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笑着摇摇头。他太理性了,做任何事都是考虑得十足周详缜密,不像她,冲动起来,什么傻事都敢做。殷虹老觉得他不够浪漫,不够危险,不能带给他刺激的快感。
有一回,殷虹没先知会就跑到他家去,因为那天是他的生日,她希望制造一份惊喜给他;怎料,孟磊开门的刹那。脸色居然吓得惨白,根本无视她手中的一大束紫玫瑰和巧克力糖,硬是把她“请”到大马路上,疾言厉色的斥责了一顿。
殷虹憋着一肚子委屈,当场把礼物丢进路旁的垃圾桶。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他的家人。
“依我推测,他的兴趣应该不是公司的产业,而是你。”姥姥大胆的假设。
“据说那浑小子让长鼻子医生给捡回了一条命。这件事,你该比我清楚吧?”
“是有听说,但不确定。”殷虹心里头百味杂陈,说不上来是喜是悲。重伤痊愈之后的孟磊会是什么样子?万一他重度伤残或卧病床榻,她还肯陪他共守银灯看日出,相偕至白首吗?
如果活着是一种莫大的折磨,她宁可选择死。一了百了,再无任何牵扯,说不定二十年后又是水当当一美女。又可以找个对眼的男人谈场凄美的恋情,不是更有建设性吗?“要是他真的活着呢?你有什么打算?”姥姥最怕她驴子脾气,一旦感情用事就会毁了。那种毫不理智的奉献牺牲是最教人胆颤心惊的。
爱从来都是一朵悬崖边缘的花,危机四伏。
姥姥根据“经验法则”推断,孟磊的出现,必将带来惊涛骇浪,直接席卷向殷虹。
“如果他还活着,那葛尚华就不可能是来向我索命的。”这是往好的想,往壤的方面呢?“我们已经落魄成这样子,他该不会我找报复才对”不会马?忽地,姜野凶恶阴狠的厉眸乍然一现,吓得她头皮发麻。
姥姥大约地想到了这点,与她相顾骇然。
门铃选在这微妙的一刻,催魂也似地向了起来。
“我去开门。”
依序进来的四个人,前三个都是殷家的旧识,在董事会上比较向于支持殷虹的四一群;最后一个便是葛尚华,她一身卡地亚和香奈儿的顶级行头,将原就美艳照人的脸庞衬托得益发雍容华贵。
当殷虹端着水果从厨房走出来时,两人各自一怔。
“你好。”两次相见,场面都是尴尬异常。殷虹不自在地抿抿嘴,逸出一丝苦笑。怎么会是她?!“你就是殷雨航的女儿?”葛尚华失声问道,两只眼睛矘得比铜铃远大。
“是的,她就是殷小姐。”与她同来的董事刘照雄忙为她两人介绍。“小虹,快见过葛阿姨。”
殷虹礼貌地点点头,阿姨这个称谓却无论如何叫不出口。“各位今儿到寒舍来,有特别的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刘照雄才开口,葛尚华马上以手势制止了他。
“你不问问我,孟磊怎么样?”她欺向殷虹,焦灼地盯着她。“你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该死!那天孟磊带她回家的时候,她就应该猜出来才对。以他的性情根本不可能随便带女孩子返家过夜的呀!可,他为什么还忘不了她,还要回来找她?她是个不祥之人,百分之百的祸水红颜,难道那场车祸还没将他摔醒?
殷虹简直招架不了他的咄咄相逼。她的确很迫切地想知道孟磊的情况,但,当着这么多人叫她怎么问?还有,她跟姜野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他们会住在一起?大多的疑问亟需解答,该从什么地方问起?
梆尚华瞧她吞吞吐吐,急切地又问:“是不是ray已经告诉你,他就是孟磊?”
“吓?!”殷虹的思绪随即掉进一片空白里。手里盛装着水果的托盘应声跌落一地“你说姜野就是孟磊?我不懂。”他们两个没丁点相似之处,长相、个性、脾气,甚至看他的方式都不样,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他整型过了嘛!摔得面目全非,不整型哪能见人?”难不成孟磊没告诉她?
是啊!他如果愿意让她知道就不必故弄玄虚另取一个名字了嘛!真笨!不过说破了也好。当初要回台湾之前,她就担心会发生这种事。果不其然。幸亏她已经掌握了“殷氏实业”近三分之一的股权,这可足谈判的最佳筹码。
“你手腕还真高超,他才回台湾不到几个月,你马上就搭上他。”
“请你注意一下措辞。”姥姥护主心切,顾不得一堆子“有头有脸”的客人在场,马上加以驳斥!“是孟先生自己找上门的,我家小姐可是避之唯恐不及。”
“放肆!”葛尚华搞不清姥姥的身分,然不管他是谁,都不许胡乱污蔑孟磊。
在她心里头,孟磊就跟他的亲生儿子没两样,谁敢伤害他,谁就是活得不耐烦。
“她要是对我儿子没兴趣,干么跑去我家,还跟他订婚、拍结婚照?你害他一次还不够吗?还想害他第二次,不把他整死你不甘心吗?”
