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死尸等事件,加深了局势的恶化,对此,铃江课长无言以对。正因为是个官吏,大概能算计出影响到自己身上的祸患。
曲垣:“那也不见得吧。你和右川博士的推论是对的,反正,如果二十亿只沟鼠出动的话,立刻就会发生悲惨的人鼠决战。以这个惨案为导火索,必将爆发社会运动,于是就会使长官们陷入困境。无视你冲田的建议,这个罪名是很重的。”
冲田:“你不管怎么说,是没有道路的啊。”
曲垣:“走着瞧吧。喂,是去韭崎吗?”
冲田:“另外没有别的什么目的地。”
没有别的目的地,冲田把车开向韭崎。从韭崎市进入八岳山麓有一条141号公路,如果从那条路上奔信州岭,分手妻子的娘家——野上家就在那里。
广美,还在吗?
在东京用电话发出警告的时候,是广美接的电话。“谢谢!”这句话还留在耳边。广美同叫什么高见的律师的暧昧关系败露了,那时潜伏在她心里的,象水晶一样冰冷的凝视,在电话里没有了。冲田想,她大概纯净了。她那使人感到清爽的话音里面,包含着某种思念的饥渴。这一点,冲田已经体会到了。是广美的饥渴呢,还是自己的饥渴,心里并不十分清楚。
不可逾越的障碍存在于自身之中,这对冲田来说是不幸的。
冲田:“从韭崎进山的话你不想到前面某个山中事务所看看吗?我想打听一下,例如猎人们的情况。”
曲垣:“好吗,听你的。”
在事务所商量选择放黄鼬的地点,这也是个好办法。
大约用了一小时,汽车驶进韭崎市
从14l号线进入明原村,就在那里的村公所停下了吉普车。
村公所的院子里有警察的吉普车。
怎么啦?情况有点不大正常。
一递上名牌,他俩马上就被让进村公所。这里有四个警官。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六十岁左右的村长,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出不安的神色。
“出了什么事?”冲田问。
“鼠群啊!刚刚给对策本部挂了电话。”村长揩拭了一下并没有出汗的前额。
“出现在哪里?”
“还没有,还没有看到影子呢。”
“什么?您说什么?”
村长:“您知道吗?最近,以东京的为主,从大阪方面来了几十伙猎人,他们进入八岳山麓。他们一听说老鼠的事,觉得挺稀奇。不过是些沟鼠么,打死它就得了呗,于是就接连不断地驱车赶来。我们村子各家各户都实行了严密的戒备以防万一。可那伙打猎者对我们的自卫措施不屑一顾,纷纷跑进山里了。我们感到很为难,怕在我们村发生事故,于是就请警察来阻止他们进山。可那伙人持有山梨县的狩猎许可证,说他们进山是合法的。唉,我们毫无办法。”“究竟怎么回事?”曲垣急不可待地问。
村长:“昨天早晨,住在本村商人旅店的九个猎人进山去了,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听说他们是三伙人,是住在旅店里才认识的,于是就结伴进山去了”
村长脸上的恐惧越来越深。
“不是露宿了吧?在车里或是什么地方。”
“不可能。”一个警官回答说“应村公所的请求,我们查看了公路,知道他们进了茅岳山一带。在汽车无法行进的地方,路上搁着两台汽车。”
“然而”冲田想,仅从这些情况来分析,也不一定就是所谓鼠群出现。
“可是,大约一小时前,他们带出去的三只猎犬,只有其中的一只跑回了旅店,身上被咬伤十几处,血肉模糊,好象是历经磨难才跑回来。”村长的话语夹带着浓重的不安。
“看来他们碰上鼠群了,怎么办?”
村长对冲田说:“那么,怎么办呢?想向对策本部发出请求,请求自卫队的搜索队出动。不管怎么说,这里的警察好象没有装甲车一类的装备”
冲田:“明白了,请借电话用用。”
冲田用电话呼叫对策本部,报告了情况,然后他对村长说:“直升飞机立即赶来搜索,不过地面搜索队要等明天,因为现在天很快就要黑了。”
“是这样?”村长嘟哝着望着冲田。
“对这种事态,作何感想?”曲垣问。
“令人绝望,太可怕了!”冲田答。
“是吗?通过有线电话报警,得以传递信息。可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控制住这种骚乱呢?”
