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除了酒,还有什么可以安慰我?其实死了也好,一了百了,我就不用再受良心的谴责了,惟一的遗憾是不能见姐姐最后一面,告诉她“对不起”这三个字因为我的任性妄为,让姐姐、姐夫、弟弟和我四个人都陷入痛苦的深渊
我尤其对不起弟弟,我将他从姐姐和姐夫身边偷走,却不能给他好的生活,一路上跟着我吃苦受罪,但是我不后悔,因为这是我惟一能从姐夫身上得到的纪念品一个承袭他一半骨血的小孩。
我惟一感到后悔的是姐姐,我们从小相依为命长大,她省吃俭用又努力打工,才能让我上大学,可是我却背叛她的期望,所以今天落到客死异乡的下炀,只能说是报应
记事本后又涂了很多的“对不起”张君红看着那一个个对不起,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她捧起那个密封的小盒子,轻轻的,没什么重量,不难猜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将盒子在怀里抱紧,静静地坐在房里,无声地哭着,记忆重回心头。
当年张碧芝偷走宝宝时,她痛不欲生,她埋怨丈夫、埋怨妹妹、更埋怨自己,她想,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会遭此报应?先是被两个她最挚爱的亲人联手背叛,最后还失去刚出生的孩子,虽然警方和朋友热心协寻,但是始终遍寻不着。
她整天以泪洗脸,万念具灰之下也试过自杀,幸好丈夫发现的早,总算没有铸成大错,但是也使丈夫提早结束进修,整装回国,以免她触景伤情。
“你妈呢?”董立伟赶回来了。
“在房间里。”董致谦忧心地看着父亲。“她接到一个包里,里面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董立伟对儿子点个头,立刻进房看妻子。
“怎么了?”他轻抚着妻子的背。
“碧芝她死了。”张君红抬起泪涟涟的脸看着丈夫。
“你确定?”董立伟也被吓到了。
张君红点点头,她拿起那封信递给丈夫。“我还没看,不过我猜得出来,这盒子里装的是碧芝的骨灰。”
董立伟将信拆开,迅速看了一遍,信是美国移民局写的,信里写着张碧芝女士过世多年,因为无法得知确切国籍和地址,所以才会事隔多年才寄回遗骨。
“对了,宝宝呢?信里有没有写到宝宝现在在哪里?”
董立伟摇摇头。“宝宝也死了,碧芝死后宝宝被人收养,没多久后也发生车祸死了,遗体已经被他的寄养家庭安葬,如果我们想去看,移民局可以代为安排。”
张君红先是一愣,眼角余光看到记事本上无数个对不起,终于痛哭出声。
“对不起”董立伟抱紧妻子,寻寻觅觅二十年,没想到等到的是这样的结果,他的伤心并不比妻子少。
“这一切都是命啊!”张君红哽咽地说,想起无缘的孩子,她还来不及抱他、疼他,却已天人永隔。“我们去美国,把宝宝接回来吧”
“好。”董立伟也掉下眼泪。
张君红抹掉眼泪。“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要办的事还很多,得去拍照、办护照,最重要的事是得先让碧芝入土为安。”
董立伟点点头。“我们要去美国接宝宝回来安葬的事,要怎么对阿谦说?”
“什么都别说,就告诉他是碧芝的孩子吧。”张君红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
她郁结多年的心,似乎在这一刻慢慢松开了,她不知道得再花多久的时间,但是她知道,她终于可以慢慢摆脱这颗忧郁的心了。
二月二十三日,学校开学。
学年到了二下,席明嘉这学期不再担任班长,卸任让她觉得轻松许多,加上周休二日实施,她突然觉得时间多起来了。
“太好了!这学期我们还能继续当同学,我本来还担心你的烂成绩会让你直接被二一呢!”
她又能重新和范文森一起走在校园里,这让她开心不已,虽然只有经过一个短短的寒假,她却觉得恍如隔世般遥远,所以此刻平凡的快乐更让她觉得珍贵。
“我没有被二一,虽然我每一科都不及格,除了英文。”
“每一科都不及格?”她瞪大眼睛看他。“那你怎么能注册?”
“其实我本来就没学籍,所以成绩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
“等等,我被搞糊涂了,你说你没学籍?那你怎么能来学校上课?”
“sophie帮我和学校谈的条件,我捐一笔钱给学校,换取上学的资格,不过校方不用承认我的在学成绩,也不用发毕业证书给我,所以我就算每一科都考零分也没关系。”他对她微微一笑。
她恍然大悟。“难怪,我就想以你这种烂成绩怎么可能通过我们学校的转学考
等等,你刚说学校不承认你的在学成绩,你每一科都零分也没关系,因为你根本不需要毕业证书?”
