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房扬古淡然说道。
“少将军太见外了。”阿乔在与英武俊朗的肩台古对话时,一向是胀红着脸的。“既是少将军的吩咐,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她,说调教可就不敢当了。”
房扬古点点头,瞥了一眼小屋,接着说:“你先进去帮她换好衣服,我回去了,有什么需要再来见我。”
“是。”阿乔点点头,回身朝小屋走去。
房扬古若有所思地看着阿乔走进小屋内,心里不禁暗暗苦笑,爹要他前去魏宫永绝后患,想不到自己却擅自留下魏王的女儿,若被爹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
他很了解自己容易感情用事的性格,与贪婪暴虐的父亲大不相同,父亲以阴险狡诈的手段谋得齐王驾下大将军之职,他虽然一向不屑于父亲的作为,但却摆脱不了被他操控的命运。
“少将军,原来你在这里,我总算找到你了。”他的贴身护卫房云奔进下人房。一看见他,便舒了口气。
“什么事?”房扬古说道。
“侍卫从魏宫中运回许多珠宝玉器,大将军请你到大厅过目,挑选合适的珍宝敬献给齐王。”房云说。
房扬古听了有些反感,冷冷地应了声。“知道了,走吧。”
阿乔跨进小屋,看见魏婴正泡在大木桶里,她仔细看了一眼魏婴,情不自禁地低呼出声:“你长得可真漂亮!”
魏婴冲着阿乔微微一笑,从大木桶中站出来,态度落落大方。“我叫楼婴,你是替我送衣服来的吗?”
“是啊。”阿乔抖开一块干布,替魏婴擦干身体,她看见魏婴腹部有颗血红色的痣,形状就像血滴一样,惊奇不已。“好特别的痣喔!”
魏婴耸了耸肩,笑说:“从出生就有了,但我不喜欢,丑得很。”
“怎么会?我倒觉得挺好看。”阿乔替她穿上淡青色的短衣布裙,好脾气地说着。“我叫阿乔,少将军把你交给我来照顾,以后啊,你不管吃、喝、拉、撒、睡都跟着我,什么都不必操心。”
阿乔带点粗俗的话让魏婴不禁噗哧一笑。“阿乔姐,你这人说话真有趣。”
“我才不有趣哩,人家都说我傻头傻脑的。”阿乔大剌刺地。
“我不觉得傻。”魏婴由衷地说。“我就喜欢你说话的样子,好亲切。”
阿乔这个人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个性,天真率直,心里想到了什么,嘴巴就说什么,喜也罢,忧也罢,都能在她布满雀斑的脸上看得清清楚楚,为了魏婴这一句真心诚意的话,她便眉飞色舞了起来。
“你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我真高兴,往后要是谁敢动你一根汗毛,我一定打得他哭爹喊娘,哦!”魏婴一听,又是格格的笑个不停。
阿乔也陪着傻笑了一会儿,看着地上一摊脏兮兮的衣服,想也没想,便蹲下去就着洗澡水搓洗起来,神经大条的她,根本没注意到沾染在衣服上的是血,一径对着魏婴说话:“你叫楼婴呀?几岁了?”
“八岁,阿乔姐,你呢?”魏婴蹲在她身旁看她洗衣服。
“十五岁,可比你大多了,听少将军说,你爹娘都死了吗?”
魏婴点点头,抿着嘴“嗯”了一声。
“别怕,阿乔姐的爹娘也早就死了”阿乔把衣服丢进水里抖了几下,一边安慰着她。“我是给将军夫人捡回来的,而你呢,是让少将军捡回来的,我们俩算得上一对患难姐妹哩!”
“少将军已经有夫人了吗?”魏婴歪着头,眨了眨眼睛问。
“不是,将军夫人是少将军的娘,是少将军的爹、大将军的夫人,你听明白了吗?”阿乔没念过什么书,说起话来欠缺层次条理,不过,像绕口令的几句话也还是让魏婴听懂了。
魏婴好奇地追问:“少将军叫什么名字?”