“我,我怎么也”冲田摇摇头。
“小学生由各家各户用汽车接送。人们不得马马虎虎到山里和田里。这样一来,村子的经济立刻给毁掉了。”
“是啊。”
经济困难立刻开始噬咬人心,特别是山区尤为突出。县政府始终对此束手无策。
只要销声匿迹的鼠群动向还没有弄清楚,就不能放松警戒,如果说让县里补贴其损失的话,县经济就得崩溃。县知事向政府施加压力,说因为是在国有村内发生的,那么国家就理所当然地应该承担责任。
“至少,那些猎人只是一些冒失鬼,但也不能立即制定出法规啊!”村长叹息着。
“凭一个县知事的权限,能不能禁止入山呢?这要研究一下。要由环境厅制定出一个什么办法来。”
冲田能说出来的,也就仅此而已。
五
自卫队的直升飞机搜索一无所获。
第二天早晨,把基地设在体育馆的那一个中队自卫队,派出四分之一,即五十人搜索。直升飞机也参加搜索。
搜索队从照路的尽头走进茅岳的中部腹地。他们没有携带武器,带上任何现代化武器也无法通过鼠群,只能把轻装奔跑当作唯一的武器。
曲垣五郎加入了地面搜索队。
一架直升飞机在空中监视鼠群。
冲田克义在前线对策本部。
本部设在2号会议室。正面墙上,挂着两幅标示整个中部山区的大地图。这是昨天好不容易才搞来的。冲田利用中的一幅,在上面用图钉标明鼠群的情况。
红、绿、黄,白的图钉标得到处都是。红色表示单位百万,绿为十万,黄为一万。白图钉所表示的是那些最近发来情报说老鼠开始异常增殖的的地带。图钉上分别设有箭头,指示出鼠群的行进路线。已发现的鼠群:
七百万——不动村
五十万——鸡冠山林道
五万——鸟居岭
五两——夜叉神岭
一万——山中湖畔
约七百六十万。
地图上白色图钉无数,以甲府市内为中心,布满了分散坐落在20号国道(公路)沿线的村、镇、市,扩展到整个甲府盆地。东面从盐山市开始一直到富士山麓,波及到广大的地城。
“真怪啊!这么看来。”县职员歪着头说。
“什么意思?”冲田问。
“我是说白色图钉异乎寻常地多啊。通报这些情况的地区,他们看出老鼠是平常的几倍呢。是不是布满了整个山梨县?”
“是呵。”冲田嘟哝了一句。
“这七百六十万老鼠,要是三三两两地下山,总有一天会布满整个甲府盆地,您说是不是啊?”
“要是那样倒好了。”
冲田苦笑着说;“爆炸性出生的小动物会构成无限的鼠群,它们灭亡的时候也是保持着群体状态而灭亡。不可能三三两两地分散活动。反之,在宁静的深山里,遭遇到一群以万为单位的鼠群,这一万就会变成十万,十万再聚集就达到百万,进而继续膨胀发展到千万”
密密麻麻插在盐地上的白色圈钉显示出:因市镇村落周围竹子结籽而增殖的老鼠,正在缓缓地流动、扩张。尽管如此,这样整理出的地图,令人一看也感到吃惊,鼠群多得异常。职员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白色图钉告诉人们,仅仅在市镇村周围出现的一千万只老鼠,目前正在急剧增加。
另一张地图归林野厅派来的职员使用。也在图上也图钉表示。标示老鼠造成的传染性病人的发生的状况。
“要是就这样结束的话,该有多好啊!”那个职员按下的图钉。现在还不到二十个,图钉表示的全部是日本血吸虫病。日本血吸虫病是一种只发生在甲府盆地和广岛县的疾病,被称为不治之症。吸血虫的中间寄主是叫做光钉螺的小型螺类,沟鼠吃了它,就带着寄生卵到处传播。这种卵通过人的口腔传染,通过皮肤也会感染。从而引起赤痢、肝硬化,胰脏肥大、腹水等疾病。
光钉螺栖息在水田或沟渠里。盆地可以说是它的绝好的活动场所。如今,甲府市不断地扩大住宅用地,因此,沟鼠造成的危险时刻存在。
尽管最近通过整顿环境,患病的人基本上没有了,但从现在开始将急剧增加。
不治之症,再加上经济恐慌还没过去,恐惧在县居民当中慢慢地蔓延开来。
“在那张图上,如果把女性便秘症患者的出现也标上,那就可热闹啦!”
