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就是圣戈塔尔山顶。”伊能纪之的下颚向前努了努,说。
吉普车驶向阿尔卑斯山。
“那山还有什么典故吗?”坐在助手席上的中乡广秋尽情地喝着威士忌。
“公园前三世纪,迦呔基的将军汉尼拔赶着三十七头非洲象翻越了圣戈塔尔山顶。”
“翻越山顶去哪儿?”
“不知道。”
“迦呔基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胡言乱语,”中乡禁不住笑了,说:“不知道的事瞎编什么。”
中乡很舒服地把两条长腿仲到车窗外面。
天空十分晴朗,阿尔卑斯连锦的山峰尽收眼底。此时,中乡的心情倒是格外好。
“真是个无忧无虑的人哪!”
“说我吗?”
他扫了伊能一眼。
“那还用问吗。”
只知道用公家的线,不停嘴地喝着威士忌,奇怪的是他肚子一次也没坏过,也许中乡的胃与他那布满皱纹阴沉的面孔一样,被众多的皱褶保护着吧。
今天是8月15日。
来苏黎世已经六天了。
在施泰奈湖畔别墅里抓住的那个佩塔舒密特已经移交给苏黎世警察局的刑事部长马尔丹米勒先生了。米勒审问过他。可除了曾向中乡和伊能交代过的问题外,再没有供出什么新的情况,看来倒真象是逃走的皮埃尔路易斯手下的帮凶,专门驯服那些被拐骗来的妇女。
审讯过舒密特,米勒先生才明白了日本首相的女儿竟是在自己的管区之内被诱拐的,为此深感不安地表示要协助伊能和中乡,直到侦破人贩子组织为止。
然而,这只不过是一种安慰罢了。
中乡仍是一个劲儿地喝着威士忌。
他们决定去意大利,因为被抓住的女奴多半是由那里或法国装船转运到中近东地区的。而且根岸志津子和朱野能子也都是用意大利的冷藏车运出去的。
意大利的冷藏车一般装着运往瑞士的蔬菜,翻过阿尔卑斯山经e——二号公路或九号公路。入境时,意大利方面通过各种手段,买通了瑞士当局检查关,冷藏车便可以不受检查自由出入。
吉普车迂回行驶在山间的环形公路上。
这是一辆八成新的车子,挂着ch的瑞士车牌号。
圣戈塔尔山顶海拔二千一百零几米。
翻过山顶沿着蒂蒂诺河再跑一小时就到意大利了。
“我想起二个故事来。”中乡把喝干的空酒瓶扔在后面的座席上说。
“什么故事?”
“关于北回归线鹫的传说。”
中乡掏出了一支烟抽着。
“那传说是?”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有一个青年人的绰号叫北回归线上的猛鹫。”
“”伊能遥望着白雪皑皑高耸入云的山峰,陷入了沉思。
“是在哪儿听到这个传说的?让我好好想想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我忘了,也许一开始就没有记住,只记得他确实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驾驶着歼击机,在北非上空击落了几十架盟军的飞机,据说当时的盟军都把他视为恐怖、毁灭的象征。”中乡滔滔不绝地讲着。
“没想到,你竟还会讲这种稀奇古怪的故事。”
“那是因为我讨厌英美。”
“你几乎是讨厌世界上所有的国家。”
“那个青年是个纳粹青年团员。”
“是——吗?”
“喂,得想法在哪儿搞点威士忌和干酪。”
“你是三句话离不开威士忌,我看还是别喝了吧。”
“这”后边跟着一辆轿车,这车已经尾随了很长时间了。在山脚下的那个叫霍斯塔尔的小镇,或者更远一些,他俩就看到过这辆车。车上坐着四个男人,中乡一直从吉普车的倒车镜观察着那辆车的行踪。
“如果他们超车的话,就开到中间去,千万不可心慈手软。”
中乡指挥着。
“决定了吗?”
“别往外探身子,那样会吃子弹的。”
“我知道。”
“这家伙也许就是他,或与他有什么关系。”
“你指的是北回归线的鹫吗?”
“是的!”
“那么说纳粹青年团,又堕落成了人贩子啦?”
