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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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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罚,甚至是他们的打骂。有些农村的孩子始终不明白父母为什么逼他们学习。他们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有父母养着,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日子,自然不知农民生存的辛劳。

    他们这么苦口婆心地教孩子学习,全是因为他们没有本事,没有文化,为了填饱肚子,他们只好下力种地。他们不希望孩子再过同样的日子,不希望他们再受同样的劳苦。年复一年,他们播种收割,从田地到家里,就像拉磨的驴一样,拴住他们是一条看不见的缰绳,这缰绳就是他们生为农民的命运。年数久了,他们认识到自己不能翻身,也就麻木了。

    想到这,我就释然了。当我窝在土坯牛棚里,我一遍遍地反刍,直到白色的泡沫布满我的嘴巴和胡须,我心满意足地把头贴在地上睡去。你可别以为我是活的多么的轻松,要知道,当我老了拉不动车了,迟早是要被宰杀掉的。

    其实,不但是我,还有人类历史上那么多功臣,特别是朱元璋那伙臣子,还不都是死于卸磨杀驴之计。当朱元璋坐稳了皇帝的宝座,那些卖命的功臣被主子用各种明的暗的手段除掉了,几乎没有人善终。

    所以,我从来都不孤独。在多少个或晴或阴的夜晚,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猫:自由地生,自由地死。

    7既然,老黄牛把自己说地这么悲催,那么,我也说说自己的心酸事。

    我不是没有初恋的猫。她是只全身雪白的猫。她美丽的身影让我眼前一亮。老湾的草丛曾是我们幽会的地方。我们曾经跟幸福。两年后,她竟无声无息地消失。她就像冬日的雾气一样,弄湿了我的身心,却又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费尽心力都没有找到她。她走了,连同我的火焰,笑和心都带走了。从此,我变成了独来独往的猫。

    我曾跑到旷野里哭泣,那里草长得极为旺盛,小孩子走到里面都会被淹没,我去了自然安全的很。在她消失的一年里,我的眼泪流干了。在她消失三年后,我的真的凉了,凉了。

    其实,我还时常见到她,但那是在梦里。梦真是神奇的事物,明明消失远去的猫儿,却可以再借着梦出现。在梦里,我们一起笑,一起捉老鼠,一起游戏~

    我也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借用苏轼的诗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句词是他追念亡妻的佳作。苏轼绝对是中国古代第一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比屈原和李白要全才地多。而我更凄凉的是,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我想她一定是死了,要不怎么不回来找我呢?

    不说了,不说了,就让往事随风吧。

    8我是活在被成行成片的杨树环绕世界里。我逛遍林子庄,在每个边角都可以看见它们那高大挺拔的身影。

    每年三月份,杨树上便长出了成千上万挂“树树芒”它们像长长的毛毛虫一样,但是有绿色和棕色之分。林子庄还有句老话:“树树芒一对,虾蟛(这是林子庄老人的学问,其实它就是金龟子)一对”其实,这句话正确的意思是当树树芒长出来时,虾蟛也要到处飞了。它们出现的时间大体是一致的。

    其实“树树芒”就是“葇荑花序”它们就是杨树的花朵。葇荑花序是许多细小的葇荑花长在一串花柄上面了。“树树芒”是雌雄异体的花朵,棕色的是雄花,绿色的是雌花。于是,你可能会看到一棵杨树满是棕色的,而它旁边的一颗却是绿色的。

    这时夜晚,就可以看到好多虾蟛

    出没在杨树林里。还有好多虾蟛趴在杨树粗大的躯干上,它们正在雌雄交配呢。其实,林子庄的人是讨厌它们的,它们身上有股臭味,还经常趁着你开屋门时,带着臭味闯进屋子里,然后绕着灯泡飞个不停。这时,大人都叫孩子进出随手赶快关门,把这些可恶的家伙拒之门外。

    虾蟛不是老鼠,用不着我记恨它。我只要不靠近它们就好了。它们自然是吃不得了,但是老蛸龟(蝉的幼虫,也叫爬猹)可是顿美餐。不过,那要等到玉米长出三四十公分时,它们才会慢悠悠地从地穴中爬出来。

