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拍打翅膀的声音小一点,再小一点。”
这是五月之夜,绝尘带着天音逃出了寝宫。站在漆黑的世界里,她双手交握唱起了奇异的歌。歌声越来越快,音调越来越高,一团气将她紧紧包裹。歌声攀到了最高峰再逐渐滑下来,渐渐地,渐渐地变缓变轻,等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另一块土地上。
好久没有走在这条道路上,绝尘都有些不认识这里了。每走几步路就能看到两三个乞丐,他们蜷缩在草席边极力抵挡夜晚的寒意。再向前走几步,邻近有家饭馆。绝尘尚未走近,已经听到了店家的吆喝声。
“你是怎么做事的?洗碗居然洗到现在?你要是不好好干,你就给我滚,像你们这种为了躲避战争逃进乐土的人满街都是,我随便找就能找到一大堆只求给口饭吃,什么工钱都不要的奴隶,你以为自己很稀罕是不是?要是不想蹲在路边做乞丐,就赶紧给我勤快点,好好干!听到了没有?”
“可是主人,”虚弱的声音哀求着主人“我真的很饿,您能不能先给我点吃的。我饿得手脚发软,实在没力气干活啊厂
“干不好活,你还敢跟我强词夺理?”
紧接着,鞭打声伴随着哀号声送进了绝尘的耳中。这里真的是乐土吗?她许久不曾踏上乐土的街头,没想到这里竟有这么大的变化。这哪是乐土?分明是与战神之军相对的另一个地狱。
在战争的洗礼下,人早已失去了淳朴的本质变得比魔鬼、妖精更加可怕。又或者,人本来就是这么可怕,只是战争将人潜在的本性全部激发出来了。
答案是什么对此刻的绝尘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要尽快找到乐土的族长。既然她不能阻止战神对乐土的征战,她就只能要求族长带领全族百姓暂时离开乐土,去寻找另一个相对祥和的天地。只要有生命,就能创造出属于人的乐土,能平安地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打定主意,绝尘走向祠堂,那里有专门看守的祠堂堂主,只要请他将族长请到祠堂就可以了,若她贸然出现恐怕会吓坏众人的。
牵起袭地的裙裾,她踏进祠堂。怪了!在夜间祠堂该是烛火通明的,为什么这里却是漆黑一片?难道祠堂的看守人疏忽了吗?不该有这种疏忽啊!手指轻捻,香案上的烛火燃烧起来,祠堂在瞬间变得亮堂,她也清楚地看到了战争真神的石像。
原本被精心保护的石像如今已是灰尘遍步,残破不堪。更让她惊叹的是,石像四处都有被毁坏的地方,腹部甚至有严重破损,像是被利器击碎的。怎么会这样?战争真神的石像怎么会被破坏成这样?
“因为人们早就不再相信这世间真的有所谓的战争真神。”
突兀的声音在绝尘的背后响起,她怔怔地转过头,看到了绝不该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出现的人左尊。
“你你怎么来了?”难道是跟着她来到这里的?不可能,他是妖精,怎么可能赶上她的瞬间移动速度?
左尊看了看外面的夜色“我已经来了有一个时辰了,等了你这么久,你终于来了。”
等她?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等她,他又是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来到这里?难道说战争真神石像上的破损都是他弄的吗?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的确不喜欢所谓的战争真神,但我也不至于对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发脾气,就算我真的卑贱到对一块大石头动手,也不会这里敲一块,那里动一锤,一定是拔出万魂刀彻彻底底地毁了它,让它变成粉末飘在天地间,永远不能恢复原状。”
这倒是很符合他的作风,可这些依然不能解释到底是谁刻意破坏这尊石像啊!
她的困惑被他一一收在眼底,打量着面前横眉怒目,身穿铠甲,手拿一把黑铁大刀的石像,左尊淡淡地笑开了“我觉得这尊石像跟我有几分相似,难道说我就是真正的战神?如果是这样,这尊石像被乐土的百姓恶意破坏就不是没有道理了。”
他的意思是:这尊石像是乐土的百姓,是她始终想要护卫的人恶意破坏的?她不信,她完全不相信。
“祠堂怎么亮起了烛火?”
外头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左尊将绝尘拉到怀中,腾出一只手揪下了飞在半空中的天音,顺势将他们藏在了石像的后方,他自己也跟着躲了起来。
两个看上去像是文人的汉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打前头的那个人先是四处巡视了一番。见没有半个人影,他更是惊愕起来。“看守祠堂的堂主不是早就回家去住了嘛!怎么祠堂突然亮起了烛火?”
“大概是哪家的孩子贪玩,在这里砸石像忘了吹灭烛火就离开了吧!”
走得有些累,两个文人倚着石像说起了闲话。稍微年长些的文人看着面前的石像回想起了从前的情形“你说这事也怪,几个月前族长还带着我们向战争真神的石像祈福,我们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这尊石像的身上,希望战争真神能够保佑乐土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可是随着鸟语国被征服,大批的难民逃进乐土,情形马上就有了完全相反的转变。没有人再进祠堂祭拜,也没有人供奉香火钱,祠堂的堂主、长老陆续离开,现在连这石像也被仇恨战争的人给砸成了这种破败不堪的样子。”
“这也不能怪我们乐土的百姓啊!”年轻些的文人深感战争岁月的煎熬“你说咱们以前的日子过得多好,每家都有土地,挣的钱粮足够养活一家老小。可是自从外面的那个战神连连征战,越来越多的难民逃进了乐土,他们成了廉价的牲口,供那些富人随便差使。反倒是我们找不到活干,越来越穷,日子越来越难熬。要是战神之军的铁骑再踏入乐土,我们的日子就真的没法过了。”
老文人也深有体会,看着自己的孩子每天在田里挣扎,甚至要去战场上流血,丢弃生命。他怎能不着急?
“现在外面的那些人都说,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战争真神。如果战争真的会衍生出神,在战争的过程中又怎么会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白骨成堆?这样的神根本不称之为‘神’,他只会是一个魔,一个妖怪。有的人还说,如果这世间真的有战神,就该出面阻止战神之军的疯狂举动,阻止外面那个拿着大刀四处杀人的‘战神’。有的人甚至认为,我们所供奉的战争真神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战神,正是我们的供奉让他得以猖狂,饱经战争洗礼却仍能活下来。”
听到这些话,年少的文人更是心绪难平“说得对,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没有神能帮助人,能帮助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想要更好地活下去,我们必须拿起手中的武器亲自将战神之军打垮,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我们的乐土。”
老文人虽然不赞同战争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式,他用沉默认同了以战抗战,以战争保卫和平的方式。
被仇恨,被反抗,被杀戮填满,乐土再也不是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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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文人走后很久,左尊悠悠然地从石像后面站了出来。迎着烛火他望向石像后的绝尘,她的大半张脸遮蔽在阴影中,垂下的头已然将心事宣告。
无语地走向石像,左尊拿衣袖擦了擦破损的地方。“出来吧,战神!”
绝尘一怔,在蹒跚的步履间遥望着他黑色的身影。“你知道?”
“知道你就是所谓的战争真神?”
看到她这副柔弱的样子,大概没有谁会把她跟左右战争胜败的战争真神联想到一起。但是,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依稀知道,让他等了四十七年,惟一能拯救他的神降临了。
既然他都已经知道,绝尘决心不再隐瞒,她不懂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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