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就能看出他在想鬼点子。然而,谁也没留意看他。
他跟纳波一起走到河边。在离水面一英尺深的水里,纳波发现一条鲑鱼在游来游去。他用箭把鲑鱼扎起来,直到那时,罗杰还和他呆在一起。纳波把鱼送回营地,用泥巴裹着烤。这时,罗杰跑到船上取了点儿什么,然后,钻进了林莽。过了一会儿,他溜回营地,和大伙一块儿生火。
树下已经很暗,火堆开始闪着摇曳不定的黄光。阴影幽灵似地在四周晃动。林莽那边不时传来一两声尖叫,仿佛是夜的合唱的序曲。
哈尔微微打了个冷颤,望了望灌木丛那边兽迹消失的地方。他愣住了,眼瞪得老大。
“爸,看啊,”他低声说“印第安人。”亨特看了看,一点不假,一张印第安人的脸正从灌木从那儿向外窥视。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肯定是纳波,”亨特说“他在捡柴火。”
“对,不过,这会儿他正在河那边捡柴。”
纳波扛着一捆浮柴爬上河岸。哈尔伸手拿枪,但他爸爸说:“别鲁莽,也许他们是友好的。咱们先送他一件礼物试试。”他从口袋里取出一面镜子,印第安人喜欢镜子。
随着他们的目光,纳波也看见了那玩意儿,他很纳闷。惊慌之中,扛着的柴捆掉下来,砸在他的脚趾上。他尖叫一声,这更使哈尔和他父亲吓了一大跳。但藏在丛林里的那张脸似乎无动于衷。哈尔还注意到,罗杰也很镇静,这实在奇怪。
“这小子比我原来想象的有胆量,”他暗想。
“看不清,”亨特眨着眼抱怨说“不过,他看起来很小,可能是个孩子。他也许仅仅是好奇。无论如何,我得用这礼物试他一试。”
1明尼阿波利斯是一个美国城市。——译者。
“我拿着枪,有什么动静,我做你的后盾。”哈尔保证说。
亨特战战兢兢地往前走。哈尔紧握着枪,屏住呼吸。罗杰好像在偷愉地笑,但也可能是由于恐怖而发出的喘息声。丛林里的那张脸仍旧一动不动。
差几英尺到灌木丛时,爸停下了脚步,哈哈大笑,接着把手伸进灌木丛,把那人头拽出来。那人头不是别人,却是查理。
罗杰开心地大笑起来。他在地上打滚,拚命蹬腿大笑。哈尔撂下枪,一把抓住罗杰的短裤后裆,把他往河边拽。罗杰扭动着挣脱了身子,藏进灌木丛。他仍旧像鬣狗似地大笑着。
哈尔也开怀大笑起来。只有纳波仍然神情严肃地望望这个望望那个。看样子,他怀疑他的这些古怪的旅伴有点儿神志不清。他实在不得要领,只好不再追究,起身去把烤好的鱼从火里取出来。
他取出一个烤得又硬又干的泥巴坨,在一块石头上把它砸开,鱼烤得恰到好处。那堆火里还烤着土豆,这顿饭吃得可香啦。饭后,他们各自去睡觉。
亨特父子爬上他们的吊床,纳波钻进地洞。天快亮时,得盖毯子,毯子是用得着的。至于蚊帐,尽管为了便于往吊床绳上安,他们的蚊帐是加上套筒特制的,但营地周围看来没有蚊子,也就用不着了。为了不让从树洞里出来的蚂蚁和其他小害虫爬上吊床,吊床绳都涂抹了杀菌的杂酚油。
罗杰翻来复去,辗转难眠,因为他从来没睡过吊床。
“不要直躺在吊床上,要斜着躺在吊床的对角线上,这样才不容易掉下来。”他父亲规劝道。
可是,罗杰不是个听教的乖孩子,他只能从痛苦的教训中学乖。
他和父亲很快就睡熟了。哈尔拿着照相机和闪光灯,使劲儿撑着,不让自己睡着,但过不了一会儿,他也和其他人一样进入了梦乡。
纳波在兽迹的一边把自己整个儿埋进土里,头古怪地露出地面。他一会儿把头扭向这边,一会儿把头扭向那边,在渐渐熄灭的火光中四处察看。没多久,头搭拉下来,他闭上了眼睛。
四个人睡得正香的时候,大森林却醒着“它醒着,因为这是黑夜。”
野兽们仿佛这样说。
蝉开始发出尖细的低鸣,但这低低的虫鸣终于变成聒耳的尖啸。树蛙鼓着肚皮,咕呱咕呱地叫。夜鹰的叫声有如一只垂死的鬼魂在呜咽,如果鬼魂也会死的话。一些不知名的动物也加入它们的喧嚣,动物学家们还没有给它们起那些长长的拉丁文的名字呢。
过了一会儿,传来一阵深沉的闷雷似的咳嗽,所有喧哗都沉寂了,那是在向美洲虎——森林之王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