并不是感冒,只是前一夜哭得太厉害,所以一早起来两眼便肿得跟核桃似,加上又长出两颗大痘子,让她自觉无颜见人,所以才请假。

    她原本想不要再帮范文森复习功课,也不再搭他的车上下课了,自己还是勤劳一点,早起搭公车去。可是决定之后想想,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太势利了,好像有过河拆桥的嫌疑。

    仔细想想,她并没有做错什么,而范文森就更无辜了,他只是很想把书读好,也很认真地做完她交代的每一项作业,虽然字写得还是很丑,但是他每天都有进步,如果因为这样而使他失去学习的机会,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况且范文森曾经说过,就算她不以复习功课做交换,他一样愿意接送她上下学,而她却因为王佩茹的莫名醋劲而打算放弃他,实在是太没有原则了!她应该和范文森看齐,就算没有范文森接送上下学,她也愿意帮他复习功课,这才叫义气才是。

    所以第二天他来接她上学时,她已做好心理建设,大大方方地坐上他的车,就当前天的事没发生过一样。可是一到学校,和范文森一起走进教室,接触到王佩茹锐利的眼光时,她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勇气一下子就逃走了—所以她现在才会觉得矛盾。

    “接下来你们想要参观什么?”范文森问。

    “还要看啊?”杏子翻着白眼。“你看一早上了,不累呀?我可是脚根酸、肚子也很饿了耶!”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范文森看看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这样吧,为了谢谢你们陪我,中午我请客好吗?”“好呀!好呀!”有人请客,怎么会不好。

    “那你们想吃什么?”

    “我们去后门吃好不好?”

    “好,走吧。”

    三个女生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炒饭、锅烧意面、排骨饭最后决定吃沙茶猪肉烩饭配现榨果汁。

    在学校后门这家挂着机车行招牌的小吃店中餐时刻生意总是很好,校庆期间人来人往,生意更是好!他们四个人都点了沙茶猪肉烩饭,等了十几分钟才盼到香喷喷的烩饭,饥肠辘辘吃起来更觉得美味可口。

    “你在干嘛?”林惠美问席明嘉。

    “我不喜欢吃洋葱。”席明嘉仔细地将烩饭里的洋葱一根根挑到盘子边。

    “你好浪费。”杏子骂道。

    “我帮你吃好吗?”范文森说。

    “好啊!”席明嘉马上把盘子里的洋葱全拨到范文森的盘子里。

    看着两人的动作,杏子又说话了:“你们两个这样,难怪王佩茹要误会,换成是我,也觉得你们有问题。”

    “拜托,洋葱而已,是你说浪费的,不然你帮我吃啊?”

    “我才不要。”杏子摇摇头。她虽然肚子饿,也不讨厌吃洋葱,可是烩饭料多、分量又实在,她只吃一半胃就饱了八分,哪还有空去帮她吃洋葱。“这样好了,为了避免嫌疑,剩下的这些,你也帮我吃吧!”

    杏子把剩下的饭全拨到范文森的盘子里;范文森没想到她说到做到,为她突来的举动愣了一下。

    “喂!人家又没有说好,你怎么就把饭全倒过去啦?”

    “没关系,我还吃得下。”范文森笑笑,一口一口地把盘里的饭全吃光。

    吃完饭,付完帐,一行四人又买了果汁,边喝边走回学校。

    回到学校,范文森还想去看美术社的画展,女生想去逛园游会,少数服从多数,他们只好一起去逛园游会。

    边看边逛、边逛边吃,范文森看着刚刚嚷着吃太饱的陈晓珍,吃完黑轮又吃甜不辣、喝绿茶配热狗,然后又在烤玉米的摊子前停下来

    “你们女生真厉害,刚刚饭吃不完,现在又能吃热狗、啃玉米。”范文森不得不佩服她。

    “你不知道女孩子跟牛一样有四个胃吗?正餐、点心、零食,是分开放的。”杏子接过烤玉米,一边啃一边说。

    “我们去玩射飞镖好不好?”席明嘉问。

    “好啊!”付过点券,接过飞镖,席明嘉认真地瞄准气球发镖,但是没啥准头,连射了几支都没中,非常懊恼。

    “哎呀!你技术怎么这么烂?”林惠美不客气地取笑她。

    “是气球太小,不是我的技术烂。”没错,都是气球不好,太小又距离太开,绝对不关她技术的问题。

    “我来试试吧。”范文森自告奋勇。

    “你行吗?”席明嘉对他好像没啥信心。“如果没射中,要赔我点券哦!”“好。”范文森笑笑,接过剩下的飞镖,第一支就命中目标,气球应镖“砰”的一声破掉。

    “哇!”三个女生同时发出惊呼声,接下来几支飞镖也都镖无虚发,一一命中目标。

    “唉!你挺厉害的嘛!”杏子拍拍范文森的肩。

    “对呀!”林惠美附和。

    “哪里,只是运气好。”范文森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唉!再来一次,这次你教我。”席明嘉不相信她射不中。

    “好啊。”范文森掏出身上的点券。

    “范文森!”又是王佩茹,她跑到范文森身边。“你在这里玩,为什么不去我们班的摊位帮忙?”

    “摊位上人手不够吗?”他还以为他不是贩卖组的,所以不用去帮忙。

    为了这次的校庆,班上分成几人一小组,有采买组、布置组、贩卖组、比赛组等等,范文森是布置组的,他们班卖大肠包香肠和饮料,写好价目表、布置好摊位、摆好桌椅,就没他的事了。不过他也帮了采买组的忙,董致谦和席明嘉他们是属采贸组的,他帮他们载那些园游会要卖的东西到会场,因为全班只有他是有车阶级。

    “够是够,可是人多好办事啊。走吧!”王佩茹不由分说地拉了范文森就跑。

    “喂!哪有人这样的?”杏子用手肘推着席明嘉:“你不去把他抢回来吗?”

    “抢什么啊!他又不是我的,而且他那么大的人了,他不去,谁能勉强他?”席明嘉鼓起脸颊,心里老大不高兴。

    “我觉得范文森什么都好,就是这点没主见不好,人家叫他做什么,他都好,他字典里到底有没有‘不好’这两个字啊?”林惠美问。

    “一定没有。”杏子很肯定。“嘉嘉,你要小心,有这种男朋友,你不只要和他谈恋爱,连带地还要和他周围一大票的女生谈恋爱。”

    “你在讲什么啊!”席明嘉瞪着杏子。

    “我是在帮你做情势分析,好让你有心理准备嘛!”

    “不用啦,你自己留着用吧!”想到要和一大票女生一起谈恋爱,席明嘉就觉得头皮发麻,再想到那票女生里还包括王佩茹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看着不远处班上的摊位,席明嘉开始为范文森默哀,他这一入虎穴,恐怕是尸骨无存了。活该,谁教他没主见呢?

    “我们继续吧!”席明嘉左手拉着杏子、右手勾着林惠美,继续逛下去。

    下午五点,园游会近尾声,她们才回班上的摊位,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她们到时,康乐已经去交点券,摊子整理得差不多、垃圾也倒了,一些烤架器具也收好了,只剩桌椅还没拿去还。

    “对不起,你们再等等,我把桌椅还回去,就可以载你们回家了。”范文森看到她们来,随即交代。

    “我们还没要走啊。”杏子说。

    “对呀,我们要留下来参加舞会。”林惠美也跟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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