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依关白的性情,听了这种谣言,定会意气用事,决意出兵。因此,众人为了平息谣言,想把居士之死归于大德寺的不幸事件,因此要阿吟老老实实地去关白身边,同时千家也可以传下烟火可是宗恩夫人听不进这些。她说,那会对不起丈夫。因此治部大人再来时,她便清楚地告诉他,阿吟已经死了。”阿吟说完,悄悄用袖口拭拭眼角。
没多久,木实就端来了饭菜。
喜欢热闹的蕉庵怕事情泄露出去,没有像平常那样高朋满座,同席的只有他们父女和阿吟。
仔细想想,此事的确难为。先把阿吟送去加贺,再请高山右近好好把她藏匿起来。但留下来的母亲宗恩又将如何?被利休死后的谣言所困扰的石田三成,果真会就此放手?
“这是一件大事啊!”茶屋四郎次郎接过木实递给他的酒,叹道。
“对。”蕉庵却若无其事道“可能关白的大功,会就此一笔勾销了。”他所说与茶屋的话风马牛不相及。“正如茶屋先生所知,日本国终于造出可以出海交易的船只。如果再拼二十年,这些船便可使日本国富庶起来。难道要把这些船全用于战事?世人都说堺港人只知谋求利益,可事实并非如此。若舍弃交易,而把船全用于耗费不菲的战事,损失则太惨重了。”
蕉庵说完,看了阿吟一眼:“此事过去一直由令尊与关白交涉,因此我不能不管你。”
“恕我冒昧,”茶屋有些担忧地问道“宗恩夫人会平安无事吗?”
阿吟别过脸去,咬住嘴唇:“茶屋先生,不要再说此事了,夫人已经下了决心。”
“是要”
蕉庵轻轻摇头:“她不会违背居士的意愿。她认为这是妻子的责任。”
“还是要自杀?”
“不!比自杀更残酷!”
“更残酷?”
“夫人,即使被拿,被严加拷问,也不会把阿吟交给关白。”
“哦?”“若不如此,居士的死将会失去意义。居士为维护茶道而与关白相争。不,不是相争,而是不断进谏,最后以身赴死。两三百年后,后人定会认为居士做对了。”蕉庵朗朗道。
正在这时,廊下有脚步声传来,一个下人前来禀报:“集云庵的宗启大师来了,想单独见先生!”
“宗启来了?”蕉庵表情有些严肃“无妨,请他进来。”
阿吟和木实不安地对视了一眼。宗启乃南宗寺笑岭和尚弟子,和利休相交甚深,乃禅宗僧侣,曾拜利休为茶道师父。南宗寺被烧后,他另结集云庵,据说为高山右近落发,又悄悄把他送到北国的,就是宗启。但这个宗启为何要来拜访蕉庵呢?
宗启进来后,无视茶屋和阿吟的犹疑,径直在木实为他铺的垫上坐下,道:“蕉庵先生,贵府和小庵,都有人监视啊。”
“大师发现了?是两三个人?”
“对!贫僧有急事想见先生,竟发现纪州口和小栗路上都有行踪可疑之人。”
“大师想告诉不才何事?”
“今日一早的茶席上,有人说关白大人于昨日,发布了出征朝鲜的命令。”
“啊,终要出征?”
“德川大人月初才离开京城,尚未抵达江户,关白便匆匆作了这个决定。”
“德川大人尚未抵达江户之时?”