    每天傍晚,天刚擦黑时,孩子们可高兴了,有的孩子都不吃饭就跑到树林里去摸爬猹。他们往往一手拿着手灯,一手拿着瓶子,然后跑到林子庄的各片树林里,从树上寻找已经破土而出的爬猹。它们一旦破土而出,就会迅速地爬上最近的树木,而且会爬到很高,直到它们感觉到安全为止。

    如果,你来的正是时候,你会看到一只只爬猹爬上各自的树木,你要捉住它们,你会感到手忙脚乱的。一晚上,一个勤快的孩子可以找二十多只。毕竟,大家伙都出来争找这小东西,也不会抢到很多。

    这老蛸龟藏在洞穴里,可是要靠吸食杨树和柳树树根的汁液呢。要是它们藏在田地里,它们要偷吃庄稼的汁液,所以,对于林子庄的农民来说,它们是害虫。

    不光我爱吃,人类也知道这是个美食。有饭店专门收爬猹,便宜得时候八分钱一只,贵的时候要一毛一只。勤快的孩子一夏天可以卖三四十块钱呢。有些胆大的孩子会专门跑到棒子地里找爬猹,那里面可多,又很少有人争抢,所以,一晚上可以找到六七十个。当时,已经蜕皮的爬猹是没人要的,所以,一晚上也就说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因为,爬猹爬出来,借着夜晚的阴黑暗和清凉,完成整个蜕变过程。所以,摸爬猹一定要赶准它们出洞时候。

    有些聪明的孩子一眼就能从地上找到爬猹的洞穴,那是在爬猹刚刚用爪子挠来了一个小口子时,用手指甲把洞抠大,然后,有手指把它夹出来,或者干脆伸枝细枝条让它自己爬上来。要是赶上下雨天,不用等到天黑就可以找到它们。因为洞穴里进了水,一来洞穴上的泥土给冲开暴露出来,二来泥土里就缺氧了,它们不得不出来呼吸。总之,大雨过后,又是孩子们丰收的时候了。我也赶个巧,也会大饱口福的。不过,因为我能爬上很高的树杆,所以我从不用和人去争抢这小东西。

    也有人捉爬猹回家解馋的,他们用水把爬猹洗干净,然后用热油炸酥,就可以尝尝这美味了。在饭店,这可是一道美食。

    再者,爬猹蜕下的皮也是个宝,可以入药。有专门药店收购,不过,由于那皮子实在比一张纸重不了多少,所以,没有多少人有耐心去一棵树一棵树上搜集这东西。

    9我虽然爱吃老蛸龟,但是不怎么喜欢听蝉叫——连绵不绝的噪音。这些会叫的蝉都是雄蝉,不会叫的就是雌蝉了。于是,雄蝉的叫声就要三种意思:关于天气和其余雄蝉交流;向雌蝉求偶;受到惊吓威胁时的应激声。

    不管它们的叫声有多少意义,它们毕竟打扰了我的午睡,你想想,那样炎热的夏天,野火烧不尽的青草都打焉了,我能不找个清凉安静的地方休息吗?

    而且,它们一叫,就代表大热天来了。主人不喜欢酷暑,当然,我也不喜欢。可是,越是大热天,它们叫得越带劲,仿佛它们不怕晒一样。也是,它们整天贴在被万千树叶遮盖的树枝上,也许,它们还真不热。据说,它们在同一个地方叫嚷,叫饿了就用吸管插到树皮里吸食汁液。这到有点像蜗牛,爬到哪里,就钻到那硬壳里大睡一觉。好吧,我真是服了,这个比我多两条腿的东西居然生就了如此的本事。我只好钻到粮藏去了。我竟然有次梦见自己也变成一只老鼠,在长长阴凉的洞穴里,我根本听不到那讨厌的叫声。

    你说说,有这么多的人捕捉老蛸龟,这二十多年还是可以听见蝉叫。虽然,近几年它们是吃掉少了不少,可是,它们的叫声还是连绵不绝的。

    在我们林子庄,有两种蝉,体形大的就是老蛸鬼,体形小的是知了龟。知了龟由于太小,还没有蝉的一班大,没有多少肉,所以,很少有人捕捉知了。所以,知了龟到是幸运多了。

    在我们林子庄,大小蝉都一般是在地下蜇伏三到四年。网上说,在遥远的北美洲,却有十七年蝉和十三年蝉。这十七和十三年指的是它们蜇伏在洞穴中的年数。这两种蝉都和我们一般的猫活得还要长久。

