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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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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就变成了一个体育明星。等我把护腿护膝一套,穿上我穿惯的那件七号运动衫(我几次梦见他们取消了这个号码,可他们始终没有取消),拿了冰鞋转身出门,一路往沃森冰场走去,那时我的心里真别提有多美了!

    1内森-普西,是1953年至1971年间的哈佛大学校长。内特系内森的爱称。

    待会儿回到狄龙,那个滋味还要妙呢。脱下了汗水淋淋的球衣,光着身子大摇大摆走到服务台跟前,要上一条毛巾。

    “今天打得怎么样啊,奥利?”

    “还可以,理奇。还可以,吉米。”

    于是便一头钻进淋浴室,听听人家的闲扯:无非是上星期六晚上谁跟谁如何如何,劲头又有多足之类。“这批贱娘们是我们从‘艾达山’1弄来的,明白了吧?”而且我还有个特权,总可以有个清静地方想想心思。因为,感谢上天保佑,我的一个膝盖有病(对,是上天保佑:你见过我的征兵卡吗?)。每次打完了球我总还得让我这个膝盖洗上个热水涡流浴。我坐在水里,望着膝盖周围旋转的水圈时,就可以数数我身上的瘀伤和疤痕(说起来我倒还很欣赏这些伤疤呢),还可以趁这机会想想什么心思,或者干脆养养神。今天晚上我就可以想想:我刚才打进了一个球,还传了个好球立了一功,这实际上就保证了我可以第三次蝉联入选全艾维联明星队。

    1“艾达山”暗指艾达山学院。那是马萨诸塞州牛顿市一所不大的私立学校,专收女生。

    “洗涡流浴吗,奥利?”

    那是我们的教练杰基-费尔特,他还自封为我们的“精神指导”

    “费尔特,你看我这动作像在干什么,像不像在玩单于的把戏?”

    杰基傻呵呵地咧开了嘴,格格直笑。

    “知道你的膝盖毛病出在哪儿吗,奥利?知道不知道?”

    东部的矫形外科专家我哪一个没有去请教过,看来他们的本领都还及不上他费尔特哩。

    “你的饮食有问题。”

    我可实在不大想听他的。

    “你盐吃得不够。”

    也许我顺着他的话说两句,他就会走开吧。

    “好吧,杰克,以后我多吃些盐就是。”

    天哪,他还真高兴哩!他走开了,傻呵呵的脸上那副志得意满的神气,实在叫我吃惊。不过我好歹又是独自一人了。身上有点疼了,却挺惬意的,我就由着自己的身子整个儿往涡流里沉下去,闭上了眼睛,最后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热烘烘的水一直漫到了我脖于上。啊啊啊啊!

    天哪!詹尼还在外边等着呢。一定的!一定还在等我哩!天哪,我赖在这儿有多久了?只顾自己舒服,却让她在露天喝坎布里奇1的冷风!我以创纪录的速度马上穿好衣服。连身上都没有干透,便推开狄龙的中门冲了出去。

    1马萨诸塞州东部城市,近波士顿,为哈佛大学所在地。

    一阵寒风扑面而来。乖乖,好冷啊。天色又黑。外边有一小群球迷还没有散。那多半是些忠实的老冰球迷、思想上从来没有脱下过护腿护膝的老校友。都是乔丹-詹克斯老头一类的人物,不管我们主场迎战还是客场出征,只要有比赛他们每场必到。他们怎么会这样热心的呢?我是说,詹克斯可是个大银行家啊。他们为什么这样热心呢?

    “你那一跤摔得可不轻啊,奥利弗。”

    “是啊,詹克斯先生。你知道他们打起球来就是那样的邪门儿。”

    我到处寻找詹尼。难道她已经走了?独自一人回拉德克利夫去了?

    “詹尼?”

    我撇下球迷,跑上三四步,在那一带东寻西找急得没命。冷不防她却从一棵矮树后面跳了出来。只见她整个脸儿都用围巾裹得严严的,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嗨,预科生,外边冷得要命呢。”

    见了她,我这一喜真是非同小可!

    “詹尼!”

    我像不假思索似的,在她前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几时允许过你呀?”她说。

    “允许什么?”

    “允许你吻我?”

    “对不起。我忘乎所以了。”

    “我可不像你。”

    那儿除了我们就几乎没有什么人了。天又黑,又冷,而且又很晚了。我又吻了她。但是不再在前额上,也不再是轻轻的了。我美美地吻了她很久很久。吻完了,她还抓住我的袖子不放。

    “那我可要不乐意了,”她说。

    “不乐意什么呀?”

    “瞧这怪事,怎么我心里就会是这样乐意呢?”

    我们索性步行回去(我有汽车,可是她要步行),一路上詹尼始终抓着我的袖子不放。不是挽着我的胳膊,而是抓着我的袖子。这里边的道理,你就自己去琢磨吧。到了布里格斯堂的大门台阶前,我并不跟她吻别。

    “听着,詹,我可能有几个月不会给你来电话。”

    她默然半晌。足有好大半晌。

    最后她才问了一句:“为什么?”

    “不过我也可能一回到宿舍就有电话给你。”

    说完我一转身,迈开步子就走。

    “狗杂种!”我听见她低声叽咕。

    我在二十英尺外霍地回过身来,杀了一个回马枪。

    “你瞧,詹尼,就许你骂人家,人家要骂了你,你肯罢休吗!”

    我真想看看她脸上的表情如何,但是出于策略上的考虑,我没有再回过头去。

    我踏进宿舍,见同房间的雷-斯特拉顿正在跟橄榄球队的两个伙伴打扑克。

    “好啊,畜生们!”

    他们也真以畜生那样的哼哼应了一声。

    “今儿晚上战绩怎么样,奥利?”雷问。

    “喂了个好球,自己也打进了一个,”我答道。

    “你别老缠着卡维累里了。”

    “关你屁事,”我答道。

    “你们说的是谁呀?”那彪形大汉中的一个问。

    “叫詹尼-卡维累里,”雷回答。“一个读音乐的酸丫头。”

    “这个妞儿我倒认识,”那另一个家伙说。“十足是个死板货。”

    我没理睬这些说话粗鲁的色情狂,管自拔下电话机子,打算拿到我的卧室里去。

    “她是巴赫乐社里弹钢琴的,”斯特拉顿说。

    “谁知道她跟巴雷特弹的是什么琴咧?”

    “这根骨头,恐怕不好啃吧!”

    嗯嗯声,哼哼声,嘻嘻哈哈声,响成一片。那帮畜生笑得不可开交。

    我边走边说:“行啦,先生们,你们还是给我见鬼去吧。”

    在又一阵猫叫狗咬般的喧笑声中,我关上了门,脱了鞋,往床上一靠,拨了詹尼的电话号码。

    我们说的是悄悄话。

    “嗨,詹”

    “嗯?”

    “詹我要是跟你讲了,不知道你会怎么说”

    我顿住了。她也等着。

    “我想我是爱上了你啦。”

    沉默了一会儿。她随后回答的声音真温柔极了。

    “我说呀你这人尽是扯淡。”

    电话挂上了。

    我并不感到不快。也并不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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