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气氛低迷中,淳淳走上前说:“奶奶,你不要太伤心,这束花送给你,是我妈妈种的,我帮忙剪的,欢迎你回家!”
“嗯谢谢。”侯雪琴收下了花束,淳淳的笑容让她暂时忘却伤痛,然而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她转向爱玲说:“我有话想跟你谈谈到我房里去。”
“是。”爱玲不自觉地僵硬起来,婆婆给人的威严感十足,而她们即将单独相处,但愿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也算我一份吧!”章宇伦不愿让爱玲独自面对。
“用不着。”侯雪琴看了媳妇一眼,率先走向房间,爱玲也只好乖乖跟上。
诗吟推了推二哥的手臂,低声道:“甭担心,爱玲比你想象中坚强,虽然她看起来像个小红帽,但大野狼是绝对吞不了她的。”
“希望你是对的。”章宇伦只有目送母亲和爱玲进房,一颗心上上下下的。
随着时针滴滴答答,这场婆媳对谈已进行了两个小时,淳淳等到频打瞌睡,周婶带她回房睡觉,临走前她还牵挂着母亲,口齿不清地说:“叔叔泥要保护我妈妈喔不可以让巫婆欺负她”
诗吟听了噗哧一笑。“妙极了!我也是给她取这个外号说。”
章宇伦既没心情笑也没心情等,干脆直接来到母亲房前敲门。
叩叩!
过了半分钟都没人响应,他干脆推门而入。“妈,你们谈完了吗”
“差不多了。”侯雪琴背对着门口,背部挺得很直,却藏不住她的颤抖。
他发现母亲眼角有泪光,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母亲哭泣,连父亲过世都不曾掉泪的母亲,毕竟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创痛。
转过身,侯雪琴已擦干眼泪,对儿子交代道:“爱玲和淳淳是我们家的人,过去汉翔没照顾好的部分,我们要尽量补偿。”
“这是当然。”他要做的不只是补偿,还有无穷的付出。
“选蚌日子给汉翔补办丧礼。”
“我知道。”他正有此打算,在丧礼结束后,大家应该就可以重新生活,到时说出他和爱玲的决定,相信妈也比较能接受。
章诗吟从门外探头进来,插嘴问道:“不好意思,借问一下,我也可以出席吧?”
“那还用间?”侯雪琴真想给女儿一个白眼。
“妈,你还好吗?”爱玲担心的是婆婆的心情,她无法想象,今天若是她得知淳淳过世的消息,她会崩溃成什么样子?
即使红了眼眶,侯雪琴仍是一派威严。“爱玲,我跟你有相同之处,我知道失去丈夫是什么滋味,你放心,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从小没了妈,若你愿意的话,就把我当成母亲吧!”
“我会的,谢谢妈”爱玲由衷感激,婆婆比她想象中更慈蔼。
“搭长途飞机很累,我要先休息了,你们都出去。”侯雪琴抬起下巴、挺直腰背,当着三个年轻人的面关上门,她要独自疗伤,不准任何人安慰。
门一关上,她才让眼泪尽情奔流。当一个母亲失去孩子,唯有泪水可洗净伤口,让它慢慢止血、结痂,但那痛楚的深度,却是多少时间都无法平复的。
----
半个月后,纪念章汉翔的丧礼上,众多亲友都到齐了,其中不乏达官贵人,侯雪琴的政商关系极佳,在这种场合自然要出南,交换信息,也打好关系。
小雨静静落下,佛音环绕在灵堂里,死去的人不知是否听见了?或者只是活着的人在安慰自己?
繁文耨节、应酬交际、答礼进退,持续了三天还没结束,章诗吟忍不住抱怨。“搞什么东西?这些人认识我大哥吗?如果大哥知道,一定气得叫他们滚。”
侯雪琴对女儿的态度极为不满,立即下驱逐令。“你不想待下去就给我走。”
诗吟翻了翻白眼,转向爱玲耳边叨念。“看到了没?你婆婆就是这样,重视表面甚于内在。”
侯雪琴更火大了。“别把你那套歪理灌输给爱玲,她是个乖女孩。”
“没错,我是坏女人,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诗吟吐吐舌头,转身就走,反正她也受够了,她自有怀念大哥的方法,用不着在这里假惺惺。
侯雪琴看爱玲想追上去,立即拉住媳妇的手。“你不用管她,她已经没救了,最好少跟她打交道。”
“可是”爱玲明明就看到,小泵眼中有一抹泪意
为何她们母女不能正视彼此、把心打开?难道非要等到生离死别,才会懊悔当初没好好把握?
“你别放在心上,她们就是这样相处的。”章宇伦叹口气,母亲和妹妹的战争永无休止,他夹在其中多年,始终看不出谁会先倒下。
“奶奶,我好累喔~~”淳淳的声音响起,因为连续三天以来,从清晨站到深夜,她早已双腿发软。
侯雪琴却不允许软弱的表现,章家的孩子必须坚忍不拔。“这是你父亲的丧礼,你一定得撑着,做个好孩子,知道吗?”