有人开起了玩笑。
冲田默默看着显示图,心想,真是愚蠢的玩笑。在山区里出现了各家各村的经济濒临破产,十四十人遇难的灾情,现在又有九个可以说是自作自受的人生死不明。
他猛然间想起右川博士。博士在那次记者招待会上拂袖而去,返回东京家中。冲田担心靠对案本部是难以应付局势的。
虽然辞去了顾问一职,但作为鼠类研究首屈一指的右川,不应该对这次鼠患无动于衷。事件如果象右川所预料的那样,发展到难以收拾的地步,那么,无论如何,对策本部还得请右川出马。
冲田的视线被自己按在在图上的图钉吸引住了。除了白的,其它颜色的图钉都带有标示鼠群行进方向的箭头。遇难者,目击者所谈,实地勘察的情况,这些都形成了箭头,而这些箭头的方向都指向东方。
“向东”
不可名状的战栗使冲田脊梁骨发冷。
所有的鼠群,全朝东?
为什么?冲田想起。在山白竹花早开之前,鸟兽雪崩似的东移——草蛇、蝮蛇、黄颔蛇、鵟、鹰、枭、黄鼬、狐、貂、狸这些动物从南阿尔卑斯,从八岳,从秩父山岳,好象民族大迁徙一样,向东
现在留心一看,鼠群也全部向东。
这难道?全部是天塌地陷所驱使吗?
火山?不!火山爆发的征兆已经被完全否定了。如果不是火山的话,那又是什么呢?南阿尔卑斯周围开始新的造山运动?或者,是地壳本身的活动?学者们也不知道的微妙征兆,已经被鸟兽感知到了吗?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中部山区竹类同时开花结籽,也就同所谓三倍数的周期没有关系,而是地壳变动的前兆——地热升高,或者是地下放出了有机气体什么的,不过,大概不会是这些原因吧。
应该和右川博士取得联系!
脊梁骨窜上一股莫名其妙的凉气,冲田回到桌边。是什么呢?他带得是一个无限巨大的怪物正在无形地行进中。
刚回到桌边,电话铃就响了。“这里是鼠群对策前线本部。”冲田拿起电话回答。
“我是自卫队!前线本部部长在吗?”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十分紧迫。
“本部长在东京。什么事?”
“搜索队遭到鼠群袭击!”
“搜索队!现状呢?”
“是近千万只老鼠的大群!直升飞机发来无线电话说,搜索队在山林地带展开时,遭到突然涌出来的鼠群袭击。鼠群覆盖了整个地面。直升飞机发动紧急攻势,但鼠群纹丝不动!”
“快救出他们!”
“剩下的一架直升飞机已经出动了!”对方怒吼起来,声音打颤“可,山林地带无法着陆!而且,即便能着陆,也只能收容十几个人!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直升飞机为他们指引鼠群不十分密集的方向。小队长向全体人员发出命令:各自冲开血路!”
“我这边,为你做些什么好呢?”
“医院!韭崎市,以及甲府市内的外科医院紧急出动赶赴现场。救护车要总动员!分秒必争!”
“明白!”
冲田挂断电话,他的手在发抖。
“自卫队的搜索队,五十个人遭到千万只的鼠群袭击!把外科医生送到现场!分秒必争!”冲田朝县职员吼道。一联系到具体事情,没有县职虽的话,怎么也不行。
职员跑着出去了。
曲垣
握电话的手没有离开,并不是因为有向某处通话,而是无意识地紧紧攥着。
曲垣五郎参加了地面搜索队。遭到千万只大群的袭击,曲垣能逃出来吗?
“不行啊!”冲田呻吟着。鸡冠山林道上,五个年轻机敏的男女变成了白骨。茅岳就在那附近。推断那一群为五十万。就算是五十万也逃不出来!
千万!
冲田无意识地直起腰。
袭击地面搜索队的鼠群,是离开141号线朝信州岭方向移动途中的
顺那条路朝岭上再上去一点,那里就是分手妻子的娘家,野上家。广美
千万大群!究竟从哪里赶到茅岳的呢?
广美的娘家?