“看来,德川大人在京中时曾劝阻过此事,因此,关白才趁他尚在途中时作决定。很遗憾。”
蕉庵没有回答,看了一眼茶屋,叹息。
宗启又道:“关白说,堺港人可能以为他的热情已经冷却,不过现在堺港人会对他感激不尽了。”
“哦?”“他说军费等不必堺港人负担。他曾叫人探查过,此行可使日本国土扩大十倍二十倍,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去大明国的皇宫,现在的日本国狭小得像坟墓。”
“这话太过夸大了。”
“不只如此,关白还说,一旦这么决定了,若有人反对,要重重加以惩罚我们要小心。”
“哦。”
“江户的大纳言一定会很惊愕。”茶屋不由道。
这时,宗启意味深长地对阿吟道:“阿吟,大风大雨终要来了。”
“那么我母亲”
“为了询问你的下落,今晨已经带她进京了。”木实悄悄把手放到阿吟肩上,让她不要慌乱。
阿吟并不意外。母亲不但是父亲的妻子,也是父亲的弟子,父亲死后,母亲的心已经随他而去。母亲被带进京,不知会面临什么?想到这里,阿吟就感觉自己如被拷打般痛苦。
“阿吟不,阿金!”蕉庵道“你应早有准备,不能乱了方寸啊!”“是是。”
“你母亲性情不输居士,不论发生什么事,定会咬定女儿已死。”
“正因如此,才觉心中难受。”
“你不能再抛头露面了,切记!”
“是。”
“宗启大师,”蕉庵求救似的看了宗启一眼“以你的法眼看来,宗恩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幸福的妻子吗?”
“当然。”宗启安详地点头道“与丈夫堪称知音的宗恩夫人,是令人羡慕的女子。”
“大师也这么认为?不才也认为,她在居士死后不会独活。看来七七过后,她自会追随居士而去。”
“是。她一心为救女儿而死她定是怀着这种心情去京城的。”
“治部大人再怎么责备她,也改变不了她欢愉的就死之心。”
“是,她想到可以去居士身边,就根本不在乎鞭打。”
“啊!”阿吟拭泪道“我不再认为是自己使双亲受苦。”
“对,如此才好。利休夫妇正是因为有阿吟,才欢欢喜喜赴死。你能明白这些,以后便可过安稳日子了。”
“阿吟小姐,来,吃饭吧!”木实看阿吟情绪尚好,赶紧劝道“马上要出门了,多吃些。”
茶屋四郎次郎屏息而坐。明知宅邸周围有人监视,可是这些人都如此冷静。茶屋悄悄看看庭院,动起筷子来。马上要出门了这句话,给他肩上压上一副重担。
用完饭后,已过了未时,春阳暖融融地照在廊上。
“宗启大师稍候,先把他们二人送出家门。”蕉庵道。
“不要紧吧?”宗启道,他想到监视之人。
“不要怕我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带坏消息回来。”
“可是,”茶屋仍然很是不安“我什么准备也没有。”
“我这边会有准备,不必担心。”蕉庵笑着对木实使眼色“你带阿金去准备。”二人出去后,蕉庵站到走廊,拍手唤人。
“是刚才的监视之人!”宗启看见来人,吃惊地抬起身子。
“不必担心,你看见的这两三人,是我派的。”蕉庵说完,便对刚进来的二十四五岁的体格健壮者道“这一位是京城的茶屋先生。”
“幸会。”
“茶屋先生要陪阿金小姐去京城。阿金要去江户德川大纳言身边,中途不能出差池啊!船在大和桥等着,你们护送他二人进京。到了京城,把他们送到茶屋先生家中。万一中途碰到拦阻的,就斥责他们,不得对蕉庵的女儿——要去江户大纳言身边的女子无礼!”
“遵命。”听了蕉庵这番安排,茶屋四郎次郎不觉呆了好大工夫。
“茶屋先生,有劳你了。”
“一切我都明白了。”
木实陪着一身旅人打扮的阿吟出来。阿吟戴斗笠、拄拐杖,连茶屋都已认不出来。漂亮的印花衣裳引入注目,让她看起来像个娇滴滴的姑娘。
“阿金多保重。”
“多谢先生。”
“茶屋先生,拜托了。”
阿吟和茶屋走到玄关,庭院外那个探子已不见身影
“唉!阿吟的事了了,重头戏还在后边啊!”蕉庵转头对宗启道“如何令关白改变决心呢?”他僵硬地微笑着,不断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