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千代,你还好吗?”
听到声音,正盯着鸟笼子看的松平竹千代无言地抬起头。织田信长今日又盘了一个奇怪的发型,活脱脱一把茶刷子。他腰里系着一个口袋,站在院子里。此时已是天正十八年,已经人夏,知了在树梢不知疲倦地呜叫。
“竹千代。”
“嗯。”“莫要再跟小鸟玩了。”
竹千代看了一眼鸟笼,问道:“为何?”
“你怎这么多问题。你知我的家臣都叫你什么吗?”
竹千代眼中闪着光,轻轻摇了摇头。
“就知摇头。他们说你是个丢掉了城池的孩子,整天只知道和小鸟玩。”信长突然跳上走廊,大咧咧在挂吊钟的窗前坐下。
竹千代看了看他脚上的泥土,道:“竹千代可不喜欢相扑。”
信长苦笑着解下腰上的袋子“正因为我赢了摔跤,才从老百姓那里得到刚摘下来的瓜。你也吃点吧。”
竹千代从袋子里挑了三个好的,袋内只剩下两个小瓜。
“喂,我可没说给你那么多。”
“没有三个,我就不能吃。”
“为何?”信长问“贪心的小家伙。”
竹千代没有回答。“三之助。”他叫道,挑了一个最小的抛给那孩子。“德千代。”他又把另一个小的抛了过去,拿起剩下那个最大的,自己吃了起来。
“我们就不客气了。真好吃!”
“哈哈哈哈”信长放声大笑起来“你真是不能小瞧。竟然将我费尽力气嫌来的瓜轻易分给自己的家臣。难道让我吃这两个小的吗?”
“你还有两个,够了。”
“两个小瓜却不如一个大瓜味道好。你应明白。”
竹千代笑着咂咂嘴,吃得津津有味。
“喂,竹千代。”
“嗯?”
“今川的大将,就是那个叫雪斋的臭和尚,住进了你的冈崎城。”
竹千代猛地睁大眼,随即又继续啃瓜。
“还有,我要娶媳妇了。你还不想娶个媳妇吗?”
竹千代依然没有回答。走廊里只听见吃瓜的声音。
“竹千代。”
“嗯。”“你喜欢这瓜,还是喜欢我?”
“都喜欢。”
“哈哈哈,回答得好圆滑。但再过一段时日,你也会想要媳妇的。”
“你从哪里得到的?”
“美浓斋藤道三那个饭桶的女儿。”
“斋藤道三是饭桶吗?”
“噢,是一个像你这样狡猾的家伙。”
“竹千代不狡猾。他女儿多大了?”
“十八。”
“哦。”竹千代歪着头“那么你呢?”
“十六。”
“哦。”竹千代又歪头考虑起来“你夫人比你年长。饭桶的女儿好吗?”
“什什么?”
信长吐出瓜籽,震惊地望着竹千代。他看到竹千代天真无邪的眼睛,捂着肚子,失声大笑。“哈哈哈。太可笑了。对对。媳妇还是饭桶的女儿好。你长大以后也要个饭桶的女儿。”
“嗯。你什么时候举行大礼?”
“今日,马上就要举行。”
“哦。”
“所以,不妨像参加津岛地方祭,在相扑场上征服对手那般,来征服百姓。”
“这么说这么说,你也要征服新娘?”
信长听到这里,以一种近乎绝望的神色看着竹千代“竹千代,我终于明白自己喜欢你的原因了。正如你所说,新娘最终也是要被征服的。”
“哦。”
“你如果不征服她,她就会征服你。”
“她难道那么厉害?”
“她毕竟是饭桶的女儿。当然了,我也很强大。你最近好像长大了,应该能够明白。今川大将雪斋和尚已经进了冈崎城,他们和我织田很快就要开战了。到时,美浓可能会攻打我们。为了不让他们趁势进攻,就娶了他的女儿。”
竹千代一边接过三之助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手,一边紧紧盯着信长的嘴,良久,方使劲点了点头,旋即好像想到了什么,提过鸟笼,打开。
“你要做什么,竹千代?”