冲田放下受话器,用发抖的手翻开电话簿,查找电话号码
叮铃铃什么东西突然响了起来,把冲田吓了一大跳。那是电话的铃声。
“是!这里是鼠害对”
“我是韭崎警察署!”嗓音很粗的男人大喊大叫“中央线2号特快列车脱轨翻车!鼠群!两三千万只的鼠群横穿铁路!鼠群正在袭击从列车里摔出去的乘客!你听见了么!”
“是,是!”“叫你那里的自卫队立即出动!火焰喷射器之类的东西有吧?”
“自卫队现正在茅岳!”
“什么!那块呼叫松本驻地!对策本部啊!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电话挂断了。
“中央线2号特快列车,遭到鼠群”
冲田脸色苍白,告诉本部人员。
六
曲垣五郎拼死狂奔
最初发现鼠群的时候,曲垣走在搜索队的中间。五十名队员展开来成一横列搜索前进,队员们几乎对鼠群毫无警惕。全体队员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即使遭到袭击也比老鼠跑得快。而且天上还有直升飞机在警戒。
向左翻上茅岳的四合目一带,这一带是针叶林中杂有阔叶林的混交林。树下面生长着密密麻麻一丈多高的山白竹。山白竹开过花结过籽,现在已经枯萎。竹籽被当地人成为天然稻米,曾褐色后纷纷落地。走在竹林里穿过枯萎的高粱地一样,比较好走。
走到哪里也没能发现九个猎人的踪迹。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直升飞机从远处搜寻回来,嗡嗡地在搜索队上空盘旋,并用对话器呼叫:“鼠群!快退避!从北侧的斜坡逼过来了!朝西或朝东跑吧!快逃!鼠群宽度达两公里。鼠群走过的地方寸草不生。鼠群象巨蟒一样蠕动着,速度极快。危险!快跑!”
在直升飞机发出警告的同时,小队长下达了突围命令。大家开始快跑。他们聚成一团朝来的方向撤退。
“喂!向左面三十度跑啊!现在这样跑就冲进鼠群啦!”
直升飞机在怒吼。曲垣跑着跑着就听见了那个声音,象金属撕裂声,从地底下渗出来,象沸腾的开锅水,可怕的声音,又象是大地在轰鸣。声音从右边飞速逼近。其异常的快速使人想起波浪翻卷奔腾而来的湖水。恐怖的叫声,翻滚着,扭动着,澎湃而起,近在咫尺。
“快跑!鼠群正以可怕的气势逼近你们!”
直升飞机怒吼着飞右边的树林迅速下降,几乎降到林梢上,飞行员要利用飞机那巨大的轰鸣惊退鼠群。飞机在猛轰。“没用!毫无效果!”
曲垣一迎听着飞机的叫声一边跑。他钻进灌木丛,被树枝刮得满脸是血,腿脚剧痛。
“左!左!向左逃!”直升飞机在喊。
然而左面是岩石地带,树林被中断。大大小小无数石块层层堆集,正堵住去路。进入那里就跑不起来了。很明显,自己已经被鼠群逼得走投无路了。
“快进岩石地带!鼠群堵在前方,那条去路危险!突围是不可能的!”
在直升飞机绝望的叫声震慑下,曲垣朝岩场跑击。他身边围着几个人,然而多半人没能跑进岩场。不知谁在喊,不在哪里,到最后时刻就上树!
“老鼠!”曲垣一踩脚,站住了。
“踩着跑!”直升飞机叫道“这些不是鼠群的本队!”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乎乎的沟鼠在脚下一蠕动着,有四五十只。曲垣一边连踢带踩一边拼命奔跑。那些看上去被踩伤的老鼠,用后腿支起尾巴站起来,龇出极度仇恨牙齿。
曲垣跑进了岩场。他穿过蜱岩的石缝,穿不过去的地方就爬上去。不知道有几个人跑进了岩石地带,谁都不吭声地奔跑,因为焦急,怎么也跑不快。嘴里发出了惨叫?没有间隙回头看。曲垣的手套不知什么时候失落了,用手一抓岩石,血就粘乎乎地粘在岩石上,连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跌下来,再爬。
曲垣不功了,全身僵硬,老鼠就在眼前的一块岩石上面。曲垣看见,顶端平坦的岩石上有十几只沟鼠,好象在那里等着自己。
曲垣看看左右,自己正在攀登的,这块岩石周围的沟鼠,老鼠正在来回奔跑,还有一些紧紧地贴在岩石上灵巧地向上爬。
“完啦!”
