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葛大和那两个乞丐的对话,隔了几个人站在他们身后的锦衣人不由得冷笑。他那张脸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偏生生得一对妩媚的桃花眼,顾盼间自有一番风流韵味,连带着那副并不出众的容貌也跟着生动起来,不过他眼中时而闪现出的戾气破坏了他那对灵动眸子的美感。他穿着的那身锦袍也是极其珍贵的,是由玄黑色的天蚕丝打底——白色的天蚕丝就已经贵得离谱,而天然带色的天蚕丝更是有价无市,甚至连普通的权贵都只能望“丝”兴叹。在那锦袍之上,还用真金磨成的丝绣成了大片芍药牡丹,当真是富贵之极。岸上虽然人多,却没有人敢接近他五步以内——每个月十三日,夜弦都会有不少各国高官微服前来,甚至有的人还是皇室之人,这些人,是一般人惹不起的。
那锦袍人身侧站着一个满面络腮胡的中年汉子,浓眉大眼,鼻孔朝天,腰间还别着一把大弯刀,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是锦袍人的侍卫。他虽长相粗犷,却尤为心细,最擅长察言观色,此刻见自家主子的脸色越来越阴暗,他只感到自己的太阳穴也跟着突突地痛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为这锦袍人是他们季国最难缠的小郡王公子无心。
公子无心从小深受他的皇帝表哥宠爱,脾气乖戾,心性狠辣,虽没有什么实权,但在季国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尊崇得不得了,自然也养得一身骄矜之气。中年汉子本不是他的侍卫,而是皇帝的心腹,武功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公子无心却瞧不起他,觉得他的外貌配不上他高贵的身份。碍于皇帝的面子,公子无心没有把他赶回去,但也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看。
他们这次来正是为了解决翰国四皇子顾清汐在季国境内被劫一事——倒不是因为季国关心这个在翰国不受宠被遣来做质子的皇子,但人毕竟是在翰国境内失踪的,为了维护两国的“友谊”,季国必须要表现出什么来。而翰国又借机生事,点名要季国的小郡王去把他们的四皇子“解救”回来,理由便是四皇子身份尊贵,由小郡王去办还“降低”了他们四皇子的身价,但季国的皇帝还年轻,最大的皇子都还未满十周岁,又看在两国多年交往的份上,就“勉强”同意让季国的小郡王出马了。
一个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小郡王,一个是沦为质子的皇子,两国到底是谁占了便宜,一目了然。季国吃了这么个哑巴亏,可也不能对翰国做出什么——虽然季国的国力较翰国强,而翰国又刚经历了一场战役的洗礼,若真的打起来,翰国必不是季国的对手。可首先,季国并不想发动战争,那样必然会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灾难,更何况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弥国在那里虎视眈眈呢?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说这块大陆上各国的形势。在这块大陆上,存在很多的国家,但具有强大实力的却只有季国、翰国、弥国和琥国这四个国家,其他国家都依附于它们而存在。而夜弦处于大陆中央,正好将这四个国家隔开。其中,处于夜弦东边的是琥国,是个极其富饶的国家,那里一片太平盛世,歌舞升平,但各位神勇将军麾下的铁军也不由得别国忽视,至今没有谁敢打它的主意。它对各国的内务战争,一直保持中立状态。在琥国对面的,则是季国,季国的山水秀丽,是个观光的好去处,国力比之琥国更甚,但物资奇缺,不得不依赖琥国的物资输送,与琥国一向交好。在夜弦南边的,是翰国。翰国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鱼米充足,也许是由于风水的原因,国人不好战,重文轻武,多美人,且都是温柔美人,深得其他国家的权贵趋之若鹜。翰国北望的就是弥国了,不过隔了个夜弦,但两国的风俗却大相庭径。与翰国相反,弥国重武轻文,弥国人几乎个个都是好战分子,且脾气暴躁,一心想要称霸天下,经常进攻邻近的小国家,吞没了大片土地,在四国之中,它的国土最大。这不,去年弥国突然铁骑南下,直攻翰国边界,翰国不防,边城接连失守,只得向离本国最近的季国求助。季国君臣商量一番后,决定出兵解翰国之围,当然,季国趁机对翰国提出了很多条件,其中就包括将一位皇子作为质子送入季国,并且在有生之年,不得踏出季国半步。
可谁知,那位被送来的质子居然在季国境内失踪了!
到了季国边境后,护送皇子的翰国军士就已离去,换成了季国自己的护卫。那时候,季国的人掀开马车的车帘看过,人还在车内。可一夜之后,当带领护卫的使臣询问他是否用早餐时,久久无人回应,这才发现他人已经不见了,只在马车上看见十三颗闪闪发亮的金铢。
如果是一般的盗贼还好,可是偏偏是十三金铢……季国能怎么办,只能自认倒霉,将小郡王派去夜弦,找十三金铢协商。
可十三金铢又哪是那么好见的?更何况他们对十三金铢一无所知,上哪去找人?只有等到十三号上这传言中十三金铢开的魅船碰碰运气。
公子无心心里自然是瞧不起顾清汐这个不受宠的皇子的,对各国传乎其神的十三金铢也不怎么看得上眼,可他居然被派去夜弦和他看不上眼的十三金铢交涉,为的就是他打心底瞧不起的顾清汐,也难怪他心底发堵了。
中年汉子跟着公子无心不过几天,却发现这小郡王虽然脾气乖戾,动不动就杀人解气,可心思却极为单纯,心里想的是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不由得觉得有些可惜——这小郡王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可怜之处就在于他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等他察觉到虚伪外表下的危机后,不知道又是什么光景。虽然觉得公子无心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中年汉子并不打算去揭穿那层虚假的表象——秘密就是要当事人自己发现才具有了它之所以称为“秘密”的价值,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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