    10夏天,像蝉叫声一样连绵不的还有那从天而降的雨水。

    如果说春雨贵如油,那么夏天的雨就像白菜一样便宜了。林子庄是藏在中国北方广袤平原上的一个小乡村,而我是藏在林子庄的一只猫。而这里是温带大陆型气候,雨热同期。

    这里的四季分明,各有特点。春天温暖干燥多风,当我还是一只一两岁的小猫时,我一直担心自己会被春风吹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夏天炎热湿润,那耀眼的闪电能把我仰望过的星空撕裂;我还用雨水灌过老鼠洞呢。一到秋天,天气终于凉爽起来了,包括玉米在内的很多果实都成熟了,花花草草却渐渐枯黄死去。秋去冬来,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气吸走了林子庄的热气,一切又变得寒冷干燥。我活了二十年,无论我心情好坏,这里的气候几乎一成不变。还好,我的毛发会随着这季节的变化而有增有减,我总算是适应了这四季的变化。

    夏天的雨水是可以用来灌老鼠洞的。哈哈,我就是要用各种办法来折磨老鼠。谁让我们是天生的敌人呢。不但狡兔有三窟,就连老鼠都有好几个逃跑的洞口呢。我要把庭院里积存的雨水引到猪圈边的老鼠洞里,然后,看着水不停得流进老鼠洞,我开心极了。当然,我也不奢望从这头灌水,就能从另个洞口捉住它。我就是要弄湿它的巢穴,让它不得安生,就这样折磨它们。

    夏去冬来,我可期盼着下一场淋漓尽致的大雪了。雪是冬天的精灵,可以把光秃秃的树林雕饰成银装素裹的世界。你看看,那多像是洁白的童话世界:没有伤痛,只有快乐。我希望雪永远不要化掉,我就可以永远住在童话世界里了。这是多么美的愿望。可是,最近几年,全球气候变暖了,就连童年时常见的淹没麦苗的雪花也少见了。林子庄的孩子会打雪仗,堆雪人,而我则会用手脚去画画。有时,野兔也会在雪上留下自己的脚印,我知道那一定不是它在画画,因为那样会被猎人发现它的行踪。

    我想野兔真是可怜的动物。这美的雪景,它们都不能正大光明地出来欣赏。还好,我是只猫。

    其实,像野兔一样可怜的,还有那刺猬。刺猬是要冬眠的,看不看雪景倒无所谓。只是,它身上会沾满狗蟞螭(学名蜱虫)。这种东西是要吸食刺猬的血液的,而只会缩成一团的刺猬只能坐以待毙。刺猬满是的刺对付大型的敌人还行,对于这蜘蛛一样大小的蜱虫可一点效果就没有了。我常常在草丛里看到刺猬的身上爬满了蜱虫,一只只都不停得吸血,它们吸的肚子都快要涨破了,还是贪得无厌,死咬着刺猬不放松。我真担心刺猬会被它们吸干血液而死亡。可是,这是自然选择决定的,我也帮不了它们。

    和刺猬一样,猪也是哺乳动物。十年前以及更早的时候,家家户户饲养牛和驴,用它们做苦力。在我十岁以后,农用机械逐渐取代了牲口,牛和驴都被淘汰了。前几年,还有人喂养肉食牛卖钱呢,现在都改成养猪了。

    11我是只猪,一只被圈养起的家猪。我虽然可以只吃不做,但我祈祷来世做一只自由的猫。

    我们是比老黄牛更悲惨的动物。因为生来就只有一条路——被人吃掉。它们还借助下地干活时到处转转:从坍塌了的土坯房到新建的石头大厦房,从阴暗的牛棚到开阔的田地,当它们路过陈年的桥梁,还能听见流水的声音。

    你看,自由是多么美妙的。而我们只能一直呆在六七平米大的世界里。我们在这里生,在这里吃,在这里睡,在这里撒尿除了死,我们天天和粪便味呆在一起,而猫的声音从猪棚顶上,从三米高的砖墙上,从十几米高的杨树上传来。

    猫可真是我们的偶像,虽然主人不曾给它香喷喷的饲料,可是,它能捉住老鼠,它也吃鱼,吃主人剩下的馒头块。总之,它们可以不为生存而出卖自由,它们是自由的。

    我来世一定要做只猫。来世,我是只这样的猫:全身长着乌黑的毛发,闪着明亮的眼睛,直立着耳朵,梅花一样的手脚里藏着尖锐的爪子,还有可以卷曲成一个圆弧的尾巴。总之,猫是多么灵巧的生灵,而自由就是它们的信仰。来世,我一定要做只猫。

    12

    其实,猫也有烦恼的,猪怎么怎么会知道呢?