岩石已经挤满了老鼠,曲垣用绝望的目光四下张望,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只听见直升飞机的声音在什么地方响着。搜索队员的叫声现在也绝迹了。
山风吹过岩场,眼前的老鼠身上长着不可思议的长毛,长毛被风拂动,染上了冬日残阳的血色。十几只老鼠依旧盯着曲垣。在它们背后大约五十米的地方,有一块巨石,那巨石看上去有刺破青天之感。
“可恶的东西!”
曲垣站起来,跳上有鼠的岩石,狼狈地踢飞上面的老鼠。有一只老鼠飞快地顺着裤子爬上来。曲垣用右手揪下来摔到岩石上,在摔出之前拇指就感到痛疼,他知道手指被咬,但没有空隙看伤口。从岩石上蹦下来,狭窄的沟里挤满了老鼠,他踩着老鼠奔逃。几只老鼠顺着裤子窜上来。他边跑边用双手打掉。老鼠被打落时正在龇着牙齿。虽然还没咬到皮肤,但衣服到处都被咬碎了。在岩石之间狭窄的通路上,老鼠越来越多。在许多狭窄的地方,老鼠竟一层压一层重叠起来,把岩石表面都盖注了。
恐惧不断地撞击脊粱骨。他只能想天和地已都被老鼠埋葬了,而且,老鼠也不仅仅是老鼠了,一只只恶魔附体,一点也不害怕人类,不!它们根本就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怖的心理。小小的眼睛里发出疯狂的目光,蹦蹦跳跳地扑上来。
曲垣叫了起来,妈的!该死!见鬼!他一边叽叫一边踢鼠。喊叫往往是为了驱赶被袭击时的绝望感。死的恐怖从背脊骨直冲头顶,喊叫能勉强减轻一点死的恐惧。
好容易才冲到巨石跟前,这是一块爬也爬不动但也得爬的有凹凸的巨石。曲垣踉跄着用手扳住岩石,身体象铅一样重,他知道十几只老鼠在啮咬自己的下半身,脚还埋在鼠堆里。如果连弄掉的间隙也没有的话,体力也就没有了。即使弄掉,还会有别的老鼠爬上来。
曲垣感到整个下半身象火烧一样剧痛。老鼠咬碎了裤子,正在啮咬肌肉。
曲垣往巨石上爬,脱手了再爬。老鼠在石壁上来回奔跑。
终于爬上去了。巨石上面的地方刚够坐下一个人。曲垣揪下身上的老鼠,象摘取咬在肉里臭虫一样,粘粘糊糊的。他连揪带摔,同时脱下上衣。
数不清的老鼠爬上来了。他用上衣扑打上来的老鼠,打着打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徒劳感袭上心头。在巨石上目光所及的地带到处都是老鼠,看上去象沥青一样铺天盖地,一层厚厚的沥青可怕地滚动着淹没了岩场。
下半身被咬伤了几十处,冒出来的血使裤子滑溜溜的。
老鼠接连不断地爬上来,上衣甩成了碎片,胳膊象铅一样重。
直升飞机的声音从远处的树林里传来,看不见飞机的影子。曲垣后悔自己逃进了岩石地带。要是被鼠群主队围困,还有树好爬。在树上的话,一次不可能爬上来几十只老鼠。
结果,谁也没有逃进岩石地带,闯进来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眼看体力耗尽而被鼠群吃掉。扑打的胳膊稍一迟钝,那时就是自己的最后时刻。爬上来的老鼠疯狂地窜到他身上膨胀起来,他就那样弄掉,摔死。
曲垣发出惨叫,老鼠不知从哪里顺着什么爬上来,钻到了肚子上,牙齿刺进他的肋骨开始啮咬。曲垣伸出手去揪,就在这当口,狭窄的岩场上聚积成群的老鼠爬上来了。他用脚去踢,不管怎么踢,老鼠还是爬上来了。此刻,除了老鼠以外,什么也看不见了。巨石被吞没了。老鼠发出的金属音响震山岩,弥天漫地。