公路上,两辆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行驶着。
中乡在寻找着下手的地方。
“还记得卡尔哈因图博夫曼吗?”
“不记得了。”伊能盯着倒车镜摇头道。
“他曾经冒险为埃斯凯总统秘密地运输武器,1963年他在土耳其被逮捕过一次,他被认定为右派激进分子,在法国的拉罗舒有一个右派激进分子的训练营地,在那儿培养锻炼选拔出来的亲信卫队保护着博夫曼。”
“”伊能沉默着。
“1980年1月这个组织由于违反反纳粹条约而被解散,可是当年9月在慕尼黑啤酒节逮捕了一个叫凯拉的纵火犯竟是霍夫曼的部下,在此之前,发生在意大利、博罗尼火车站的爆炸事件也是他干的,为此霍夫曼受到警察的传讯。喂,他们上来了。”
中乡顺手抄起空酒瓶。
吉普车爬行在山峰的中间,山的一侧是陡峭的悬崖。此时,公路上只有这两辆紧紧相随的汽车,轿车驶入了超车线。
“冲上去!”
“注意!”
伊能把车开到路中央,尾随的轿车迅速地跟了上来,两辆车几乎要撞到一起了。
轿车猛的一个急刹车。正在这时,中乡向外探出半个身子,把手中的空瓶使劲儿地扔过去,瓶子砸在尾随车的挡风玻璃上,玻璃碎了。
“快跑”
伊能已加大油门,吉普车向前一窜,飞驶而去。
从反车镜上清楚地看到,轿车上下来四个男人。
“你说,这帮家伙有枪吗?”伊能问道。
“我想他们有枪,可为了活下去只好这么干了。”
“是啊,来者不善,干就干吧。”
伊能也觉得中乡的判断是对的,如果被他们追上,肯定要吃子弹的,到那时,即使消失在万丈深渊之中,也无人知晓。
“我说,现在该怎么办?”
要是敌人,就干掉他们,若能抓住一个半个的话,就逼他招供!兴许还能了解到人贩子组织的一些情况,关键是要搞清根岸志津子、朱野能子被卖到哪儿去了。
“把他们引到那儿去好吗?”
“懂了,就这么办,可刚才的故事还没下文哪?”
“霍夫曼会说六国语言,这个组织以四种文字发行了一种叫司令的杂志,其宗旨是宣传大欧洲主义,既反美也反苏,目的是从欧洲赶走美国、苏联的势力,建立只有欧洲人的欧洲。最近在青年人中间非常流行的一句话是——‘我是个欧洲人’,似乎都希望有一天统一欧洲。目前,欧洲在经济方面是强大的巨人,政治上成立了欧洲议会,军事上则有北约。关于统一的问题,不论右派还是左派,在这一点上倒都持有共同看法,由此可见,霍夫曼之流是企图把美国和苏联人从欧洲彻底赶出去,建立包括东欧的大欧洲。”
“”“我担心潜伏在欧洲的日本过激派也开始持有与霍夫曼同一论调。”
“你不是还在工作吗?”伊能问。
“这用不着去工作,即使在酒巴间里喝酒,这些东西也会不由自主地往你耳朵里灌。”
伊能听着听着,思路又转到了朱野能子留下的那句话——鹫啼北回归线。
也许是暗示人贩子组织正准备采取某种行动。伊能的眼前老是浮现出那个驾驶歼击机的青年,飞机的双翼,猛鹫的翅膀,在交替变幻着。
也许,人贩子组织十分了解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曾出现过一个代号叫鹭年轻人,并引用其作为接头暗号。
也许,北回归线的鹫还有其人。
吉普车到了山顶,开始下滑。
路边有一条岔道,伊能曾查过地图,得知这条岔路的尽头是一座残存的古城。
吉普车拐入岔道,大约又疾驶了三十分钟才来到城堡,塔已经倒塌了,残缺不全的城墙只露出古城的一个形状而已。
伊能停下吉普,两人并肩向废墟走去。
“怎么,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觉察到啦!”