    我也要挨饿的时候,也有捉不到老鼠的时候,幸好,这样的窘境不太多,要不我就活不到二十岁,你们也听不到我讲故事了。

    我也有流血的时候。我不是只争强好胜的猫,更不是只软弱的猫。我给讲讲我受伤最厉害的一次。

    那是在我十三岁那年,有只黄色斑点的大猫闯入了主人的家里,入侵了我的领地。

    我敢说它是闻到主人挂在兜条上的腊肠味寻来的。这里的兜条是系在厦房方形柱子上的一根白色的电线,那上面有个铁钩子,钩子上就挂着要宴请客人用的腊肠

    。那腊肠离地面有一米多高,就是防止野猫偷吃的。

    那时,我正在厦子的平顶上小睡一会儿呢。别看我会睡觉,可是我的耳朵是警觉的,鼻子也继续搜集异常的气味。一股臭味钻到了我的鼻子里,然后,一声擦擦声从靠着墙的榆树上传来。我立刻起身,就看到一只黄色的臭猫,它看都没看我,嗦的一声从树枝跳到了墙上,然后接着跳到猪圈顶上,然后顺着猪圈坡形

    的墙壁溜到了地上。我伸直了脖子,走到平定边上,向下探头一看:这臭猫是要偷吃腊肠的!

    它私自闯入我的领地,太无视我的存在了,我一定要赶走它。我飞速的从梯子上溜下来,我冲到

    它的面前,这时,臭猫也弓起腰,来回摆动这尾巴,龇着尖细的牙齿,冲着我叫嚷。

    我根本就用不找和它说什么,我直接扑了上去。这只臭猫反映灵敏得很,眼见形势不好,它就闪身躲开了。它又趁着我扑空的时候,红着眼睛扑到我的身上,它居然咬住了我的耳朵,我流血了而且还有钻心的痛。看来,我只能和它玩命了。我顾不得自己的耳朵会不会被它咬断,我拼命得往它身上乱咬,它没料到我也是只拼命三猫,倒是松开了我的耳朵,转身想溜走。我怎么可能让它逃走呢,我一口咬住它的尾巴,我把所有的恨都集中到它的尾巴上,断了!断了!我吐出了两厘米的尾巴梢,哈哈,我咬断了它的尾巴,它疼得喵了一声,然后灰溜溜逃跑了。我咯咯笑着看它逃走,我没有追它,一来,它没有吃到主人的腊肠,二来,我的耳朵也流出了血。

    后来的七年里,我再也没有看到这只断尾的猫。不过,我耳朵上至今还留着疤痕呢。我早就不记恨那种臭猫了,倒担心它会因为断了尾而死掉。

    叔本华说过:“一切既定的事情都有其发生的必然原因。”我很多的痛都是靠这句话治愈的。

    就连高高飞翔的鸟儿也是离不开这土地的。只有无知的鸟儿才会声称自己可以离开土地,单靠翅膀和天空就可以活下去。因为它们就离不开食物链,而食物链的最基础环节就是绿色植物,而千万年来,绿色植物就是依赖土地生存的。

    这些农民是一辈子都活在泥土的世界里的。他们依赖田地产的粮食填饱肚子,依赖土地覆盖的水解渴,依赖坚实的地基建房子,依靠广阔的土地修建四通八达的道路~最后,他们死了还要依赖土地来掩埋他们的白骨。总之,这些农民是生生死死都是离不开土地的。

    我虽然是自由的,但我也离不开这片黄土地啊。因为自由是我的心,但我的身体却需要土地来提供食物。

    好了,不说了。我要给自己挖个洞穴,铺上软草,窝在里面,在一个明朗的月夜,我会乘着月光一夜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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