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思珑转而奔跑起来的雨只不过下了几滴,于是她又放慢了脚步。通常,大海能让她平静;它为她歌唱。但是自打棕榈海滩回来后,她发现在这儿再也找不到安慰了。在她去棕榈海滩之前,她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待在家里。而现在,她也不能忍受待在那里。
她弯下腰,拣起一块光滑的圆石头,然后退后几步向着海浪踱了过去,接着她的手腕一甩,想让石块从水面跳跃而去。它应该可以跳着奔向远方,但是它砸到了水面,沉了下去。因为这样的一天,这看上去完全应景。
她三点多钟就到家了,然后就在野餐区北面一块露出海面的岩石上坐下,度过了接下来的大部分时间。
她一边注视着云层慢慢卷积,遮住正在下沉的太阳,一边听着海的音乐。在寂静的黄昏,大海对她吟唱的是勃拉姆斯的催眠曲;在暴风雨的夜晚,则是莫扎特。而自打她从棕榈海滩回来,这音乐就不见了;现在,大海絮絮叨叨地在数落她;哀号着,凄凉地低吟着,甚至在她睡觉的时候也烦扰着她。
它在向她控诉,她的曾祖母死了,但是凶手却逍遥法外。它向她低语,她爱过,但又失去了,因为她让每个人失望。每一次潮起潮落都在计数着她的所失。艾迪斯诺亚湃瑞斯科特妮道格拉斯。
思珑站在那儿,手插在口袋里,听着这凄凉的乐章。这声音伴随着她送她回家,尽管她知道在家里她也逃不过这声响。
她斜穿过马路,低着头,被回忆折磨着,身后是大海忧郁而一阵紧似一阵的低吟。她如此全神贯注,以至几乎到了后门,这才抬头发现她的房子后面一片漆黑。自从她从棕榈海滩回来后,她就开始在厨房里和客厅里一直亮着盏灯,这样她就不会步人黑暗的空白中。早些时候,她就把厨房里的灯打开了,她涸葡定。
思珑明确地记得自己做过一些事,但是很显然这些事并没有做,她纳闷着来到后门。然后她看到有一小榜的窗玻璃碎了。她猛地把手背到了背后,转过身,将身子紧贴住了房子,随即猫下腰,蹲了下来。
她靠着窗户根向房子的前面移动,发现客厅里的灯仍旧亮着。她迅速地盘算了一些可能性和恰当的应急方法:她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在里面,为什么他们要破门而人。小偷来去匆匆,但是通常情况下他们不会关灯。
她带着一把房子钥匙,但是没带车钥匙,也没有武器。她的手枪仍被棕榈海滩警察局扣着,暂时借来的一把放在卧室中她的手提包里了。如果有什么人在她家的话,那么明智的做法是离开,到一个邻居家,要求增援。
她本打算这么做,直到她来到房子前面的拐角处,看见了街上停着的一辆熟悉的美洲虎敞篷车。湃瑞斯的车。难道湃瑞斯破门而人,然后把她的车留在显而易见的地方吗?这想法太奇怪了,以至让人觉得不安。
思珑悄悄地撤回到房子的后面,向后门移动过去。她悄无声息地拧开门把手,人闪进了灯光的阴影里。接着她听到了里面有声音。一个嫌诏?一声抽泣?一句话?
她从打破的窗户里朝漆黑的厨房快速地瞄了一眼,确定里面没有人,厨房连着客厅的转门关着。
她的意识此刻开始活跃起来,对每一个细小的声音都留心谛听。她潜进厨房,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将转门旋开一条缝,偷眼往里看。
湃瑞斯正坐在客厅的书桌边,面对着厨房,脸吓得惨白。一个男人背对着思珑,拿枪指着她。思珑把门又推开了些,祷告着屋里最好只有一个人。
湃瑞斯看见了她,危急之下,她不假思索地开口说起了话,想要分散每个人的注意力,而且也要给思珑一个暗示。“思珑不会为了保全我父亲而去写什么忏悔书,承认是她杀了我的曾祖母。她知道你的目的是要杀了她。”
“闭嘴!”那男人冲她叫嚣着“不然的话,你会活不到那会儿,来看看你说得对不对!”
