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行严正的交涉。松平广忠作为信元的妹夫,今川也必定要冈崎抉择。这样的话,广忠只有和于大散去,才能表示对今川氏忠心不二。
世事真是难料。广忠的父亲清康从忠政身边强行夺走了信近兄妹的母亲,而广忠现在却在今川氏的逼迫下要和于大各奔东西。这些悲苦到底是谁造成的呢?
这时,伏在地上哭泣的阿俊突然扑到信近腿上。“公子求求您求求您了。您您把我杀了吧。公子!”
信近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看到拼命抱住自己的阿俊,已经模糊不清的于国的面容又浮现在他眼前。她身体的味道,温润的小手,白皙的皮肤,颤抖的声音
“奴婢不信什么佛陀的救赎,看不到明天会有幸福这样下去,奴婢肯定会发疯而死。我不想活了,不想做女人。您把我杀了吧求求您藤九郎公子。”阿俊知道信近无家可归。他再也无法和亲人团聚。
信近被阿俊吓了一跳,不觉把手放到阿俊肩上。他害怕阿俊真变得神志不清,心中一时充满同情。见信近将手放到自己肩上,阿俊趁势依偎过来。她没有认识到,自己依偎过去的那一瞬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性。对旧主人的怀念和对信近悲惨命运的同情,竞变成了一股怪诞的情愫。
“求求您了藤九郎公子。求求您了”她的哽咽渐渐变成了娇羞和诱惑。信近想到了于国。于国也是这样抓住他,在乞求,在诉说。“藤九郎公子”
“于国”信近像是被幽灵附体一般叫出了于国的名字。但阿俊却没有发觉,仍旧哽咽不止。于国的面容浮现在信近眼前。她的气息,她的肌肤,她的喘息他心底冒出一股堕落的念头。与其整日痛苦不堪,不如把这痛苦踩个粉碎!
“于国”
“啊嗯。”阿俊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整个身子都扑进了信近怀里
大概起风了,信近觉得头顶上的星星在歌唱。刚刚退去的汗水再次涌了出来。不久,外边传来巡夜的更声。已经是亥时了。波太郎和随风的谈话或许还在继续,但在这里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信近突然清醒过来,轻轻放开了阿俊。阿俊却似乎害怕他离开,又依偎过来。她自然也恢复了理智。不知是因为羞耻、惊讶,还是为自己二十多年没有接触过异性而惋惜,她全身僵硬,大气也不敢出。信近往后退了退,但阿俊依然不放开他。乌黑的头发中散发出来的香气刺激着信近的嗅觉。他再次忘情地紧紧抱住了阿俊。
理智偶尔会压抑自然的需求。反之,本能也往往会改变理智的方向。信近和阿俊都不想再活下去了。松开抱着阿俊的双手时,他这个决心已经不可动摇。
虽说自己被对方吸引,但和阿俊躺在一起时,满脑子想的却全是于国。这让信近开始鄙薄自己,心想:“即便是赎罪,也要杀了阿俊,然后自杀。”
阿俊离开信近的怀抱之前,竟也是如此想。对于自己刚才的放浪,阿俊虽然感到羞耻,却并不后悔。当年她曾经在刈谷侍奉于大,偶尔会看见信近。就在她决定离开这个世界时,却得到了信近的温情。“死也瞑目了”她突然想到这样一句话,方才满足地离开了信近的怀抱。
“阿俊,能点上灯吗?”
“是。”阿俊在黑暗中穿好衣服,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她拿了火石,轻轻撞击。美丽的火花四处飞溅。阿俊一阵激动。灯亮了。虽然灯芯很细,火苗却已照亮了屋子。信近肯定能够看清她——一个第一次将身体献出的女子。想到这里,阿俊羞得满面通红。
“阿俊。”
“在。”
“我不仅会把你杀掉,我也要死。其实”信近闭着眼晴说道:“当初在熊邸,我决定活下来,便是一个错误。你我都是不幸之人,神灵不会眷顾我们。”
阿俊抬了抬头,又慌忙垂了下去。不知何故,阿俊觉得坐在窗边闭目的信近如此可敬可亲,她恨不得再次扑过去。“不,不行。”她低头说道:“我不能让您死。公子死了,我就成了弑主的罪人。”说完之后,阿俊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然而,这话让她下定了决心:“即便我死了,藤九郎公子也不会”
信近凄然一笑,道:“你不用顾虑。我即便活着,也毫无用处,是我自己愿意赴死。”
“不,不行!那可不行!奴婢会死不瞑目。”阿俊缓缓朝信近依偎过来。
周围静了下来。信近心中突然生起一丝悔恨。阿俊如此招人怜爱。在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一个人把无家可归的他称为主人。他想说,仅凭这一点,他也死而无憾了。但看着依偎在自己膝头的阿俊那认真的眼神,他无法说出口“你让我信近何以身处?”