“嗯。”他点个头,不明白为何她突然激动起来。
“那我干嘛这么辛苦每天花时间帮你复习功课?”太过分了,简直把她当白痴耍嘛!害她还一直为他的成绩担心。
“对不起!”唉!他又说错话了,惹她生气,不过他就是喜欢她这一点,说笑就笑、说哭就哭、说生气就生气,坦诚无伪。
“那我以后不要帮你复习功课了。”她嘟起嘴巴,拒绝再当猪头。
“为什么?”他有点失望。虽然他对那些功课不感兴趣,懂得也有限,但他喜欢和她一起读书的感觉。
“反正你又不会被当。”
“那好吧。”他答应得很勉强。
“走快点!”她拉着他。“下堂课要迟到了。”
南台湾的夏天来得早,三月中,还没听到春天的脚步,夏天已悄然接近。
这一节女生上护理课,男生上军训课,护理教室的座位是排排坐,所以同学们可以很方便地交头接耳。
“下午最后两节没课,我们去新光三越好不好?十三楼在举行万鞋特卖会,叫范文森陪我们去看看。”杏子小声问。
席明嘉向她比个ok的手势。讲台上护理老师正滔滔不绝地讲课。
“避孕的方法有很多种,最有效的方法有子宫内避孕器、避孕药、保险套、结扎,这里有一些样本,老师传下去给大家看看。”老师将几片贴着避孕用品的板子发下去。“除了老师刚刚讲的那些,还有没有人可以想出其它避孕方法的?”
“有没有加分啊?”一个同学问。
“有。”
一听到可以加分,同学纷纷举手,安全期、体外射精连口交都出现了。
“同学讲得算正确、也算不正确,安全期、体外射精这些的确都是避孕方法,而且最多人喜欢用,不过这两种方法的失败率都很高,像安全期其实最不安全,成功率只有八成,而且这是月经非常准的人才有八成的成功率;不准的话,搞不好连五成都没有。”
“五成?这么低啊?”一个同学低呼。“那干嘛还叫安全期?”
“安全期是相对于危险期的说法,安全期虽然不一定安全,但是你们还是要学会安全期的算法,以后结婚之后想要怀孕生小孩,才知道怎么算受孕期。”
老师开始在黑板上写下安全期的算法,席明嘉却突然觉得浑身冒冷汗、头皮发麻。她的月事一向很准,所以一个礼拜前就该来了,可是却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迹象,她开始回想起二月十四日情人节那天到底是她的安全期还是危险期?
“干嘛突然认真起来呀?”杏子看着席明嘉认真地在纸上计算安全期。“哦!你很色哦!先算好安全期是不是想和范文森‘那个’呀?”
“没没有啦!”席明嘉讪讪地停下笔,把笔记本翻到。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老师刚刚也说了,安全期其实不安全,反正你生日也快到了,不如我送你保险套当生日礼物,让你和阿娜答在ha y时,可以安全无虞。”
“神经!”她只能回杏子这一句。
她怎么好意思说现在送保险套太迟了呢?连算安全期也太迟了,她已经偷尝禁果,而且还自食恶果了。
怎么办?她该不会真的中奖了吧?她的运气有这么好吗?她统一发票连两百块都没中过、刮刮乐也每次都是铭谢惠顾,老天爷该不会为了补偿她,让她一次就中奖吧?
不要!她还一个礼拜才满十八岁耶!她才不要十八岁就结婚生子,她还想要念大学、念研究所,然后再结婚,享受两年甜蜜的两人世界,然后再生孩子。如果她现在怀孕就得休学,那她的大学和研究所怎么办?
而且她拿什么来养孩子?她知道范文森有钱,生活不是问题,但是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为人父母的责任太重大,婚姻更不是儿戏,孩子也不是生下来后有吃、有睡就会自己长大,除了养更要教,不然是会成为社会问题的!她可不想哪一天在报纸的社会版上看到自己孩子的名字,所以生孩子可是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
既然如此,那她该考虑堕胎吗?可是堕胎要动手术,手术会痛耶!而且手术后或多或少都会留下后遗症,再说这是她的第一个宝宝,想到他或她现在正在肚子里慢慢成形,有了心跳,开始长出小手、小脚她怎么舍得就此扼杀一条无辜的小生命呢?
做错事的是她,后果却要由宝宝来承担,她这样实在太不负责任了!三十秒的激情换来一辈子的伤痕,她现在深深感到后悔。
她后悔为什么没有做好预防措施?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学校现在才教呢?她想起那些政府官员,每次一开学就开始批评九月堕胎潮、三月堕胎潮,他们为什么没有想到刮别人胡子前先刮好自己的胡子?如果学校的教育制度规画好,社会上没有充斥着不正确的性关念、没有那种“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负责任态度,那她今天就不用坐在这里懊恼了。
护理老师接着又放了生产的录影带给同学看,这下席明嘉不只担心,还开始恶心了。
看着产妇大张的双腿就像解剖台上的青蛙,那狰狞用力的表情,她怀疑小孩子怎么可能从那个小小的洞里挤出来?当医生剪开产妇的会阴时,她已经觉得快昏倒了!
天哪!那应该很痛吧?原来生小孩这么可怕,一想到九个月后她可能也得面临同样的镜头——不行!这个刺激太过强烈,她受不了了!