“我不明白为什么需要你们三个男人拿着枪来杀一个女人!”那一刻她知道思珑和她将会死;她感觉到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宿命。
湃瑞斯猜想思珑会离开,但是事实上她的所作所为让人看得目瞪口呆,不可思议。思珑拉开厨房的门,举起双手,掌心向上,以显示她什么都没拿,接着她一步跨进了客厅。“让她走。”她平静地说。“我才是你要的。”
湃瑞斯尖叫了起来,站在桌子前面的男人一下转过了身另两个男人一把抓住了思珑的手臂把她推到墙根,每人手里拿着把枪对准了她的脑袋。“好,好,欢迎回家!”其中的一个说道。
“让她走,我会做任何你让我做的事。”思珑如此平静地说道,以至湃瑞斯都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了。
“你得做任何我们要你做的,不然的话,你会看着我们杀了她。”站在湃瑞斯那边的男人说道,一边绕过桌子走到她的身边。他一把抓住她的脖领,将她从椅子里拖了出来,推向思珑旁边的一个男人。“你,”他说,用枪指着思珑“到这儿来。你要写封信。”
“我会写,”思珑说道,人已经被狠命地向前推了一把,一个趔趄。“但是你犯了一个错误。”
“你走进门的时候才犯了个错误。”桌边的那个持枪男人揪住她,把她拽到了一把椅子里。
“如果你想活着离开这儿的话,”思珑警告他“你得打电话给那个派你来的人。”
他将枪管抵住她的头。“他妈的闭嘴,快写。”
“好吧。让我从桌里拿些纸出来,但是听我说我姐姐和这一切无关。不别再那么用力地拿枪抵着我的头。我知道你会杀了我。但是你不能杀她。打电话给你的老板,问问。”
在她的左侧,思珑注意到一个阴影正在走廊里向她的卧室方向移动,她感觉她的前额在不断地冒汗,肾上腺素加快了分泌。她更喋喋不休地说着,好分散那个枪手的注意力,别让他看见那影子。“为了保护她,他们才想要杀我。告诉你老板”
那枪手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向后扯过来。他把枪推到她的嘴边。“再说一个字,我就扣扳机了。”
她缓缓地点点头,于是他把枪挪开,放开了她的头发。
“你想我在这纸上写什么?”她问道,慢慢地打开抽屉。思珑用右手取出一本便笺簿,左手握住了一把三十八毫米口径手枪的枪把。用便笺簿做掩护,她把枪放到了大腿上,移向书桌底下,好藏起来。
“我写什么?”她重复了一遍。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啪地按到了她面前的书桌上。
在湃瑞斯的脑海里在一切还可以回放之前那啪的一声和各个方向的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而她的脑袋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痛楚。在她陷入完全的黑暗中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是保罗李察森的脸,那是一张被怒火扭曲的脸。
贝尔港综合医院里一派过节般喧闹的气氛,尽管这家小小的医院被狂热的媒体包围着,他们是从棕榈海滩赶来追踪报道艾迪斯雷诺兹被杀案的。前一晚发生的思珑和湃瑞斯雷诺兹谋杀未遂案搅得甚嚣尘上,各种可怖的猜测和不着边际的言论纷至沓来。
当地的电视台更愿意将那晚惊心动魄的行动归功于思珑雷诺兹探员和杰斯杰斯普警官,而将同样参与当晚突袭的两个联邦调查局特工一笔带过。
全国性的媒体觉得整件事非常奇特,也很刺激,因为其中一个联邦调查局特工在几天前搜查和截获诺亚梅特伦游艇时已经上过头条了。
几分钟以前,也就是黎明刚过时传来的一条消息给人们带来了欢庆的好情绪湃瑞斯雷诺兹重又恢复了意识。而且正如医院员工们所希望的蜂拥着的记者们正在门前散去。
“李察森先生?”一个满面笑容的护士走进了三楼的私人候诊室。她压低声音,好不吵醒金波利和思珑。她说:“雷诺兹小姐醒了。如果你想单独见她几分钟的话,现在是你的好机会。”
保罗站了起来。在医院里一小时一小时地守候着湃瑞斯恢复意识,现在他突然间不知该对她从何说起。
她紧闭双眼的样子让他小小地惊慌了一下,但是等他坐到她的床边,他意识到她的呼吸有力而平缓,脸色已经好得多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她的眼睛睁开了,他注视着她看清了他是谁。现在他等着她记起他是个什么东西这个家伙怀疑她做过的每一件诚实而正派的事,接着最终恶毒地判断并且指责她谋杀了她钟爱的曾祖母。他觉得他应该受到那晚如此的对待,她扇了他耳光,把门重重地关向他。
她看着他,疑惑完全消失了。她哽咽了一下,两天来第一次要费力地开口说话了,保罗抖擞了一下精神。她的声音轻得像是在呢喃。“你怎么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她问道,脸上带着一个最微弱的笑容。
他哑着嗓子笑了起来,握紧了她的手。
“我被射中了吗?”她问。
他点点头,想起了那恐怖的一幕,一发打偏的子弹,弹到了什么东西上,擦到了她的头部。
“谁开的枪?”