“房扬古。”阿乔柔声念着这个名字,脸色无限娇羞。
魏婴不懂阿乔的少女情怀,只是单纯地觉得奇怪,爹是魏国的君王,却为何不曾在宫中见过这名少将军。
“我怎么没听过魏国有姓房的少将军?”她疑惑地问阿乔。
阿乔微微一愣,努力地想了想,然后把自己平时听了来,却又不太明白的话说给魏婴听:“你年纪小,可能不知道魏国已经被齐国灭了,我们也是刚从齐国临淄搬到魏国的大梁来,大将军是齐王派来镇守魏都大梁的守将,我们都是齐国人,你是魏国人,当然不曾听说过大将军和少将军的名字喽!”
魏婴听得一知半解,焦急地继续追问:“阿乔姐,从此真的没有魏国了吗?这是为什么?那我又算是什么人呢?”
魏婴的问题直趋核心,阿乔不敢告诉她,魏都大梁正是被房大将军攻下的,万一魏婴死于战火的爹娘说不定正是死于大将军之手,魏婴情何以堪呢?
“哎呀,你现在不就是齐国人了吗?现在所有的魏国人都变成齐国人啦,将来其它的人也统统都会变成齐国人喔。”阿乔天真率直地说。
魏婴听得不甚明白,但是她终于能了解一点,少将军为什么会警告他不能说出旧姓的原因了,一旦说出她姓魏,齐国的人一定会杀了她,因为她的爹是魏国的君王,她曾依稀听爹说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一爹有什么不测,身为他子女的人也难逃株连的命运,而自己如今的境况,一定就是这样了。
但是,身为齐国人的房扬古少将军,又为什么要救她?这一点,魏婴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少将军呢?”魏婴一心想找他问个清楚。
“走了,可能是见大将军去了。”阿乔将洗好的衣服扭干,搭在手臂上,一手牵着魏婴朝外走,见魏婴一脸茫然之色,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一个小孩子,只好举自己现成的例子给她听。“我当初进大将军府那年,也和你一般大,我是很认命的,上头交代我洗衣打水、侍候大将军和夫人,我都拚了命去做,为了活下去,什么不能干?你最好什么都别多想,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
魏婴看着阿乔把洗好的衣服披在衣架上,蹙着眉问:“我也得做这些吗?”
“当然喽。”阿乔心无城府的对她笑说。“别担心,刚开始你先帮着我就行,你毕竟还小,累坏了你,我对少将军也不好交代呀!”
“阿乔姐”魏婴低低说:“我不会洗衣服,能不能派给我弹琴击筑,或是吹萧鼓瑟的工作,我娘只教过我那些”
“啊”阿乔呆了呆,大为吃惊。“原来你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怪不得细皮嫩肉,和我们就是不太一样,不是阿乔姐不愿意帮你,只是在我们这种下人房,谁有资格去做那种风雅的事。我看,你还是先学怎么打水好了,什么弹琴击筑、吹萧鼓瑟啊,那是上等人才做的事,你没别的选择了,明白吗?”
魏婴紧咬着唇,直视着地面,不动也不出声。
“在这种地方,你可千万不能使性子,尤其在专管我们奴婢的阿灵姐面前更是不能,一定要记住。”阿乔拍了拍她的头,郑重叮咛着。
魏婴也没认真听她说些什么,自顾自地问:“少将军还会来看我吗?”
阿乔踌躇地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她明白。
一个年纪稍长的艳色女郎走进院落里来,阿乔见了,马上拉着魏婴低下头,恭谨地叫了声:“阿灵姐。”
阿灵泼辣伶俐的眼神在魏婴身上转了转,狐疑地问:“阿乔,这是谁?”