伊能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
“看来他们也过于执拗了。”
中乡紧皱着眉头说。
人贩子组织捕捉了日本首相的女儿,将其当作房事女奴卖掉了,之后,又把日方派出的女警官也抓去当作房事女奴卖掉了。这种情况按常规,人贩子组织的头子皮埃尔路易斯要是带着情妇永岛秋子逃离施泰奈湖畔别墅,那就一切都了结了。恰恰相反,他却眼睁睁地坐等——日本重新派出的侦探来临。并秘密监视其行踪,还派出剽悍的打手,杀气腾腾的,似乎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从刚才的那辆尾随车来看,就证实了这一点。
“是北回归线的鹫吗?”
伊能突然叫喊了一句。
“大概是吧。”
中乡点点头应道。
朱野能子给马赛总领事馆打过电话,一旦有懂日语的人听到了电话的内容
北回妇线的鹫——一定是涉及到至关重要的机密。
他们会认为朱野能子泄露了天机,日本警方的侦查工作将要集中在北回归线的鹫上,要是那样就糟糕了,北回归线的鹭一旦暴露,该组织必然轻而易举地遭到破坏,为此他们将不惜一切代价准备干掉日本派来的侦探。
这恐怕就是皮埃尔路易斯没有逃离的原因吧。
“依我看,仅仅为了保护人贩子组织,还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这其中一定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那么说,搞人口贩卖只不过是为了集资而己喽。”伊能停住脚步疑惑地看着中乡说道。
“是的!”
“还为了大欧洲主义?”
“原因看来是多方面的。”
中乡点头答道,他向残垣断壁走了过去。
可以看到停在下面的吉普车,荒草逶迤的岔路,以及逐渐追近的那辆轿车。
“快看看它那副狼狈相。”
中乡不屑一顾地笑了笑。
阳光下,那辆没有挡风玻璃的轿车,在颠簸的路上跳跃般地行驶着。
二
赤手空拳的中乡广秋和伊能纪之隐蔽在废墟之中
“死到临头了。”
“你也在劫难逃。”
伊能笑着回敬了一句。
要是对付一两个杀人凶手,就丢了性命,那可太不象中乡的为人了,人们并不是随随便便地称他为“死神”的。
伊能颇有信心地寻思着。
警视厅公安特科队是从血泊里爬滚出来的,身经百战,到目前为止,仍有存在的价值。
远处,没有挡风玻璃的轿车,停在吉普的旁边,车门打开了,跳下四个端着枪的男人。
从废墟的一端传来悦耳的口哨声。
是中乡在吹,他吹的是一首军歌。哦,他居然还有这两下子,真是怀才不露啊,伊能一直认为他与音乐绝缘呢?
伊能情不自禁地也吹起了军歌。
轻脆的口哨声在古城的上空回响。
中乡不吹了。
伊能也停了下来。
古城一片岑寂,鸦雀无声,世界象死去了一般。伊能屏住呼吸等待着,他听见轻微的脚步声,象是两个人,显然是哨声的引诱,迫使对方分成两组行动。
脚步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说明对方正小心谨慎地搜索着,伊能捡起一块砖,脚步声好象就在他附近。
伊能抛出的砖头,落在前方的瓦砾堆上。脚步声停止了,紧接着又有些响动,当那两人靠近柱子时,伊能又捡起一块砖头向他们背后扔去。
与此同时,伊能一个箭步窜出去,枪响了,还好,枪口并不是对着伊能,而是对准那块砖头。
背后的声响使两人同时扭转过头来,伊能当即用匕首戳在其中一人的脸上,只听“哎呀”一声,两人搏斗着扑倒在地。伊能顺手抄起一块石头,朝着正扭枪口对准他的那个人砸去,趁对方抓住石头的一瞬间,伊能迅速地捡起匕首击掉了那人的手枪。
“砰”的一声巨响,两人同时扣动了扳机,对方倒下了。
这两人连哼也没哼一下就完蛋了,一个人是伊能开枪击毙的,另一个人是被同伙开枪误杀的。
从不远的地方也传来了枪声。
马上又听不见了。
中乡已经用匕首干掉了一个,正与第二个人撕打翻滚着,那是个大个子,中乡用脚踢落了他的手枪,两人发疯般地扭打在一处,中乡被挤到墙边上,大个子用脑袋顶着中乡的下巴,他是想抵着墙壁撞碎中乡的脑壳。
中乡好歹才抽出一只手,他一只手抓住大个子的头发,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朝大个子的额头刺去。
这时伊能来了。
“看样子,这家伙倒是挺难对付!”
