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念头就是筑坝。
打桩的号工背顶洪水喊起号子来:“爷爷生在天地间那!不怕天来不怕官那!守着两亩地寡田,收获一日三餐饭。”开始还应者寥寥,最后响彻一片。河水上下都是号工们苍凉的歌声与整齐的号子。
他们是最可爱的人,他们只想求得一日三餐,手上两亩寡田,为这么一点点的愿望,现在他们就要与天争与天斗。
人真能胜天吗?天威难测,真要让你们就这么赢了,天还有面子吗?
豆大的雨珠落下,试图浇熄大家的斗志!震天的雷声滚滚,一道惊雷滚落而下。天在上面看着人是如何的胜天。
原本还苍凉高亢的号子,被这阵冷雨淋下,声音顿时小了下去。甚至一些人的眼中露出绝望,难道真是有人失德,天才会降下这样的灾难吗?
雷枫明白万物同理,士气可鼓不可泄。不由的又挺起胸堂吼:“人死鸟朝天,该死哪边死哪边。我还就不信咱们爷们扛不住这么些水。”
一个号工听到雷枫这么说,便扯开喉咙,更大声音的唱号子,在原本冷寂的场面上猛的来上这么一句还真让人觉得发怵,周围的人先是一愣,便也跟着放开喉咙吼了起来。
放声高呼有些时候不但能驱散恐惧,还能凝聚士气。雨幕下,大家的士气更加高涨,就是要让天看看,这人是如何的胜天。
铁牛压在堤坝之后,而后被彼此的铁链栓的牢靠,堤坝前的水里是一众壮汉,手挽手,肩并肩。牢牢的抱在一起,眼中满是狂热,脚步像是生根一般,硬扛一次又一次的洪峰。
人们忘记了恐惧,随着大雨倾盆,他们已经逐渐麻木,机械的重复刚才的动作。木然的进行一次又一次筑坝,一个洪峰把大坝打散,他们便继续堆砌上包袱,迟复而又不知疲倦的坚持信念。
大雨倾盆,天地间一片朦胧。雷声滚滚,终于压过地面的歌声。争夺仍在继续,现在看来筑坝的失败已经成为定局。
难道真的就这样了吗?
暴雨中露出一个脑袋,年龄不过十八,雨水顺着额头而下,面色惨白,好似刚刚大病一场,而后又是一个,两个,三个,一直到数不清!
他们冲了过来,或是帮忙扛包,或是帮忙打桩,或是用自己的胸堂抗击洪峰,一时原本被雷声压过的歌声又嘹亮起来,天你可以考验万物,但是你永远不知道一个民族韧性的极限会是多少,因为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民族的韧性到底能有多少。
更多的壮汉挺起了胸堂,更多的人扛起了铁牛,铁牛与铁牛之间的铁链正在减少,河岸下面的堤坝正在前进,堤坝的宽度正在不停的拓宽。
被河水浸泡了这么久,雷枫失去对身体的指挥权,能够站立不倒全凭的一股子意志,自己的情况如此,看来周围人也好不到那里去。雷枫左右一看却发现大家依然挺起胸堂好似一竿竿标枪,死死的钉在哪里。
铁牛与铁牛之间终于没有了铁链,铁牛被丢进河水里成败在此一举。
好在刚才虽然来人帮忙,水工却一直保持冷静,统筹调度。见到这个关键时刻,立刻下令:“沉铁牛了!快些合口。”
筑坝最关键的时刻就是合口,只要把口给合上,那么就有时间固坝,这样才能筑成横江断水拒波阻澜的钢铁大坝。
原本久有些狭窄的河口被丢下一众铁牛,水流湍急,好在铁牛自身够重,一时定在河口:“快些合口!”早就等待此时的河工一声断喝!
狭窄的水道内,巨浪翻滚,天在做最后的挣扎,人也咬紧牙挺起胸做最后的赌注,全部人力都灌注进去,硬生生卡住水道。
在一众汉子的胸堂下,大坝终于合拢,滚滚江水向东而去。惊天的雷鸣与满天的暴雨也消散而开,天边还出现了一道彩虹!
咱们赢了!人胜了天!雷枫闪过这最后念头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