“喔”淳淳无可奈何地应答。
此隋此景,不由得令章宇伦想起童年往事。每次在爸妈举行的宴会上,哥哥总躲进房间画图,妹妹则跑到外面玩耍,只有他乖乖地招待亲戚、招呼客人,由于父母的期望和要求,他永远得做个好孩子,莫非从今以后淳淳也要这样过日子?
不,他不愿让母亲主宰这一切,他只希望淳淳做个快乐的孩子。
下定了决心,他坚定地对爱玲说:“你带淳淳进房去休息。”
侯雪琴瞪住儿子,他以为他在做什么?这个家还是由她作主的!
“大哥也不会希望淳淳累坏了,你快带她去休息,明天请假不用上学了。”章宇伦故意提高音量,让客人都能听到,他知道母亲爱面子,不会当场发作。
果然,侯雪琴咳嗽两声,半句话都不说,只以冷淡眼神传达她的不满。
爱玲对宇伦投以感激的一眼,她也担心淳淳的身体受不了,不管婆婆会怎么想,她牵起女儿的手,默默走向房间,感觉背后有人监视着。
侯雪琴看着媳妇和孙女的背影,决定等丧礼结束后再来处理,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才能改变。
当晚,章宇伦认定是摊牌的时机,来到母亲房前敲门--
“妈,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也有话要告诉你。”侯雪琴对先前的事仍有芥蒂,宇伦怎么可以违抗她的意思?他从小就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不像汉翔或诗吟那样,动不动就跟父母顶嘴。
今天的事让她发觉到,她必须主掌孙女的教育权,孩子从小就要严格管教,否则长大后只会变成懦弱无用、放肆妄为的废物。
然而,儿子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大惑不解,这到底是什么情形?
只听得章宇伦一开口就说:“我爱上了爱玲,我希望跟她结婚,请你答应。”
“结婚?”侯雪琴眨了眨眼。“哪个爱玲?怎么跟你嫂子同名?”
她确实希望儿子结婚生子,毕竟他都三十岁,也老大不小了,但从来没看他带女友回家过,她还一度害怕他跟女儿一样,若变成同性恋,可就天下大乱了。
现在儿子说要结婚,她既安慰又惊喜,只是不懂怎会如此突然?
母亲的反应让章宇伦有点想笑,如果可能,他也想说只是刚好同名,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简爱玲,一个他深爱的女人。
“没有第二个爱玲,我爱上的就是简爱玲,她曾经是我的大嫂,但现在她是我的情人。”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你们对得起汉翔吗?他的丧礼才刚结束,你就对我说这种话?”侯雪琴脸色为之苍白,难道这个家又要传出第二次丑闻?
他早料到母亲的反应,继续说:“妈,你冷静点,两个人相爱是没有罪的,爱玲的丈夫刚好是我的大哥,但是大哥已经离开了,我看不出有任何理由让你如此反对。”
“不用再说了,我不想听这些荒唐的话。”她实在累了也倦了,不想再花另一个十年来争吵。“当作这件事没发生过,我可以不追究。”
“我爱上就是爱上了,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
“不管你爱上谁,我不准你爱上你的大嫂!听清楚了没?”她终于大吼出来。
“我不是要求你的允许,我只是把我的决定告诉你。”他不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孩子,他心中有话就要直说。“你可知道,我这辈子活得多无奈?哥他就是想追求他的梦想,才选择离家出走,虽然他死得早,自由只维持了十年,我却羡慕他,我宁愿用三十年跟他交换。”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自由了?”
“从小到大,我只能走你和爸要我走的路,你们已经帮我做好选择,现在起,我决定对自己诚实,我没有时间再浪费了,剩下的每一天,我都要过我想过的生活、爱我想爱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也要像汉翔和诗吟,离开这个家?”她的语气平静,手指却在颤抖,十年前她失去了那么多,现在老天又要夺走她仅剩的?
“我不得不走,如果你不接受事实,找只好带爱玲和淳淳搬出去。”
“你在威胁我?不用你们搬,我自己会搬,我无法跟你们这种人生活在一起!”在她眼中,他们全变成了怪物,面容狰狞、难以理解、让人作呕。
“哈哈哈~~”章宇伦忽然张狂地大笑起来,压抑不住的情绪爆发开来。“说得好!吧脆我们都搬走吧!让这个家变成废屋、鬼屋,变成只有植物可以生存的地方!”
激昂的吵闹声几乎掀翻了屋顶,简爱玲在门外也听到一切。她没想到宇伦会为她放弃所有,那不是她所希望的,婆婆已经失去丈夫和长子,再受一次打击会让她崩溃的。
想到婆婆为汉翔流的眼泪,爱玲确信婆婆并非铁石心肠,只是一时难以改变观念,连她自己当初也不敢想象会发生这段恋曲,更何况是固守传统的婆婆?
事到如今,她唯有做出妥协的决定,让一切暂且落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