“胡说!”
中乡吼叫着,一脚踢在大个子的背上。
“快说,谁派你来的?”
中乡捡起地上的枪,对着大个子的腿用英语问道。
“关于谁派我来的,告诉你不还得打吗?”
还没等他说完枪就响了。
大个子顿时痛得跳起来,血从大腿上流了下来。
“说!”
中乡把手枪对准他的另一条腿。
“等等,我说。”
“准派你来的?”
“是卡尔罗——卡尔罗坎帕纳。”
大个子痛得呲牙咧嘴,不停地发出咝咝的声音。
“那个家伙现在在哪儿?”
“在米兰,他住在波尔塔加利巴尔迭火车站附近的公寓里。”
“你叫什么?”
“斯塔布罗。”
“那个坎帕纳是干什么的?”
“专搞暗杀的。”
“你不是吗?”
“我们只是他临时雇来的。”斯塔布罗撕破衬衣,包扎着伤口,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坎帕纳是否属于人贩子组织?”
“那我可不知道。”
枪又响了,斯塔布罗抱着右腿大声地喊叫着,乞求着。
“求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斯塔布罗爬到墙根,靠着墙坐了起来。
“北回归线的鹫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哇!我只是被坎帕纳雇来的!这全是真话!”
他拼命地摇晃着沾满鲜血的手否认着。
“见过皮埃尔路易斯吗?”
“我见过,是坎帕纳给我介绍的,当时皮埃尔正在那里拜访他,正是皮埃尔求我们帮他干掉你们的。”
斯塔布罗呻吟着。
中乡手中的枪响了。
子弹射进斯塔布罗的胸膛。
“走吧。”
中乡擦去枪上的指纹就把它扔掉了,向吉普车走去。
俩人来到吉普车上。
“是不是有点杀过头了?”
伊能打开发动机,说道。
“你那么想吗?”
“是的。”
“要是让他活着,肯定要和坎帕纳联系,坎帕纳岂能乖乖地等着你,到那时,我看你怎么去寻找根岸志津子和朱野能子的下落。”
“”“记住,干我们这行,失败就意味肴死亡。”
看得出,中乡有些不太高兴。
伊能默默无语地开着车。
中乡比以往更残酷无情了。也许他说得对,若是失败了,他们还不是象这座变成废墟的古城一样,只不过增添两具尸体罢了。与其被杀,不如杀人,这一点伊能也十分清楚,可是在决定了胜败之后再去杀人就有点过于残忍了。
出于这一想法,伊能才说了这番劝阻的话。
也许中乡是为了寻找命运的归宿,或者只是贪图用官费饮酒,才跟伊能来到苏黎世的,他根本就一点也没有寻找根岸志津子和朱野能子的打算,也许只不过为了胡闹和寻求刺激才介入此案的。
可是,每次都是中乡嗅到敌人存在的危险。
伊能并不怀疑中乡的推论,在错综复杂的情况之中,确实有一头将给人民带来极大危害的巨兽。
北回归线的鹫正在啼鸣!
中乡所猎取的目标正是它。
角逐中,中乡的斗争本能又复苏了,因而变得异常凶猛,奋不顾身,并视死如归。这种情绪充满了中乡整个身躯,看来想阻止他胡闹下去,也只是枉然。
吉普驶进e二、九号公路。继续南下。
此时,中乡心绪十分不佳,两眼死盯着一个方向。
“下坡后,有一个叫阿伊罗罗的镇子。”
“那又怎么样?”中乡极不耐烦地吼叫起来。
“在那儿买威士忌呀。”
“那也是应该的呀,驻欧洲公安特科队,难道不是竭尽全力配合你的行动吗?”
中乡的嗓门仍然很高。
“根岸志津子、朱野能子正处于北回归线鹫的爪中,你不这样想吗?”
“我也那么想。”
“是吗?”