鼠群吞没了巨石,冬日映照着鼠群,曲垣感到了明亮的色调,轻风微微拂动鼠毛。那已经不是鼠群了,而是一个庞大的,不可名状的邪恶生物。整个地面就是这样。大地和自身生出来的老鼠融为一体,露出对人类的恶意,不,好象是大地的恶意要借助老鼠的形态表现出来。
曲垣的手脚不动了。是绝望感麻痹了手脚的动作。无穷无尽的鼠群,天地间只剩下一个曲垣,已经无可奈何了。
由于他的动作迟钝,鼠势越发猖狂。有一只咬住鞋尖不放,象发出信号似的,不住地吱吱叫着,其它争先恐后往腿上爬。
曲垣慢腾腾地抖落老鼠。他知道,流血过多会引起贫血。他身子一歪再也站立不稳了。只见大地在倾斜,虽然直挺挺地站着,感觉却崩溃了,好象是跌倒了,陷落了,跌下无底深渊。
什么地方传来直升飞机的声音。是远?是近?曲垣已经不知道了。
七
2导特快列车八点钟从新宿发车,十点过后,行进在韭崎和小渊泽之间。铁路线穿行于国道20号线和14l号线中间,与县道交叉走向。铁路左边是釜无川,过了釜无川就是南阿尔卑斯山麓,险峻的群山巍峨峭立。
十点过后,时时有老鼠横穿铁路,还有一些老鼠蹲在枕木和铁轨上,香上去象鸟一样停在那里。
司机最初以为是石块摆在铁轨上,一时脸色苍白,连及时刹车的念头也没有。然而,没有出现车轮冲击石块的震动。他立刻明白了那是老鼠,因为他看见老鼠在来回跑动。
发现老鼠的出没是在列车过了甲府之后。于是司机就同小渊泽火车站进行联络。恐怕,老鼠刚一出现在铁路沿线,就把通讯电缆咬坏了,从而造成断线、混线故障。电缆铺在u字形混凝土槽里。对老鼠来说,咬碎混凝士打洞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一带的铁路傍山而行、弯弯曲曲,视野非常不好。
司机凝视前方——
列车刚拐过一个弯,铁轨就消失了。司机认为是什么东西造成了错觉,因为铁轨是不可能消失的。他鸣响警笛,紧急刹车。虽然没有刹车必要的距牟,但他只能采取这个措施。列车发出凄戾的磨擦声,抖动着朝已经消失的铁轨冲过去。在列车冲到铁轨消失处之前的一瞬间,司机才知道盖在铁道上的是黑乎乎的鼠群。铁轨枕木、碎石,什么也看不见了。周围的地面也是一片黑色。整个前方的线路全被埋住了。司机闭上了眼睛。黑色绒毯迅猛地扑向列车。视野被彻底封住了。
列车被惯性推向虚空,地平线斜着挤近车窗。九节车厢的列车在一瞬间翻车了。
矶边直子和鹿野博子坐在第二节,即2号车厢。他们俩都是职业女性,乘车去白根滑雪场。
由于紧急刹车的反作用,矶边直子从座位上飞出去,朝对面的鹿野博子撞去,真不走运,刚好头碰头。矶边直子顿时人事。但猛烈的冲击又使她恢复了知觉。列车翻了,乘客在狭小的空间里乱跑。惨叫
矶边直子由于恐惧再次失去知觉。不知是谁踩在她的脸上,疼痛又使她苏醒过来,鹿野博子倒在旁边,她昏迷不醒,脸蛋上裂开一道七八厘米长的大口子。那可能是车窗璃破碎后割开的,不可思议的是没有出血,只见白色的伤口向外翻着。
车厢里充满呻吟声,好象没有不受伤的人。小孩和妇吕的惨叫声,哭喊救命的嚎叫声、愤怒粗野的咒骂声,混杂在一起。矶边直子扶住破碎的坐椅试着站起来,好歹可以站起来。她的全身遭到碰撞,好像受了外伤。她从死人身上,从因受伤而呻吟着的人身上爬过去,扑向车门。
人们只知道,列车一翻,不管怎样,只能往车外挣扎。
不知是谁叫了起来,是个女人在叫,叫声极其尖利,充满恐怖,是一种发狂的声音。
矶边直子停止爬行。
不知是什么东西正从车窗口流进来。
重油流进来了吗?在最初的一瞬间,人们这样想。
老鼠!
