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背向偷袭者。
事已至此,单纯的与三左卫门终于觉察出这是一个陷阱。
“唉!”他牙咬得咯咯响,将刀刃上的雨滴洒向黑暗中。
“别出声。”五郎诡秘地笑道“按照约定,松平护卫只到达潮见坂的临时住处。此外则是田原的地盘。无甚奇怪。在这里打斗起来,只能白白送命。”
与三左卫门忽然挥刀向五郎砍去。效忠的时候到了!他想,但有一口气在,便绝不能让户田兄弟得逞。
五郎政直大吃一惊,也拔出刀来。不只五郎一人,众人见与三左卫门动起手来,也一齐拔刀相向。
“哼!来吧。”是德千代,他手持小刀钻出轿来。同时,一张小脸从轿子另一侧探出头来。天野三之助似乎也不想输给德千代,作好了迎战准备。
“噢,这些孩子真是勇猛。”一个偷袭者爽朗地笑道,他好像是头儿,手中提着灯“不要吓着他们。请放心,我决不会加害你们。”
孩子们和与三友卫门当然不认识那张脸,但若是竹千代的母亲于大在此,一定会惊叫出来。那正是与于大的几个兄长皆有深交的刈谷城外熊邸主人波太郎。
波太郎一边笑,一边看着宣光。二人的目光在刀光剑影之间复杂地交织。宣光则一直静静地站在雨中,凝视着五郎和与三左卫门。
“五郎,不要着急。”他轻声说着,走向与三左卫门。
“与三左。”
“哼!”“你能陪着竹千代一起去尾张吗?”
“哈哈。”与三左卫门摇头嘲讽道“你认为在下的目的地除了骏府,还有其他地方吗?”
“与三左——”
“少废话!你若想动手,动手便是!”“与三左,我是竹千代的舅父。”
“闭闭嘴!舅父能干这种卑鄙之事?”
“你先冷静。听我说。”
“哼!”“你以为像条狗一样战死在这里,就是忠义吗?”
“哥哥,杀了他。这家伙根本就油盐不进!”五郎挥刀向三左卫门砍过来。
“等等!”伴随着一声轻喝,五郎手中的刀被击落在地。不是宣光,而是熊邸的波太郎,不知何时,他已现身。波太郎一言不发,单是向宣光递了个眼色,他们显然已经有了某种约定。
“与三左。”宣光又向对方走近一步“总有一天,你会懂得我的用意。你难道不觉得,将竹千代送去今川家,是松平人自取灭亡之道吗?”
“不觉得。我只遵主公命令行事。”与三左卫门身体颤抖,清楚地答道。
宣光冷哼一声,道:“我们这些小邦要在这个纷争不断的乱世生存下去,道路只有一条,就是想方设法均衡大国的势力。你冷静一些听我慢慢说。无论他们谁取胜,我们都会被胜利者消灭。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明白?”
“明不明白是一回事,但违抗主命,绝非松平人所为。”
“那么,我就告诉你生存之道:户田、松平和水野三藩结成同盟,如果今川与织田发生了冲突,则静观其变。如此,他们都无法取胜。既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们自会故弃战事。”
“那那怎么可能?不要做梦了。水野氏已经投靠织田。你户田的做法也匪夷所思。我们主公为何要听任你的摆布?”
“此事你不必担心。竹之内波太郎先生将竹千代送至尾张后,自有办法让你看到三家结盟。”
“竹之内波太郎?他是什么人!”
波太郎不嗔不怒,道:“在下乃碧海郡熊若宫,可听说过在下之名?”
“熊若宫?”与三左卫门不禁向戴着斗笠、冷冷伫立在一边的波太郎望去,甚是震惊“你真的是波太郎?”
波太郎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你何时成了织田信秀的家臣?我听说,你祖上本乃南朝贵人,你何时投了织田氏?”
“与三左,”宣光道“水野、松平和户田三家若不能结成联盟,终归会被织田或今川氏所灭。我们在此交战毫无意义,你不如暂且陪竹千代到尾张,在那里守护少主,以期将来,怎么样?”
“如果我说不,又当如何?”