伊能又默不作声了。
进入米兰时,已经是下午五时许了。
伊能把吉普车直接开进日本领事馆,主要是手头的侦查经费用光了。上级已明确规定,这次行动所需要的一切费用,可直接向当地大使馆或领事馆提取。
装满了腰包,俩人先住进饭店。
洗罢淋浴,伊能躺在沙发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打算休憩片刻,待天黑时再去找那个卡尔罗坎帕纳。
而中乡洗浴之后,便一个人出去了。
他坐着出租车,直奔波尔塔加利巴尔迭火车站。中乡起初就打算单枪匹马地干掉坎帕纳。米兰是个大城市,一旦发生案件,警察会迅速赶到现场,若是和伊能双双被捕,那将妨碍以后的行动,所以就必须把伊能留下。
中乡也在担心根岸志津子和朱野能子被杀害了,以至才在苏黎世的施泰奈湖畔,圣戈塔尔山项的废墟上彻底击败敌手。他必须趁对方还未醒悟之前,打中要害。
假如该组织一旦发觉伊能和中乡在追查的是北回归线的鹫,就会象蛤蜊一样把贝壳合起来,不仅如此,还会处死根岸志津子和朱野能子的。
至于她们的死活,中乡并不太感兴越,在他眼里,根岸志津子是为了游览异国的风情,朱野能子贪图的是高额酬金,似乎谁也不值得他同情。
然而,她们若是被杀害了,为难的只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部下——伊能纪之。他不远万里来到欧洲,难道让他挑着两具尸体回去交差吗!
中乡站在阿多里安斯公寓门前观察着。
他敲了敲门。
卡尔罗坎帕纳也许不懂英语,管他呢?中乡决定先发制人。
门开了一条缝,里面挂着保险链。
中乡悄悄地顺着门缝伸进一支胳膊,五指捏拢,用力戳进一个男人(很可能就是坎帕纳)的肚子上,指尖点在他致命的穴位上,那家伙连哼都没大声哼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中乡掐断了保险链。
屋里还站着一个女人,一丝不挂,听到响动后惊慌失措,抓起了三角裤衩正要穿。
中乡把倒在地上的坎帕纳拖进寝室。
“不许嚷!会英语吗?”
她点点头,这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金发女郎,她战战兢兢拿着裤衩立在墙角里。
“求求你,千万不要杀我!”这女人哭丧着脸,不住地求饶,她误认为中乡是专程来杀坎帕纳的。
“可以不杀你,赶快爬上床去,这家伙就是坎帕纳吗?”
“是他。”
女人回答着,爬上了床。
“他会英语吗?”
“会。”
当啷,中乡一脚踢在坎帕纳的小肚子上。剧痛使他苏醒过来。
只见中乡手中的匕首一闪,捅在坎帕纳的脸上,疼得他在地上直打滚儿,这才瞧见,坎帕纳已经谢顶的脑壳上光秃秃的。
“象你这种家伙也配当个脍子手?”
中乡嘲笑着。
“你——你是什么人?”
从他鼻子里流出的血染红了地板。
“我杀了你雇来的刺客,现在找你算帐来了!”
“”“说!谁支使你干的?”
“”中乡一脚踢碎他的下巴。
“要是不招!今天就杀了你!”
“杀吧!”
坎帕纳不住地呻吟着,从嘴里吐出了断碎的牙和带血的痰。
“我知道该怎么对付你,早点招供对你有好处!”
坎帕纳抱着大腿“哎哟,哎哟”大声叫唤着。
“还想叫我把你的腿豁开吗?”
“我——我说,是——是个叫库莱门斯盖奥尔凯的德国女人让我干的。”
忍耐不住的坎帕纳终于供出了真情。
“她是干什么的?”
“是组织的上层人物。”
“什么组织?”
“人贩子组织。”
“她现在在哪儿?”
“在法国的马赛科尔斯大道三十四号。”
“是她向你发出于掉我们的命令吗?”
“是的,求求您让我包扎一下好吗?”
“身为一个刽子手,连这点疼痛都忍耐不住,太没骨气了,回答完我的问题再包扎,我问你!北回归线的鹫是怎么回事?”
“听说那是更上一级组织的事,我只知道这些,我说的都是实话,是实话呀!”
