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天,他似乎只是挣扎着站稳脚步。
再打一场。这个家伙能搞定的。
门打开了,但过了好一会,没有任何东西从那阴暗里面冲出来。
然后它来了,那家伙的两个脑袋语无伦次地挑衅着,苍白的身体耸立在萨尔面前就好像萨尔耸立在人类面前一样。它只有一件武器,跟萨尔一样,但对于这场战斗来说,是有优势的——一根长长的,看起来致命的长矛。借由手臂的长度和长矛的矛身,食人魔可以从很远的地方攻击到萨尔。萨尔必须靠得足够近来进攻,那是取胜唯一的方法。
这不公平!“谁把那长矛给食人魔的?”布莱克摩尔冲兰顿吼着。“至少应该跟萨尔拿的一样!”布莱克摩尔显然忘记了一直以来萨尔都使用阔剑或者长矛,而他的人类对手只能那短剑和斧子对付他。
食人魔像一部战争机器般地走进圆形的竞技场,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有呼吸的生命。它用长矛向前刺着,一头对着观众,一头对着萨尔。萨尔以前从没见过这种生物,好一会都只是站着,盯着它看。随后他重振旗鼓,站直身子,开始挥舞流星锤。他仰起头,缠结的黑色长发扫过后背,然后发出一声怒号来回应食人魔的吼声。
食人魔举起长矛冲了过来。它的移动没有任何的技巧,只有残酷的力量。萨尔轻易地闪过了这笨拙的冲刺。萨尔从下方闪过食人魔的防御,重重地挥舞流星锤。食人魔叫了一声,慢了下来,尖刺铁球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它的上腹。一击之后,萨尔旋转着准备再次进攻。
在食人魔还没来得及转身之前,萨尔就击中了它的背部。食人魔跪在地上,丢下长矛把手伸向自己的背部。
布莱克摩尔笑了。毫无疑问,那一击打断了这倒霉鬼的脊椎。这些战士不需要干掉对手——实际上,杀死对手是要被反对的,因为那会减少优秀战士的数量——但每个人都知道,濒临死亡的情况是非常可能出现在擂台上的。治疗者和他们的药膏都无济于事。何况布莱克摩尔根本对那个食人魔没有一点同情之心。
但他的喜悦之情没有长久。就在萨尔开始再次旋转流星锤,聚集力量时,那个食人魔突然抓着掉落的长矛,蹒跚地站了起来。萨尔冲着那个家伙的脑袋挥去流星锤。令人们大吃一惊,同时也出乎萨尔的预料,食人魔轻松地伸出一只大手,拍落了铁球,同时把长矛向前推去。
流星锤从萨尔的手中飞了出去,他被冲击得失去了平衡,无法及时站稳。就在他绝望地扭动着想要站起来时,长矛不偏不倚刺中了他的胸膛,离左肩几英尺的地方,他痛苦地尖叫起来。食人魔继续将长矛向前推进,现在那长矛完全穿透了萨尔的身体。他向后倒下,被钉在地面上。这时食人魔压在他身上,不停的疯狂痛打着可怜的兽人,发出可怕的哼声和嘶吼。布莱克摩尔惊恐地注视着。兽人正在被痛殴,像一个在伺强凌弱者面前无助的孩子般。角斗士擂台,这个国家中最强大战士比拼力量、技巧和智慧的展览馆,现在不折不扣的变成一个弱小的怪物正被一个更大个子的怪物打成肉酱的地方。
萨尔怎么会让这一切发生的?
人们赶紧跑到场内。他们用尖锐的棍棒戳向食人魔,想要把它赶离它的牺牲品。那畜牲丢下浑身是血的萨尔,去追赶人群。其余三个人丢出一张带有魔法的网,那张网立刻收缩,卷住了愤怒的食人魔,迫使它的手臂老老实实收在身边。它被拖走的样子就像一条离开水的鱼,而人们也一点不含糊,把这个家伙拖上一辆手推车,带出擂台。
萨尔也被抬出场,但是动作要轻得多。
布莱克摩尔的受监护人信誓旦旦,但是布莱克摩尔意识到因为这一场战斗,他已经失去了今天押在萨尔身上所有的钱。他很多的同伴也是如此,当他们掏腰包付钱的时候,他可以感觉到他们愤怒而灼热的注视。
萨尔。萨尔。萨尔
萨尔喘着气躺在稻草上,那就是他的床了。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痛楚,从未如此精疲力竭过。他希望自己能失去知觉,那样会好过很多。尽管如此,他还是不会让美妙的黑暗压倒他。治疗人员马上就要来了;布莱克摩尔总在萨尔因战斗而负伤之后派他们过来。布莱克摩尔也总是会来看望他,萨尔急切地等待着主人安慰的话语。确实,他输了比赛,第一次,但是布莱克摩尔应该赞扬他如何勇猛地一连打了九轮比赛。这是闻所未闻的,萨尔知道。萨尔也知道,如果在第一场,或者第三场,甚至第六场比赛就遇上这个食人魔,他都可以击败它。但是没有人会希望他在经历了破纪录的八场比赛之后还能赢。他闭上眼,痛苦已经快把他烤干了。胸膛中燃烧的热量令人无法承受。医师们在哪?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来了。萨尔知道这次自己伤得很重。他估计他断了几根肋骨,一条腿,好几处剑伤,当然还有肩膀上那被长矛穿透造成的致命的大洞。他们一定要快点来。如果萨尔明天还要出场的话。
萨尔听见门锁被打开,但是无法抬起头看是谁进入了他的囚室。
“医生会来的,”传来的是布莱克摩尔的声音。萨尔紧张起来。这声音流露着轻蔑和忽视。他的心跳开始加速。求求你,别在这个时候别在现在
“但他们不会很快来这。我想要看你受折磨的样子,你这个浑身瘟疫的婊子种。”
当布莱克摩尔的皮靴踢在他的胃上时,萨尔倍受折磨地喘着气。那种痛苦是难以想象的,但比不上那战栗地穿透身体的,仿佛灼烧般的遭到背叛的震惊。为什么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布莱克摩尔还要打他?他没看见萨尔是多么英勇地战斗吗?