一整天里,她就这样心神不宁、情绪不安,逛完新光三越后,她和范文森到他家,将她的担心告诉他。
“怎么办?我怕我可能怀孕了,我的月事慢了一个礼拜了。”她着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怀孕?可是我有戴保险套,应该不会呀!”他纳闷地想,莫非那保险套有问题?
“耶?你有戴保险套?”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蠢。“我怎么不知道?”
“你没感觉吗?照理说,有戴跟没戴感觉差满多的。”
她白他一眼。拜托!她以前又没经验,哪知道有戴眼没戴感觉差在哪里,而且她又没看到他停下来戴保险套。
“为了慎重起见,我们还是去一趟妇产科检查好了。”
“为什么?你有戴保险套不是吗?”去妇产科?那多丢人呀!
“嗯。可是保险套也不是百分之百,而且你的月经迟来是事实,还是去检查一下比较安心。”
不容她反对,他带她到最近的妇产科医院做检查。
“平常温温吞吞的,遇到这种事时又变得强势起来,你这种个性颠倒一下不知道有多好。”她在嘴里碎碎念着。
“你说什么?”他转过头问。
“没什么,你专心开你的车吧。”
车行到医院,停好车后他们一起到挂号处挂号。
“初诊吗?先填这张单子,健保卡和身份证先给我。”
“我看自费。”她连忙说。开玩笑,要是让妈妈发现她的健保卡上盖个xx妇产科医院的章,那她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自费挂号费五十元。”
范文森掏出钱包付帐。填好资料后,他们坐到一旁的候诊椅等待,席明嘉看着一旁大腹便便等着做产检的准妈妈们,心跳又一阵失控,范文森却看得津津有味。
“怀孕的女人果然最美丽。”他悄声对她说。怀孕的女人有种丰腴的美感,也许他该以怀孕为主题,创作些画作。“美个头啦!”她偷偷捏他一把。很痛!他不敢出声,只能偷偷红了眼眶。
“席明嘉小姐。”
轮到她了,她紧张得像是等着见法官的罪犯。
“哪里不舒服?”医生问。
“我的月经慢了一个星期。”
医生抬眼看了她身后的范文森一眼,然后吩咐护士:“带她去验尿。”
等一会后,检验结果出来了,她果然没怀孕,虽然早已知道这个可能性,但是听到医生亲口说,还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可能是你最近心情太紧张了,放松心情应该很快就会来了。”医生在病历表上写下一些字。“我就不开药给你了,如果一个礼拜后还是没来,再回来看诊。还有,下次做ài做的事之前记得要做好准备功夫。”
红着脸谢过医生,他们离开医院。
“幸好没有真的怀孕。”她对他说。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她这次可真是学了不少,成熟的性爱必需建筑在完整的两性关系上,她的身体虽然成熟,但心理仍未成熟,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只会造成社会问题,所以要怪只能怪自己。那个说好听点是积极、说难听就是莽撞的个性,这种不顾后果的行为一定得改。
咦!这样一想,她才发现,和他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好像也长大许多了呢!
“如果你真的怀孕,我会负起责任,和你结婚。”他突然说。
“三八,现在已经确定没有了,你不用跟我保证啦!”
“我是认真的。”他的眼神果然很认真。“我说要和你结婚其实不只是要负责任而已,我很爱你,所以会希望和你共组一个家庭,我是爸爸、你是妈妈,还有可爱的小孩,一个属于我们的家庭。”
“等等!”她有点被吓到了,他现在该不会是在求婚吧!“你现在就想到这些不嫌太早吗?你才二十岁,我要下礼拜才满十八岁耶!”
“那又怎么样?”
“我不想这么早结婚啦!”她哇哇叫。
“我也没说要现在结婚呀?”他也有点莫名其妙,他又没有拿出戒指求婚。
“可是你刚刚说要共组一个家庭,还有爸爸、妈妈和可爱的小孩。”
他微微一笑。“那是我的愿望,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她在心里松口气。“讨厌!吓我一跳。”
“那你答应吗?”他问。
“答应什么?”
“和我共组一个家庭。别担心,我不是指现在,我计划的是未来,我会等你准备好,等这一天的到来。”
“真的?如果我要准备很久呢?”
“那我就等你很久。”
“不会变心?不会不耐烦?会一直爱着我?”
“不会变心,不会不耐烦,会一直爱着你。”他握住她的手,许下承诺。
“那我答应你,我会尽快准备好。”她看见他开心地笑了。
三月十五日,天气晴。
这个美好的二十一世纪,虽然有各种副作用,自杀潮、结婚潮、婴儿潮但是最棒的副作用就是让我爱上了他!
也许我该把计划更改一下,当然我还是想念大学、读研究所,但是我可以把顺序调换一下,也许先结婚,再考研究所,毕竟计划只是计划,人生是充满弹性的,再多的计划也比不上一个深爱着自己,而自己也同样爱着的男人,不是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