“放了它。”竹千代说道“玩鸟太没出息。竹千代我绝非笼中鸟。即使父亲死了,冈崎城也没有了,我仍然是是个大将。”
信长闻言,纵声大笑。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信长和竹千代就属同一类人。经常能够看透人心的敏锐的竹千代,虽然有时看去过分谨慎了些,但正因如此,他的言语间总是表现出深邃的洞察力。他的谨慎,在听到父亲的死讯后表现得更加明显,但他的霸气并未因此而削弱。他不轻易表露感情,但人们称他为“无城的城主”“笼中鸟”时,他的跟里立刻放射出骇人的光芒。今日,他终于爆发了。
“嗬,就算没有了冈崎城,没有了父亲,你仍然是大将?”
就在信长纵声大笑时,那笼中的鸟已经飞了出去。信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小鸟,竹千代却看都不看一眼。他幼小的心灵,肯定因为信长的一席话而受到了巨大的震动。今川氏的大将已经进了冈崎城,而且不久就要同织田氏进行一场大决战。他凝视着信长大咧咧地横在他眼前的沾满淤泥的双脚。那双脚白净,少毛,但是很健壮。信长擅摔跤,长马术。他不但努力训练过捉鱼、狩猎、盂兰盆舞和游泳,据说还曾向有名的市川大介学过射箭,向平田三位学过兵法,向桥本一把学习过火枪这种不可思议的新武器的使用每当听到这些传言,竹千代胸中便热血沸腾,抑郁难平。
“我难道就这样输给他吗?”
正因为他情绪不外露,这种想法总是让他内心激动不已。他经常和三之助一起在庭院里练习竹枪,一直到三之助哭泣为止。这一切无不显示了他的毅力和恒心。
“竹千代。”信长又道。
“嗯。”“我明白你是个大将。我信长也是个大将。”
“哦。”
“所以,我结婚,你送什么礼物给我?总要祝贺一下吧。”
“嗯。”竹千代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日常衣物都要由生母于大偷偷送过来。
信长明白,竹千代没有什么可赠送的东西。但他仍然要戏弄竹千代,他对眼前这个小家伙总有天大的兴趣。
“三之助。”竹千代用手指着院子里。信长望过去,问道:“那个竿子?那不是晾衣服的竿子吗?”
“不。”竹千代摇着头“那是枪,是长枪。”
“枪?”
竹千代淡淡地点点头。信长却以为他生气了。
“我不想送其他东西给你。竹千代既是大将,就将它送给信长。”
“噢?”
“我有一个条件,我想向你要一匹马。大将必须有马。你给我一匹马。”
看到竹千代炽热的目光,信长不禁瞪圆眼睛,点点头,道:“竹千代,你想将长枪送给我作为新婚礼物,换一匹马?”
竹千代没有点头,而是向信长身边靠了靠:“给我一匹马。一匹足矣!”
“一匹足矣”
“嗯。本来想要两匹,但一匹也可。”
信长绝望地凝视著竹千代,良久,突然又大笑。“真拿你没办法。完全摸透了我的脾性。不得不服你。好,就一匹!”
“非常感谢多谢!”竹千代认真地低头致谢。
这时,天野三之助兴冲冲取来了晾衣竿。
“哦。”信长笑着接过竿子,突然将它顶在三之助胸前。
“你说这一丈多长的竿子是枪”他紧皱起眉头,回头道:“三之助。”
“在。”
“拔刀砍我试试。休要客气。”
“是。”
三之助大步回到走廊尽头,取了一把刀,利落地拔出来,摆好架势。
“来吧。”信长悠然起身,举起竿子,挥向三之助。
“嗨!”三之助大叫着挥刀劈了下去。他离信长很远,只能去砍竿子。信长不动声色地任刀砍下。他没有扔掉竿子,而是直接向对方的胸膛刺去,竹竿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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