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在床上辗转难眠,通宵未曾合眼,想着“六合彩”有“侄子”尿根帮衬,还有求必灵的老道神机妙算,岂有不发大财的道理。他决心再押上万元来个大财运。可转念一想,万一不灵怎么办,还是少放些钱试一试。
次日一早,庄龙头手揣一百元,径自找到下水口饭店,央求尿根再帮个忙。尿根说,不用急,下次开彩票还要过些时间,又说博就博大些,又来个一百元多没劲。
老庄说:“我怕有失,大钱泡了汤怎办?”
“大伯,我是你侄子,怎么会让你吃亏呢?到我这里买彩票的多得很,过会儿就有人来排队。你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有人来敲门要买六合彩。庄龙头一问,他们说是特地从远处来的,过去向尿根买过,都赚了好多万元,这次都带了好几万元来交财运。他们问庄龙头买多少,他自觉形秽“一百元”说不出口,讪讪地答道:“也万吧元。”他们说,要买至少二个三万元,一万元没啥意思。老庄脸一红,心想:干脆把腰带上的五万元全部抛出算了;要得就得四百万元,多过瘾。我到城里买房子。有房,有大把钱,还怕娶不到年轻老婆。老庄偷偷地笑。
来买六合彩的外地人越来越多,竟排起队来。尿根和他的两个同事拉开桌子,摆上彩票、电子计算器、验钞机、押奖号码等等。老庄急着说:“我来得最早,是第一个。”
老庄进去对尿根咬着耳轻声说“尿根侄”同时递上支红塔山烟“你帮我求求那老道,给我算准些。我发了大财一定请你们下馆子,还要送上红包。好侄子,一定帮我弄好。”
“大伯,一句话,包在我身上!万一脱了靶,没中,你这几万元,我小侄掏腰包赔你。总而言之,不会让你吃亏。”
老庄笑得合不拢嘴,就忙着解腰带取钱,心想“中不了,尿根会赔我。中了,不是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于是一咬牙就把五万元现金全部端出塞到尿根手上。
“多少?”尿根问。
老庄左手伸出五个指头,说:“你点点数。押哪个数全靠你贤侄了。”
尿根知道他把五万全拿出来,心中不啻多高兴,但面上却装着很镇静,说:“放心!我会给你搞定的。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老庄揣了彩票像小孩过年得了大笔押岁钱似的,兴冲冲往家走去,嘴里还哼着农村采茶小调。
过了一星期,老庄忍不住又到下水口饭店找尿根探听消息。谁知,他到那儿一问就傻了眼:这个所谓的“尿根侄子”和他的同伙早几天就退了房,人走楼空。老庄一惊,知道上当,急得瘫在地上“呜呜”直哭,呼天抢地。一时围上许多乡亲,问长问短,同情叹息。有人说,尿根早到福州打工去了,这个“尿根”虽有点像那个尿根,是假冒的。有人说,这些人都是合伙来骗钱的。有人说,快去派出所报案。有人说,他们都是用的假身份证,到处乱蹿,到哪儿去找人,即使报了案也不一定破得了,时时处处得自己小心才好。一时,事后诸葛亮纷纷踊现。
老庄在众人搀扶下到乡政府、乡派出所报了案。
老庄失去了这五万元,心疼得吃不下,睡不着,总是看着妻儿的遗照,眼泪汪汪地说:“太怪我贪心想发财,被人骗了。太怪我贪心想发财,被人骗了。”从此,他一病不起,一连躺在床上好几天。村上的乡亲不断地到老庄家来看他,劝慰他。好几位乡亲都说:“单身男人管不好家。没有女人的家就没有主心骨,把不住门,也把不住财。”
老庄的一个拜把兄弟刘大根同老庄是亲如同胞的莫逆之交。他看到老庄受害病倒,心中十分难受,决定拉他一把。他把老庄拖到小饭店招待了一餐。他们边吃边喝边抽边聊。刘大根说:“现在,这里搞沙漠游。好多人偷着揽客兜生意,每天赚个几十元,问题不大。钱是身外物,看淡些。钱是人赚的。这两年,我也在拉沙漠游生意,赚了不少。你年纪还不算太大,才六十岁,好好打起精神,跟我一块干,去赚点钱。”老庄在大根的劝说下,也觉得应该像他讲的一样,失去的回不来了,想开些,一边把田种好,一边跟大根一样去捞点外快钱。再说,用蔓荆子做枕头芯不但有股香味,还能催人入睡,治高血压。老庄就想,再搞点这个副业,也能赚点香烟、老酒和油盐钱。
大根又拿出一张报纸说:“这上面有好多征婚启事。我看你还是找个女人成个家,有人给你把把家,也就不容易上人家的当。”
“开玩笑,我现在除了一栋土屋,亩把地,身无分文,怎么讨老婆呀?”
“赶快讨一个,我看你身子骨不错,还能生个孩子,接接香火,传宗接代。你到七八十岁,孩子也大了,还能养儿防老。再不抓紧就太迟了。”
老庄想想,这也是个理。他看到一对对男女到沙地去玩,时不时搂抱在一起,心里就痒痒的。他何尝不想有个女人呢,可眼下怎能有这个梦想。他叹了口气:“钱都泡汤了,还能找老婆?”
“钱好说。你需要多少,只要你开口,千把元没事。还不还随你。”
“借钱哪能不还呢?”