失血过多的坎帕纳,脸色苍白。
“组织的总部设在哪儿?”
“听说在北回归线上的什么地方,我只是听别人传说。”
“组织的规模?”
“这我不知道,我专门听库莱门斯的调遣。”
“库莱门斯的相貌特征?”
“她三十来岁,身高一米七,金黄头发,眼珠是灰色的,还是蓝色的,我就说不清楚了。”
“她是谁的女人?”
“不知道,我只是和她通过两三次电话。”
“真的吗?”
中乡站起来,拔出了血淋淋的裁纸刀。
“别杀我,求求您了。”坎帕纳跪在地上求饶。
中乡犹豫着,按理说应当干掉他,若是留下他,他会和库莱门斯联系的。
中乡把裁纸刀向地板上掷去,刀把富有弹性地颤动着。
“不许和库莱门斯联系,你若敢通风报信的话,我回来再收拾你!”
说完,中乡转身出去了。
三
狠狠地教训过卡尔罗坎帕纳之后,中乡广秋直接来到米兰的国际机场。
尽管伊能纪之还在饭店里等着他,而他却没有返回去的打算。
中乡觉得伊能还是应留下监视坎帕纳,他已经把坎帕纳和他的情妇绑在床上。自己则利用这段时间,由米兰乘航班飞往法国的马赛。
抓住库莱门斯盖奥尔凯。
中乡之所以没有杀掉坎帕纳,是因为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伊能对他的那句指责——“杀得太多了吧?”在圣戈塔尔山顶杀掉那四个人完全出于自卫,你不去杀他,他就杀你,那岂不更是前功尽弃了吗?为了彻底摧毁人贩子组织,即使杀掉坎帕纳,也没有什么么了不起的。
但是中乡没有这样做,并不是良心的发现,而是杀得有点厌烦了,或是伊能的指责使他产生了轻微的倦怠。
然而,留下坎帕纳,中乡等于给自己留下了祸根。
此外,中乡还因伊能那至今尚未改掉的软弱性而生气,所以才抛下他一个人去了。
米兰国际机场。飞往马赛的最后一班飞机是晚一上八点五十分。
办完了乘机手续,中乡才给伊能挂了个电话。
伊能还在饭店里。
“是我!”
“中乡,你在哪儿?”
伊能带有几分气恼地问道。
“我在米兰的国际机场。”
中乡看了一下手表,时钟指在八点四十分,乘客陆续登上了飞机。
“你在那儿做什么?”
“坎帕纳叫我收拾了一顿,他供出他的上司在马赛,是个叫库莱门斯盖奥尔凯的德国母猪,住在科尔斯大道三十四号,我马上去抓她,你好好睡吧。”
“等等我,中乡!千万不要莽撞啊!”“胡说!我已经决定了。”
中乡放下电话,奔向乘机入口处。
飞机正点起飞。
中乡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透过机窗欣赏着米兰的夜景,在闪烁的灯光之中,他仿怫看到伊能怒不可遏的那张面孔。
中乡默默地反省着:我究竟要干什么呢?当伊能出人意斜地从东京赶来,说是奉命来寻找首相的女儿和失踪的女警察,中乡似乎很失望,他呆呆地瞅着伊能,把他看成受政府及总监信任器重而狂妄的家伙。在中乡的心目中,伊能已经堕落了。
至于他为何还要跟着伊能来到苏黎世呢?大概是有酒喝吧。现在他又为的是什么?连中乡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盲目地横冲直撞,流血牺牲也在所不惜。他好象是一头受伤的警犬忘记了疼痛,奋不顾身地扑向了猎物。
中乡难以抑制内心的冲动,冒冒失失地向前冲撞着。当他卷进这一事件之中,嗅到了在人贩子组织背后散发出的一般莫名其妙的恶臭。
随着米兰渐渐远去,伊能的面容在他脑际中消失了。
大约飞行一小时二十五分钟,抵达马赛的马里尼亚努机场。
中乡在维多尤戈广场附近的饭店下榻。这一回,他居然没有喝威士忌,只吃了一顿便餐就上床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便直奔科尔斯大道。
中乡在电话本上查到了坎帕纳招供的地址,这是库莱门斯公司所在地,是一家经营珠宝、钻石的贸易公司,距马赛旧港很近。
中乡来到公司所属的商店门口,离开门的时间还早。他踱到了旧港,坐在码头的石阶上思索着。
一早一晚,这一带是小商贩们买卖鱼虾的热闹场所。此时却很清静。
他掏出一支烟抽着。好一会儿,他站起身来,把烟头扔进浑浊的海水里。
他又返回到库莱门斯公司的商店。
三个男店员正在打扫卫生。
“我想见见库莱门斯盖奥尔凯小姐。”
“您贵姓?”