保罗把他的头靠到了他们相握的手上,闭上眼睛,告诉了她事实。“我想是我。”
她一动不动,接着她笑得前仰后合起来。“我该猜出来的。”
保罗看着她的眼睛,微笑起来。“我爱你。”他说。
湃瑞斯在周末的时候出了院,而后到她母亲的家养伤。保罗休了假陪她,金波利忙前忙后地照顾她,思珑每天也都过来探望她。
金波利和湃瑞斯看上去意气风发,但是思珑却越来越瘦日渐憔悴。保罗知道都是因为梅特伦。
保罗觉得他们两人间的嫌隙完全是他的错,他非常愿意能为她修补这一切,尽管他被命令要离梅特伦远点。但是梅特伦拒绝见他,这让他没法得偿所愿。保罗打了两次电话给他要见面,但是那男人不接电话也不回复他的要求。
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湃瑞斯、思珑还有金波利正在金波利的客厅里聊天,保罗的心里则还装着这件事。艾迪斯已经去世两星期了。
门铃响了,因为看似没人听见这铃声,于是保罗站起身去开了门。与他对视相向的是科特妮梅特伦。
“我们来看湃瑞斯,”她告诉他“你在这儿干什么?想要没收那些瓷器吗?”
保罗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到道格拉斯从车里出来,于是一个并不太有把握的大致想法在他脑子里产生了。
“在你们去见湃瑞斯之前,我想和你们俩私下谈谈。”他说道,一边一脚跨出了门,逼得科特妮向后退了一步。他把门在身后关上,让他们没法从他身边擦过而进屋。科特妮对他怒目圆睁,道格拉斯也两眼冒着怒气盯着他,保罗只简单地说道:
“我对你们家做了极为不公的事,对思珑也是。如果你们能帮我的话,我会想法改正我在每个人身上犯的错。”
科特妮吸了吸鼻子。“你为什么不就晃晃你的联邦调查局徽章,发几条指令。你不就是这样让那些事发生的吗?”
保罗还是没有理会她,他对道格拉斯说道:“道格拉斯,思珑完全不知道我要拿那些游艇怎么样。她完全不清楚我会因为什么理由或其他什么对诺亚感兴趣。思珑同意和我来棕榈海滩的时候,她只知道我们怀疑卡特雷诺兹和一些非法活动有关。你们已经看到报纸了。你们该知道他已经承认了每一件事情,我们也已经拘留了迪士勒。迪士勒全盘招供了。”
他停了停,想看看他们的反应,但是他说不出他们到底怎么想,于是他又说:“我对卡特的猜测是对的。但是对诺亚我错了。但是重要的是你们对于思珑的感觉是对的,像你们想的,她关心你们所有的人。你们该听说了她都做了什么她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救湃瑞斯。她信赖了我,而我背叛了她的信任,但是我那么做是出于我的职责,而且我相信对于诺亚她是错的,我是对的。”
他又停顿了一下,只见道格拉斯看了看科特妮,似乎是在察言观色,看看她怎么想。
“科特妮,”保罗说“她一直在对她母亲还有湃瑞斯讲你。她想念你。”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这些?”科特妮倔头倔脑地问道。
保罗把手插进裤兜。“究竟我为什么要骗你?”
“因为你是个笨蛋?”科特妮指出,但是不再那么凶神恶煞了。
“很明显说这些我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保罗简短地说道一边伸手去开门。“你们没人关心思珑。那就忘了这事吧。为那些并不感兴趣的人们修好,我已经厌倦了。”
他打开门要进去,但是科特妮用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思珑有多想念我们?”
他转过身。“令人难以相信。你哥哥有多想念她?”他反击道。
她垂下眼帘,忠诚在她的心里作战;接着她抬起了头。“他太想念她了,以至于今天都要去圣马丁,一个他不喜欢的地方。在那儿的时候,他得和一堆他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接着他就会回旧金山呆着了。”
“挤出时间让我见他,我会想法让他听我说的。”
“他会把你扔出去,”科特妮兴致勃勃地预言道“他爱的又不是你。我们得让他见思珑,而且得在一个他不能马上把她扔出去的地方。”
他们对视了一眼,得出了共同的结论,于是进了屋。
“嗨,大家好,”科特妮叫道。
她的声音让思珑不可置信地急忙转过身。“我们没法呆很长时间,”科特妮接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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