“她叫楼婴,是少将军捡回来的。”
阿灵皱起了眉头,嫌恶地咕哝着:“捡个这么小的回来,能做多少事?”说罢,把怀中抱着的一堆褥、被、枕、帐丢向井旁,冷冷地说:“这是夫人房里的,趁着天热好洗。”
阿乔忙将打水桶丢进井里,一边故意使唤魏婴给阿灵瞧。
“楼婴,赶紧打水上来,别愣在那儿了。”
魏婴不曾打过井水,不知道该运用巧劲,只是一味使用蛮力把桶子拉上来,桶子刚拉到井口,手臂的力气就全用光了,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接,桶子就从她手中扑通一声掉落井底,绳子迅速刷过她的手心,瞬间磨下一层皮来,她痛得倒抽一口气,人朝后一仰,跌坐在地上。
阿乔吓得急忙扶起她,惊慌地问:“怎么样了?伤得怎么样了?你是不是傻瓜呀,桶子掉下去的时候,就要赶紧把手放开的呀!”
魏婴觉得委屈,一边吹着手心,一边无助地滴下泪来。
“你在旁边坐着看我洗吧。”阿乔体贴地扶她坐下。
“饶了我吧”阿灵的声音扬高了八瘦,冷眼瞪着魏婴,刻薄地说道:“少将军把你捡回来可不是让你当少将军夫人的,摆什么架子?别笑死我了,要不要我派几个丫头来服侍你呀,楼大姑娘”
魏婴睁大了眼睛,愤怒地回瞪着阿灵,在今天以前,还没有人敢对她如此无礼放肆的。
她气得跳起来,指着阿灵骂了回去:“你也不过是一个大丫头罢了,有什么了不得的,有朝一日我要是真当了少将军夫人,第一个先砍掉你的头!”
阿乔登时吓得脸色发青,急忙摀住魏婴的嘴,迭连声地替她解释。
“阿灵姐,小孩子的话听不得,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阿灵冷哼一声,脸色阴沉了下来。
“敢情你仗着自己的命是少将军救回来的?小小年纪就这般嚣张,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活到砍我头的那一天!”话一说完,便旋身走了出去。
阿乔的表情惊恐得如见蛇蝎,她摇撼着魏婴小小的肩膀,气急败坏地嚷着
“我不是曾告过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在阿灵姐的面前使性子吗?你可好,居然还敢威胁她,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怕什么,就算我不是少将军救回来的人,凭她一个大丫头,有什么本事乱杀人;更何况,我还是少将军救回来的人呢,她又焉敢动我?”魏婴不以为意。
“什么杀不杀人,她哪里会杀人,光整死你就够了,而且而且”阿乔突然红了脸,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魏婴奇怪地问。
“暧呀,不管你懂不懂,反正阿灵姐曾经和大将军好过几次,万一哪天大将军收她当姬妾,咱们不就完了吗?每个奴婢都担心会这样,所以没人敢得罪她,你这下子是自找死路了!”
魏婴因为不懂那层厉害关系,所以一点也不害怕,反倒安慰起阿乔来。
“我娘说,我只要能活下来就有贵人相助,我娘说得真准,今天我就遇见少将军和你这两个贵人,有机会,你带我去找少将军,我去求他让我当少将军夫人,这样咱们就不用怕那个阿灵了。”她耸耸肩说,笑得天真灿烂。
阿乔听了她的童言童语,忍俊不住,大笑出来。
“少将军今年十八岁,怎么可能娶你这种小女孩,你们差了十岁哩,更何况,少将军匹配的对象肯定是各国王室之女,说不定这两年就有成亲的机会了,你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能和他成亲吗?这种孩子气的话说给我听就算了,可别到处说给别的丫头听,明不明白?”
阿乔丝毫不以为意,只当魏婴的话是童言无忌,便旋身开始打水洗那些小山一般高的被褥。
“是吗?”魏婴却认真思索了起来,她想得其实不深,只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长大,少将军难道不能多等她几年吗?
她支着颐,看着右手磨破皮的手心,平时,娘非常保护她的手,都说她的一双巧手,生来就是为了弹琴吹萧用的
她的胸口酸楚地发疼起来,不管怎么样,她得找少将军问个清楚,是不是在将来的日子里,她都必须和阿乔姐一样,每天得做这些粗重的工作?
少将军明明知道自己是魏王的女儿,还会这样待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