中乡一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前面带路。”
无疑,坎帕纳已经和库莱门斯联系过了。等待中乡的是什么,已经容不得考虑了。
店员领中乡上了二楼。
一直来到有经理室标志的房间才站住,中乡一脚踢开门,抓过那个店员作为掩护冲了进去。
迎面站着一个男人,手里端着一支带有消音装置的手枪,旁边的那个女人恐怕就是库莱门斯吧。
中乡猛地一把将店员推过去,和持枪者撞了个满怀,枪响了。
中乡飞起一脚,踢在持枪人的小腹上,他当即就昏死过去。
他快步上前,揪住了企图逃脱的女人的金发。
这时,中乡只觉得肩膀一阵疼痛,回头一看,又一个持枪的男人正堵在门口a
中乡迅速把库莱门斯拉过来,挡住自己的身体。
刚才那把消音枪正好掉在他的身旁,本打算捡起来,可中乡的右膝突然一软便跪在地上了,这真怪呀,另一条腿也在哆嗦,不由自主地也跪下了,他勉强才把手枪拿到手。
当他瞄准了那个家伙,可惜连扣扳机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头一歪,瘫倒在地上了。
8月16日中午,伊能纪之抵达马赛。
他从马里尼亚努国际机场一来就直奔科尔斯大道。
库菜门斯公司挂出临时停业的通知。
伊能看后,就直奔马赛日本领事馆。
伊能很是气恼,他并不打算让中乡继续参与此案,准备迫使他返回巴黎,他清楚地意识到,中乡那反常的心理,会绐工作带来很大的不利。
不过,伊能也不得不承认,每当遇到险情时,他是多么需要中乡的帮助呀,而且有些事非他不可,往往伊能需花几天时问才能完成的工作,巾乡在转眼工夫就干得十分出色。
只是他那充满暴力的做法迟早会碰壁的。
尽管中乡在首相女儿和女警官失踪的背后,已经嗅出了敌人更大的阴谋,但这种单枪匹马的行动,也过于冒险了。
中乡没有去过日本驻马赛总领事馆。
伊能在领事馆拜会了一等秘书官。
讲明事情经过后,伊能请求给予帮助。
朱野能子在失踪后挂的唯一的一个电话,就是给马赛总领事馆的,只说了一句——鹫啼北回归线,就挂断了。接电话的是三等秘书官片冈,伊能顺便和片冈谈了谈。
总领事馆当即决定将全力协助伊能,看来,整个欧洲各大使馆,各领事馆已经接到了外务省及警视厅发出的关于营救根岸志津子的紧急命令。
领事馆马上以领事的名义向马赛警察局发出调查库莱门斯公司的照会。
约一小时后,警察当局便给予了答复。
库莱门斯公司是在七年前成立的,主要经销珠宝制品。从非洲各国进口原材料,然后转卖给伦敦市场。该公司经理库莱门斯盖奥尔凯的来历不详,固定资产为一百五十万法朗,职员四十五人,在距马赛十五海里的小岛上,有一座名叫洛舍的古城堡。城堡建于路易王朝,库莱门斯公司买到手时,已经破烂不堪,经重新修葺后才又恢复了原貌。
此外,公司还有两条货船,一艘名叫“玛利亚”号的大型汽艇。每到周末,库莱门斯盖奥尔凯就是乘这条汽艇前往城堡的。
伊能向警方提出了去洛舍城堡的请求,没能得到准予的答复。城堡恰好座落在突出海面的整个岩石上,已构成了一个整体的住宅,若想上去就需要出示法院的住宅搜查证。
表示了谢意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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