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染。她穿着他命人送来的织金花缎,银灰的底色,大朵大朵正红色的牡丹在浓绿的叶子的映衬下,红的耀眼。在牡丹花间,用金丝绣成的凤凰,华贵美丽。室内的布置更是喜庆,满眼红彤彤的。
但,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在这样的锦绣丛中,他仍然一眼就看出了林燕染身上的寂寥、淡漠。
穆宣昭一进来,林燕染就感觉到了,他的存在感的确很强,周身的气势绝不是能让人愉快的平和温宁,而是充满了侵掠感。在他的这种气势笼罩下,胆子小的人心生害怕,胆子大的人会死命地反抗,直到被他打压下去。
瞧着手上乍起的疙瘩,林燕染自嘲地想,不知道放一只猫儿过来,它会不会炸毛?或者,自己现在这样,也是炸毛?
直到穆宣昭坐到对面,两人分坐在炕桌两端,之间隔着不过一个手臂的距离,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寒冷的味道。林燕染望入他黑湛湛的眼眸,看清了他眼底的冷,以及他毫不掩饰的嗜杀。这一刻,林燕染突然觉得这样子的他才是真正的穆宣昭,是那个名声赫赫,杀人无数的穆大将军。
也许是第一次见面的荒诞,给了她很大的错觉。哪怕当时她在他的箭下,生命受到了威胁,可他终究没有扣下弓弦,之后的表现,甚至让她以为他是个登徒子。
尤其是,认出了他是林安谨的生父,脑海中有关于他的记忆,更是让她将他当做了熟悉的人,不知不觉间降低了对他的警惕。
可是,此时林燕染看着他眼底的肃杀,悲哀的发现,原来一直以来,她都在一厢情愿的美化着他在她眼里的形象。其实,他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穆宣昭看着对面女子怔怔地看着他,瞳孔上倒影着他的身影,眼眸里的悲伤一点一点的增加。这种明明你盛满了她的眼睛,却偏偏不能抵近她心口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他使劲地握住她的手臂,很用力,很用力。
“你瘦了?!”语气既惊又怒。虽然自前天之后,他就没来过这儿。可每天她用了多少饭,紫衣都详细地回禀了,她明明吃的不少,怎么反而会瘦了。
紫衣一个哆嗦,迎着他质问的眼眸,声音都颤抖了:“将军,奴婢不敢欺瞒。的确是夫人用了多少,奴婢就上报了多少。”
“她说的是实情,况且我身边的人又不止她一个,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哪里能替我隐瞒。”林燕染轻轻一笑,听在穆宣昭耳里,似有着说不出的讽刺。
“都退出去。”拧眉看了看她,穆宣昭将暖阁里的丫鬟都赶了出去。
“穆将军,又要上战场了吗?”
“你怎么知道?”
林燕染转身拉开妆匣,从里面摸出一块小巧精致的铜镜,就着平滑的桌面推到了他手边:“一见来,你面上就带着腾腾的杀气。我自问没那个本事,惹起你如此大的杀气。只能猜你是要打仗了。”
穆宣昭握起铜镜,真的看了一眼“你放心,明日行礼之后,我就带着你回幽州。那里有温泉,有暖房,比这里要舒服多了,你一定喜欢。”
林燕染笑着摇了摇头,并未回话。
“别笑了,看着假的牙酸。”穆宣昭没有想到,她终于不再伶牙俐齿,和他大吵大闹,换成了这副轻言浅笑的模样,却让他更不舒服。
“穆将军,你不许人哭,也不许人笑,如此难侍候,真是让人难为啊。跟着你的人,真是不容易。”林燕染连讽刺他,都带着轻笑,并不理会他的命令。
手腕一阵刺痛传来:“穆将军,手下留情,我用惯了右手,若是废了腕子,怕是不好。这样,用左手换了它,可好?”
穆宣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在威胁我吗?”
“穆将军,你在说笑吗?我身无长物,一无所有,能用什么威胁你。”林燕染像是听了一个大笑话,困惑地反问。
“我对你怎么样,你不知道吗?”穆宣昭克制着自己,放松了手上的力气“之前的那些事情,如果不是你,你以为我会允许她活下来?”
“穆将军,当日的确是我错了,大大的得罪了你。”林燕染单手撑着炕桌,站起了身子,深深地蹲了下去,竟是行了大礼。
穆宣昭实在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做,在她深深蹲身的时候,握着她手腕的手臂,被她的力气一带,曲着的手臂,伸长成了一条直线。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