尽管疼痛迫使他渐渐地失去知觉,萨尔还是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布莱克摩尔。那个人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了,就在萨尔看着他的眼睛时,布莱克摩尔用带着铁链手套的拳头重重地打在了萨尔的脸上。整个世界立即一片黑暗,过了一会萨尔听见,布莱克摩尔依然在责骂。
“输了上千,你听见了吗,上千!你是怎么了?那只是场微不足道的小比赛!”
他的拳头依然雨点般地落在萨尔身上,但是萨尔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感觉他的身体已经不属于他了,布莱克摩尔的每一次脚踢,都越来越像丧礼的号角声。他感觉血粘在了脸上。
布莱克摩尔看到了,他知道萨尔有多疲惫,看着他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聚集力量获得了九场中的八场胜利。任何人都不可能期望他还能拿下那场战斗。萨尔拼尽了全力,然后公平而光荣地失败了。但是那对布莱克摩尔来说还不够好。
终于,殴打停止了。他听见布莱克摩尔离开的脚步声,还有一句话:“轮到其他人了。”
门没有关上。萨尔听见了更多的脚步声。他无法再次抬起头,即便他努力尝试。好几双黑色军用靴出现在他面前。萨尔现在明白了布莱克摩尔刚才的命令。一只靴子慢慢地向后,然后向前甩出,踢在了萨尔脸上。
他的世界变白,然后变黑;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萨尔在一阵温暖中醒来,那似乎要永远成为他同伴的痛苦停止了。三个治疗者正在医治他,用他们的药膏治疗他的伤口。呼吸轻松多了,他想他的肋骨已经被治好了。他们正在往他的肩膀上涂蜂蜜状的,闻起来甜甜的东西;很明显那是最难医治的伤口。
尽管他们的动作很轻,他们的药膏很有效,这些人的身上感觉不到真正的同情。他们治疗他因为布莱克摩尔付钱让他们这样做,不是出于真正的救死扶伤的愿望。曾经,他非常天真地,真诚地感谢他们的帮助。其中的一个抬起头,被那些话震惊了。
一丝冷笑出现在他的嘴边。“别自以为是了,怪物。一旦钱袋不转了,这些药膏也没了,最好别输。”
他曾经因为这刻薄的话而难过,但他们现在不会打扰萨尔了。萨尔明白。他明白了很多事情。仿佛他的视线曾经阴云密布,那厚重的迷雾突然消散了。他平静地躺着,直到他们结束,起身,离开。
萨尔坐起身,惊讶地发现中士站在这儿,他多毛的手臂抱在宽阔的胸膛前。萨尔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有新一轮折磨即将来到。
“我把他们从你身边拖开,”中士平静地说。“但不是在他们动手之前。布莱克摩尔有些事情他要跟我谈谈。我对此感到很难过,伙计。你今天在擂台上震惊了我。布莱克摩尔应该为你感到自豪,应该欢迎你。而不是”他粗哑的声音轻了下去。“好吧,我想要让你知道,你不应该遭受他对你做的一切。你做得很棒,伙计。的确很棒。最好去睡会。”
他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然后点了点头离开了。萨尔躺了回去,心不在焉地发现他们换了稻草。新鲜而干净,不再凝结着他的鲜血。
他感谢中士的所为,并且相信这个人。但那太微不足道,太晚了。
他不会再让自己被这般驱使了。曾经,他阿谀奉承,并且发誓要做得更好,做一些事来赢得他如此竭力渴望的关爱和尊敬。现在,他知道他在这永远也没法找到了,只要布莱克摩尔拥有他一天,就无法得到。
他不会睡觉。他会用这些时间来计划。萨尔找出放在包裹中的写字板和钢笔,写信给他唯一相信的人:泰丽。
下一个暗月的晚上,我准备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