“那只能杀了你。”
“哦。”金田与三左卫门又咯咯地咬着牙,但这次声音却很弱,他已经没有那么愤慨了。雨水已将众人脊背打湿。他瞥了一眼轿子。德千代和三之助的小脸十分紧张,紧紧盯着已经拉开的弓。轿子里面很黑,竹千代正襟危坐。虽然只是一个仅四岁多的幼童,他并不特别害怕,也没有大呼小叫,而是非常安静,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尾张一直想得到这个人质。”这样想着,金田与三左卫门突然觉得气闷,一股热泪混着雨水,流过脸颊。若真打斗起来,稍有不慎,便可能使幼主被杀,那才真正不可饶恕。想到这里,与三左卫门心动了,但被欺骗的愤怒仍然在他心底燃烧。
“怎么样,你明白了吗?”宣光问道。
与三左卫门又咆哮起来:“我不从又怎样?”
“与三左,你太啰嗦了!我已经说过,即便杀了你,我也要将竹千代送到尾张。”
“为何要送到尾张?”
“那还用说!做织田氏的人质。没有这个人质,织田信秀大人怎会信得松平人?”
“我再问你,”不知何时,与三左卫门握刀的手已经垂下,他挺了挺已经淋透的身子“若将少主送到尾张,今川一旦得知,岂肯善罢甘休?如果因此导致今川和松平战事,又怎生是好?”
“不必担心。松平人完全可以说,是织田氏劫持了人质。”
“好。”与三左卫门叫道。这个耿介的三河武士已经无法忍受类似的问答了。“只要少主能活下去。”他寻思,只要能够保证这一点,他便可以再找机会展示三河武士的气节。
“你们去少主的轿子里。”他想告诉德千代和三之助不要离开竹千代半步,但话犹未完,他已经合上轿门。
“啊!”五郎政直突然惊叫起来。原来,就在合上轿门的一刹那,金田与三左卫门突然持刀对着自己,好像是要切腹自杀。
人们呆住。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壮烈的场面。
“看看看着我!”与三左卫门大叫着,右手用力将刀刺向自己,大刀深深地扎进了腹部,在腹中猛烈地搅动一阵后,他摇摇晃晃地扑倒在沙地上。鲜血霎时染红了沙土地,与三左卫门集中全身的力气,直直盯住宣光。“这这才是松平人的气节。”他突然将刀从腹部拔出,然后,对准喉咙,猛刺。鲜血喷涌,与三左卫门双眼圆睁,身体猛然向左倒去。
五郎震惊得连连后退。宣光默默无语。
波太郎大步走上来,抱起与三左卫门的尸首。“这确实是你的气节。明白了,明白了。”
与三左卫门已经完全断气,但那只握刀的手却仍在痉挛。
波太郎默默取下刀,说道:“起轿。”他不想让轿中的三个孩童看到与三左卫门的惨状。
轿子又被抬了起来。如今大势已定,再也没有人阻挡他们的行动。迈下三级石阶,便到了泊船处,三艘小船隐约停在烟雨中。轿子很快被抬上其中一艘船。
确认无事后,波太郎重又回到与三左卫门身边,望着仍然呆呆立在那里的宣光兄弟,指着尸首问:“怎么办?”
宣光和五郎对视一眼,静静点点头。
“那么”波太郎环顾了一眼周围“把他放到船上去。放到我的船里。轻点儿。”
“是。”户田家的家臣们应道,然后抬起尸首。
“要扔到海里吗?”五郎问。
波太郎哼了一声,瞥了五郎一眼“与三左卫门不想离开竹千代公子。你难道不明白吗?”
“这”“武士有武士的气节。就让他去看看竹千代将来的落脚之处吧,那里很平静。”波太郎语毕,迅速走开了。
后来,这具尸首被遗弃于竹千代在尾张的临时寓所前面。向冈崎方面的报告则称,金田与三左卫门为了夺回竹千代,潜入热田,最后壮烈战死。
波太郎登上载着尸首的船只时,五郎也战战兢兢钻进那艘放有竹千代轿子的船里。
宣光站在泊船处。“请您进轿子里面吧。”家臣劝道,他只是轻轻摇了摇手,依然站在那里,任凭雨水冲刷。
不久,竹千代和五郎的那只船首先离岸,接着是护卫的船,最后是波太郎,他们都离开了。宣光依然站在那里,静静地凝望着,直到他们消失在细雨漾漾的海面。
“竹千代真喜姬广忠五郎”船消失后,宣光恍恍惚惚地念叨着这些人名。他们究竟会有怎样的命运,谁也不知道。都是些悲哀的过客罢了自己和父亲也一样今川义元和织田信秀概莫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