“我们老兄弟了,还讲什么客气。喏,这是一千元,先拿去用。”
老庄眼睛一亮,感激得差一点落泪,连连说:“谢谢好兄弟!我有了钱一定还你!”
“又来说外人话了。不过你可要脑子清醒些。共产党号召学雷锋做好事,好人越来越多,好人是大多数,不过还得当心,坏人脸上没有字,还得靠自己去把握。我看,你还是找个嫂子回家才稳妥些。我看了报纸,有个女的,姓郑,才四十三岁,未婚,要找个六十岁以内的人。她只要求人单身无子女、健康、老实、敦厚、勤劳、无不良习惯即可,不论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无妨。她说她有房子,有工作,经济条件好。我看,你可以试试。”
老庄脸红了,说:“怎么个试法?”
“她有个手机号码。我给你拨通,你同她说说。”
老庄微微点了下头。
大根拨通了手机交给老庄说:“通了。你来接。”
老庄将手机贴在耳边,只听到一个女声问:“你是谁?”就忙回答:“我姓庄,见到你的征婚启事,想同你谈谈。”
“你的情况,请介绍一下。”
“我是单身人,无儿无女,今年还不到六十岁,身体健康,没有坏习惯,做人本份,从来都是老老实实,爱劳动。我还有一栋房子。”
“你的条件同我的要求很符合。我们可以先见见面做个朋友再说。”
老庄喜出望外,忙说:“好,好。明天我就来找你好吗?”
“可以,可以。不过你要带上见面礼哟。”
“见面礼?要多少?”
“你真想交朋友,戒指总应有吧,钞票也应准备些吧。”
“要多少呢?”
“你自己掂量了。总不能只带几百元吧。”
老庄一时犹豫起来,大根拿过电话就说:“我是他兄弟,代他说一句:没问题。希望你早日成为我的好嫂子。”然后又对老庄说“这手机你带上,明天到省城去见她。谈得好就给她一千元见面礼。有戒指的话也送她一只。”
老庄说:“你过世的嫂子留了一只戒指。手机怎么打怎么接,我没用过,你教我。”
“好,我教你怎么用”
大根耐心地反复地手把手地把手机如何用教给了老庄,还把充电器拿给他,告诉他怎样充电。老庄怀着感激大根、第二天要相亲的喜悦回家了。到了家,他把前妻的戒指同一千元用红布包好放在一个手提袋内,然后再把玩手机,如何打如何接听弄熟练了,又按大根教的法子给手机充电。
次日,老庄早早起床,去理了发,将花白发染得又黑又亮,吹了风;修修面,擦上雪花霜。他回家找出过年才舍得穿的新装,穿上擦了黑油的皮鞋。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他这么一包装,果然要显得年轻些,离市镇人要近些。他带上手提袋和手机登上去省城的公交车。
车到市区终点站。老庄下车给郑女士打手机。打通后,对方说她“很忙”要老庄坐电车到妇幼保健院站下车,她在那里等他。老庄按她的要求到达指定地点下了车。一会儿,一位打扮入时、戴着金边茶色眼镜、涂脂抹粉、嘴唇鲜红、身材窈窕、步履轻盈的俏丽,走来问道:“你是庄先生吗?我姓郑。”
“噢,你、你就是郑、郑妹子,真年轻,真漂亮。”老庄不知说什么好,人几乎要被对方眩晕了,心想:是不是做桃花梦,遇到仙女下凡了?若能成,自己甘愿给她做终身长工,伺候她。
老庄正呆呆地看着对方傻笑,郑女士过来挽着他的手臂说:“这儿太噪,找个茶座谈谈。”
“好,好。”老庄由郑女带着走进了雅士茶座。服务小姐送上香茗,摆上茶点。
老庄显得很拘谨,简直不敢开口。郑女却大方潇洒,侃侃而谈,说她办了一个小厂,还开了一家公司,忙得很;买了一套洋房和一辆小车;年收入很可观;又说她喜欢乡下人,因为乡下人敦厚老实,不会有花心;还说以后成了一家人,可以给他安排个事做,每月报酬四千元。老庄听得更晕乎乎,心跳得厉害。
郑女突然嗲声嗲气地问:“带了见面礼没有?”
“噢,带了,带了。”他从手提袋里取出一个红布包递给她,说:“这里面有一千元和一只金戒指。”
“好,谢谢!我们可以正式交朋友。来,我们用茶干杯,祝我们有缘相见。”
老庄举杯一喝而尽。
服务小姐上来斟茶。郑女站起来说:“我去下洗手间。”
过了十多分钟,不见郑女回来,老庄急得到女洗手间外面等了好一会,叫“郑妹子,郑妹子!”可无人应声。老庄走到出口处询问:“有没有见到带着金边眼镜的女人?”迎宾小姐说:“她早就出去了。”
老庄一听急忙给郑女打手机。对方说:“对不起。我接到电话,公司有要事,来不及给你打招呼就出去了。你可以出门向左走两百米到一个巷子口。我在这里等你。”
老庄付了九十八元茶点费急忙赶到那儿,却不见对方踪影。老庄再给她打手机,却听到通讯公司电脑女音:“对方已关机或离开服务区。”
老庄一急坐到人行道的台阶上,又傻乎乎地流下了辛酸的眼泪,因为他身无分文,连坐车回去的钱都没有了。
写于2007年5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