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在骡车驶向卢挚府邸的时候,秀儿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帖木儿。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什么时候发现了这么深刻的变化。曾经她如此仰慕的卢大人,到如今,也只是仰慕而已,再也没有其他情愫。
卢挚真的名如其人,听说秀儿登门拜访,马上就从后堂出来了。接待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大官的架子,给秀儿的感觉,就像老朋友一样的亲切真挚。
他的府衙也真的如他所言,很美,繁花满眼,有些还是秀儿从未见过的品种。整个庭院蜂围蝶绕,香气氤氲。总之,十分地有情调,尤其当两个人坐在亭子里赏花对饮的时候----当然,饮的是西湖的龙井,不是酒。
秀儿坏心地想:要贿赂这位大人,估计金钱美女不大奏效,但奇花异草呢?他抗得住吗?
“你在想什么?那么乐?”
“啊?没有,没想什么,也没乐。”秀儿尴尬地低下头,还是感觉到了对面那人揶揄的目光。
“还说没有,明明就在偷着乐,说吧,刚刚在想什么?”
“哦,我在想,你这花园拾掇得真好。好多花我都叫不出名字,大人肯定是个超级爱花之人吧。”
不知哪个家伙说过,有嗜欲有偏好的人不能当执法之官,有嗜欲就有空子可钻,做不到彻底公正。因为要彻底公正,就要彻底无情。
她看了看对面的卢大人,这样的惜花恋草之人,只怕不仅不是无情之人,还很多情呢。他是怎么把他的性格和他的身份调和起来的呢?
“你也喜欢花草?”卢挚含笑问她。
“当然喜欢,我现在住的地方,也是满园花草呢。”
“哦,是哪里啊?”
“是漕帮程二当家帮我们找的房子,房主姓林,现在好像在涿州当官吧。”
“林随川?他家我去过一次的,好像在大瓦子旁边的洛阳街。”
“对对,就是洛阳街。据说以前那里是洛阳籍军人驻军的地方,所以叫洛阳街。”
卢挚点头:“大瓦子附近的几条街以前都是驻军的。”
“现在那里的居民,也是这些军人的后裔吗?”
“有些是吧,也不全是,后来都混居了。”
“那”秀儿问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问题:“您认为,如果我在大瓦子登台,会有人看吗?”
“当然有!”卢挚的语气很肯定“别说大瓦子,这杭州城的居民有一半是当年追随南宋小朝廷从北方迁徙过来的,你唱北方的杂剧,肯定有人看的。”
“可是,迁徙之事是在几十年前发生的,老人好多都不在了。现在的年轻一辈,早融进了这里的环境,从小看南戏长大的,我还是好担心”
“你已经来的,不是吗?”卢挚望着她的眼睛说:“既来之,则安之。考虑有没有人看,是你毅然买舟南下之前要做的事情。现在要考虑是,什么时候开场,怎么样唱到最好,第一场就把观众震慑住,让他们出去后对你赞不绝口,鼓动亲戚朋友都来看。”
秀儿还是不够自信:“怎么可能把观众震慑住,他们爱的是南戏。”
“那是你还没来的时候,你来了,他们就爱杂剧了。”
“大人又哄我。”秀儿被他逗笑了。
“我不是哄你,我是在鼓励你。你既然来了,就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然后放手一搏。放心,我会去给你捧场的,我还会带些舞文弄墨的朋友一起去,让他们给你鼓吹鼓吹,比如,写几首词曲赞一赞,珠帘秀这个名字,很快就会在杭州家喻户晓的。”
“真的!”秀儿先是喜出望外,随即又担心地问:“这样做,不会破坏大人的官声吧?”
“怎么会?如果跟友人看看戏,写写词曲就破坏官声了,那我还活不活啊?傻丫头!”
花木扶苏的庭园里,不时响起卢挚爽朗欢快的笑声。他的书童提着一壶刚烧好的开水走过来,看见自家大人竟然笑口不绝,露出了诧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