“喂!你”姥姥两手插腰,挡在殷虹面前,准备拉开架势,跟她对骂三百回合。
“孟太太,冷静点。”刘照雄这时站起来打圆场。“我们今天到这儿来还有重要的事商讨,关于”
“不必商量了,除非她立下切结书,发誓不再纠缠我儿子,否则“殷氏实业”我是要定了。”葛尚华撂下狠话,展现他的铁腕作风。
要就要吧!殷虹早已是权力核心外的人,谁入主“殷氏实业”对她而言,均是无关痛痒。嘿!为什么四双老眼全瞪着她看?包括姥姥也一脸不可思议。
“大小姐,我们就等你一句话了。如果你仍想夺回公司的主导权,孟太大将是你最后的一线希望,而我们也会全力拥护你。毕竟那是殷总和我们拼手脉足打拚出来的山河,岂可拱手让人。”刘照雄对她父亲始终怀有一份耿耿愚忠。
“是啊!小姐,你得三思。”
殷虹一下子陷入进退维谷的窘境。天知道,她什么都不想要。她要的是报复,不是任何资产,她名下的财产也够多了,足够她和姥姥富裕过完下半辈子。如今,她只求痛惩那批奸佞小人,为刘照雄这些苦干实干的忠贞部属,讨回公道。至于姜野,不,应该说孟磊,她已经不认得他了“改头换面”后的孟磊不是她日思夜念的人,她实在找不出要他的理由。
“给我一点时间考虑考虑。”她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把所有的事情理清楚。这些年,他的生活就像团走调的杂牌乐队,奏出荒腔走板的曲子,不忍卒听。
“多久?”葛尚华打铁趁热,逼着殷虹跟她敲钉转脚。
“不会太久的。决定了之后,我会通知你们。”吩咐姥姥代为送客,她即踉跄地走回卧室。
从抽屉中,翻出八、九年前的相簿,大朵大朵的泪花打在孟磊和自己的身影上,说不出是感伤还是激动。或许都有。横竖周围没人,干脆放胆哭个够。
他离开的时候,她曾经痛不欲生,以为今生今世再地无缘相见了。八年是一段
不算短的岁月,人事全非,而做,居然奇迹似地回来了。
他为什么要回来?也许将一切结束在那最残酷灰冷的一刻,会比徒留余恨恨未央要来得好,至少,他们不必面对再次相逢时的椎心刺骨,末语泪先垂的窘况。
他们还会有以后吗?在那形同绝裂的离异之后,这段情缘如何重续?
尤其悲哀的是,他已不是他了。
一切都像处贴于风中的剪影,随岁月流曳。
姥姥开启的收音机,流泄出幽怨的歌: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
今宵离开后,何日君再来?
颤抖的前尘离愁,甜蜜但绝望的追问,一颗心辛酸的抽搐着。殷虹捏紧手中的相片,止住哭泣,作了最沉痛的抉择。
“你找我?”姜野接到殷虹的留言,即匆匆赶来,没想到,她竟然约他在pub见面。
这里是年轻人玩乐的地方,热门音乐放得震天嘎响。周遭尽是眩目耀眼的雷射光影,照映在舞池中每一对款摆的人儿。
“陪我跳支舞?”不让他拒绝,殷虹即牵着他的手滑入舞池内。
“你向来不喜欢跳舞。”他冷冷盯着她,揣想这不过是她狡诈的把戏之一。
他对她的误解日复一日加深。
“如果此生我只有一次跳舞的机会,希望是由你陪着。”她笑得十分轻柔,像沾了少许颜料的彩笔,淡得找不出痕迹。
姜野的脸黯了下来。眼中深不可测地,仿佛蕴藏着涛涛江流,又好似冷洌冰源,教人寒彻骨底。
殷虹恍若未见,温驯地伏在他身上。音乐停止前,她扳直腰杆,定定地望着他。
“为什么这样看我?”
“我要一生一世记着你。”这是多年前,他曾经深情绸缪告诉他的一句话。
姜野永远忘不了,当时他是如何情真意切地爱着她。
“你都知道了?”铁定是他二妈,任何秘密到了她嘴里,马上就变成头条新闻到处放送。
殷虹苦苦地悻然一笑。“你恨我?”
“恨。”他不想隐瞒,这些年他就是靠着无尽的恨意才得以支撑着走过最惨烈的日子。
“爱呢?总还有一点吧!”她不是来求他破镜重圆的,她只是想确定他此番回来,目的是否仅只一个报复。如此她才知道,必须做到什么地步方能合他的意。
姜野整了整浓眉,搂住她腰身的手臂加足力道,逼她贴向自己。殷虹没有挣扎,乖顺得像只小绵羊,埋入他的怀里,低低喘息着。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可以在这里吻你吗?”
她大胆的索求令姜野以为听错了话。
“这一刻,我爱你是真的。”她闭上眼睛,献上她温润的唇。脑海浮现的不是他,是另一个身影,那个人叫孟磊。
“把眼睛张开,看着我。”他粗大的手掌抓住他的长发,将她用力的往后拉骤然而至的疼痛吓着了她,可,他的心更痛。眼前是一张完全陌生、激不起她心湖里丝毫涟漪的面孔。别了,亲爱的孟磊,我们不会有未来了。
“为什么哭?”
“我”到了此刻她才嗅闻出,他身上仍飘散着记忆里最熟悉的味道,阳光和皂香的融合,泛着温暖的感觉。“我认不出是你,现在还是认不出来。”多希望只是有人跟她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好让他得以不必接受这些。
“那又如何?过往你也从不曾珍惜过。”在他眼里,殷虹却没啥两样,照旧爱哭爱笑,有点自大,有些虚荣,有点漫不经心,和粗心大意。
“让我补偿你。”她说。近乎恳求。
“怎么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