老鼠以迅猛之势从破碎的车窗侵入车厢,层层迭迭无尽无休。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老鼠就塞满了。车门外也有鼠疙瘩挤进来。矾边直子用痉挛的声音叫起来。她边叫边往回爬。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抓住进入车厢的老鼠,要从窗口扔出去,但他立刻就发狂了,一叫喊一边挥动双手。他脸上、头上,以及所有的部位都遭到老鼠的啃咬。他抓挠脸上的老鼠。满脸已经血肉模糊,鲜血从他的两只眼睛里冒出来。矶边直子全身僵硬。鹿野博子倒在那里,有一只老鼠正在咬她脸上的伤口,其他老鼠已经把她的鼻子咬碎了。鹿野博子缓缓地抽动胳膊,胳膊上也有老鼠在啃咬。不知是鹿野博子在动还是老鼠在动。别的老鼠咬开鹿野博子雪白的勃颈,血喷出来把老鼠染红了。她的腹部、rx房还在动。直子知道,那也是老鼠。钻到毛衣里面的老鼠正在啃咬博子的rx房,眼看着血从白色的毛衣里渗出来
矶边直子出于半昏迷状态,象梦游病患者一样踉踉跄跄地走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被吃掉了半边脸还在挣扎着
鼠、鼠、鼠
矶边直子蹲下了,觉得全身爬上来无数的老鼠。她被老鼠压倒了,站起来也是满身只有老鼠。她要爬,但已经不会动了全身被咬碎了,大腿、腹部、rx房、屁股、脸上以及所有的地方,都传来皮肤被撕裂、肌肉被咬掉的剧痛。尽管如此,矶边直子还活着。她觉得rx房差不多被吃光了,两天胳膊也变成了骨头,老鼠从胯间咬进去了吗?咬开肚子了吗?正在内脏里面来回跑动吗?
脱轨翻倒的是前面两节车厢。
后面七节车厢平安无事。
后七节车厢里的乘客把车门封闭了,默默地看着地域的惨景。脱轨翻倒的两节车厢位于鼠群的中心,一翻倒就被鼠群吞没了,根本看不见车厢。当时摔出去的男女有二三十人。拜托鼠群逃出去的一个也没有。他们变成了爬动的瘤子,但很快就不动了,眼看着就象化了一样,人形的瘤子消失了,剩下的只是白骨。
“这是怎么回事!我再也受不了啦——”有人发出悲痛的叫声,但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最后连声音也没有了。
是几百万还是几千万?老鼠的数目无法估计。黑色的地毯连绵不断,一眼望不到头。鼠群中心是翻倒的两节车厢,鼠群潮水般涌上去,连车轮都被埋起来了。
呼救的惨叫声,现在听不见了。
冬天的斜阳从关闭的车窗射进来,很明亮。
翻车十几分钟之后,县警察的训逻车赶来了。赶来是赶来了,但警官没有下车,只是静静地看着
四十分钟后,自卫队第十二警备区松本基地派出v107型直升飞机,空运来兵员十五名。火焰喷射器两台。这时已经是鼠群移动之后了。
鼠群的前队渡过釜无川,扑向20号公骆。
火焰喷射班乘巡逻车赶奔20号公路。
20号公路出现了大混乱。鼠群的前队冲上公路的时候,被大型载重汽车轧散了。司机认为这是国道,有安全感。但是,很快车轮就开始打滑,鼠群的主队涌上来了。司机由于恐怖而想使汽车脱离鼠群。他失掉了。鼠群的覆盖面大得无法想黎,汽车被席卷而去。
交通断绝了,从公路两头开过来的汽车被鼠群挡住了去路,大型载重汽车阻在路上,连调头回去都不可能,汽车就那么抛在那里。
巡逻车开不动,叫来了直升飞机。直升飞机把火焰喷射班运到鼠群通过地区
20号公路上放起火焰。
烧焦的老鼠恶臭冲天。
鼠群根本不怕烈火,连队形都不乱,向着腾腾烈火冲过去,源源不断。
火焰喷射器空了,加之又害怕被鼠群围困,直升飞机赶忙救出火焰喷射班。救出他们之后,已经有几万老鼠被烧焦了。
真是个可怕的集团。无法想象,它们和那种非常胆小,非常谨慎的老鼠是同一种老鼠。那种老鼠只通过连道路都得规定好了的地方。是什么东西引导着这个集团呢?目光极端近视的老鼠,吃光两节车厢的人肉之后,象是有连续的既定目标似的,有条不紊地聚集成群,向山中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