听到信近的话,阿俊才体会到方才那句话的分量。不让信近死,难道自己也要活下去吗?为什么活?和谁一起活?怎样活?阿俊轻轻将手从信近膝上拿开,自己口口声声说要侍奉信近,其实心底究竟在作何想?但她绝无肮脏的算计,而是出于一种由衷之情。即便是让对方为自己而活,也要活下去。自己也活下去!想到这里,阿俊幡然醒悟“这是爱吗?”
“你怎的不说话!难道你自己想死去,却要我活着?”
阿俊使劲儿摇了摇头。
“小川,你睡了吗?”是波太郎的声音“我心里很乱,想找你说说话。要是睡下了,就明天吧。”信近慌忙起身,打开隔扇“还没睡。我们谈了一些刈谷的事情。”
“会不会打扰你们说话?”波太郎似乎看透了二人的心思,脸带微笑,露出一个酒窝。信近还没来得及点头,他便自己进了屋。“听了随风的那些豪言壮语,你有何感想?”
“随风”
“对。他决定从甲斐的武田开始游说,向各地有名的豪强宣扬佛祖的心志,以此来平息乱世,唤回太平。他还称,天海大法师将要重振佛教这个梦想真够雄阔,不,应该说是有趣。”
阿俊整理了一下被褥,她比信近沉着。波太郎敏锐地感觉到这里的气氛,微笑着道:“随风很担心你,让我来看看。”
“随风担心我伊织?”
“对,他说,你已心如死灰,如有可能,不如也落发为僧,跟他一起去游说这真是随风的想法啊。”
“随风想让我出家真是意外。”信近僵硬地看了一眼阿俊,阿俊也瞪大了眼睛。波太郎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大声笑了起来。阿俊和信近屏住呼吸。
“随风的想法虽然可笑,却也值得一听。”波太郎晃了晃肩膀,继续道:“你小川伊织,你明白出家的意思吗?”
信近和阿俊再次对视了一眼。信近道:“我以为,让我伊织出家,是让我第二次看破红尘,遁身世外。”
“哈哈哈看来你也认为出家就是遁世。我因此被随风狠狠责斥了一番。他说,出家绝非遁世,而是无法忘记现世的习惯,为了在人间建造一个极乐世界而离开家,成为名士。”
“名士?”
“哈哈,这种说法自是有些古怪,不合常理。我也表示不解,然而随风却有他的道理。他说,出家二字,从字面上看,是走出家门。这个‘家’,是包含着各种现世矛盾的家,舍弃这个家,乃是为了达到一个新的目标只知出家之标而不知出家之本,则是愚蠢之极!”
信近不言。这理论不无道理,但那个“本”又是什么呢?
“我说,出家是为了能够摆脱烦恼,走进逍遥自在的光风霁月之境,大彻大悟。但仍然被随风狠狠骂了一顿。这个小和尚实在口不饶人。”波太郎高兴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种想法不过是脱离现世,逃匿苦痛。若佛法只是为了这种小小的满足,佛祖为何还要苦修呢?佛祖认为,不把人类从所有的欲念中解放出来,争执便不会从这个世上消失。他决定首先舍弃自己的欲念,经过几十代几百代坚持不懈的努力,在人间建造一个极乐世界。他自己是一个革新者,而且让追随自己的人也成为革新者,甚至连穿着打扮都和世人有别。听了随风之语,我也不禁叹服。你愿意和随风一起去寻觅乱世的大器么?这很有趣。要是走错一步,不定会寻得一个如清盛人道般脑满肠肥之君,但若手持念珠,也比地狱的武将要好。”
信近的眼里渐渐有了光彩。他似乎终于明白了出家的真意。“随风愿意收我为徒?”
“无所谓弟子和师父。只是像风一样游历诸国。生活在地狱中的每一个人都向往极乐。只要你剃了头发,那些以前闭门不见客的人也会以礼佛的名义见你哈哈,这也是随风的策谋。”
信近低头向波太郎施了一礼。“多谢!那明日我就和随风师父一起”
第二日晨,波太郎醒来时,信近和阿俊都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们二人似乎单单选择了一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