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牙,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就别等了!”
“嗝!”
莫橘希也许是哭太久了,也许定被吓到了,她竟然打了个沙哑的嗝,她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他,忘了哭、忘了掉眼泪,就只是打嗝,一声接一声,伴随着她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呵!”
汪子凯笑了,那种从压抑的情绪里破茧而出的笑声,那种饱含着太多无奈的笑声,那种能按下一个人泪键的笑声,只是这次流泪的换成是他。
他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使劲揉着她的背,不让她继续抖得如风雨中的枯叶,不让她憋着哭不出来,也不让她看到他的不甘不愿和痛彻心扉!
那一天,她的头并没有破皮流血,然而他的手心却扎了根玫瑰刺,等她发现的时候,那宽厚的掌心已经肿了一片,她一边咬牙把那根刺挑出来,一边哽咽的说:“我等!心甘情愿的等在这!”
那时候,她一滴泪都没有流,全部吞进了肚子里,因为她懂了,也许他永远不会对自己说爱她,可是,他是爱她的。
爱她,所以宁愿放她走。
爱她,所以即使痛彻心扉也咬牙不说。因此,她愿意留下来,心甘情愿!
婚礼如火如茶的准备着,在双方家长的见证下举行了一个小小的仪式算是订婚宴,之后黄家在两岸三地各大媒体大肆宣扬喜讯,请柬印了有上千份陆续寄出去了,新房订在王子大酒店最奢华的总统套房,新娘新郎的礼服全部由专业的法国设计师量身订做,戒指则是向蒂芬妮订做,里面会刻上汪子凯和黄静雅的名字
这阵子汪子凯更忙了,忙得早出晚归,忙得回到莫橘希身边的时候,她早已经上床睡了。
于是,他在每个深夜,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烟的苦涩,在不开灯的黑暗中,轻轻的却紧紧的从身后抱住她,就这样一动也不动的抱着她,有时候她甚至以为他就这样睡着了,小心的回头,却对上他幽亮的眸子,她轻轻叹息,伸手柔柔覆上他的眼睛。
他在担心什么、烦恼什么?
她说了会等就不会离开,如果他说那场婚礼只是徒具形式,她相信,没有问题。
只是为什么他们夜夜拥抱,夜夜无眠?为什么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的厨艺越来越好,而他们却都迅速的消瘦?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婚前恐惧症,只要婚礼一结束,一切又都会和以前一样,莫橘希这样告诉自己,掩住他的眼睛,也这样告诉他。
明天,是元月一日。
一个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日子,也是汪子凯和黄静雅结婚的日子。
而明天要当新郎的他,今夜却在她的房间里迟迟不肯离开,莫橘希看着汪子凯的背影,不禁想到他们第一次接触时,也是看着他的背影,听他理所当然的告诉黄静雅,他可以和任何女人结婚,却不可能随便爱上谁,听他说自己忙得没有时间,约会该由女人安排,当时真的觉得这个男人很过分。
却没有想到,在今天看来,他的过分和他的痛苦相比,几乎微不足道。
因为,当她想要摆脱阴影的时候,她可以一走了之,而他不可以,他没有逃避的权利,所以他也没有脆弱的权利。
悄悄抹去眼角的泪,她挤出一丝笑容,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身后。
“回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新郎官怎么能让人看出憔悴呢!”
汪子凯转身望着她,一言不发的深深望进她强颜欢笑的眼里。
“怎么?担心明天在神父面前说不出话吗?”
他的沉默让人窒息,低下头不让他看到她几乎崩溃的神情,小手滑进他紧攥的掌心,她憋着气小声开玩笑。
“那我们来预演一遍吧!”他柔声说道。
莫橘希猛地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映着灯光和他的倒影。
汪子凯将她的手抓住握在胸前,看着她眼眶里固执打转却总不肯掉出来的眼泪,他轻轻勾起嘴角,笑出一个醉人的表情。
“神父说,汪子凯先生,你愿意娶莫橘希小姐为妻,并承诺一辈子照顾她、爱她、不背叛她,贫穷或者疾苦都不离不弃吗?我说,我愿意!接着他又问,莫橘希小姐,你愿意嫁给汪子凯先生为妻,并承诺一辈子照顾他、爱他、不背叛他,贫穷或者疾苦都不离不弃吗?”
他仿佛真的融入了角色,月光下星辰为证,他深情的望着她,期许她给个一辈子的承诺,莫橘希再也忍不住了,泪眼婆娑。他注定是她这辈子的另一场浩劫,一辈子照顾他、爱他、不背叛他,贫穷或者疾苦都不离不弃她愿意,可是,嫁给他
“我不愿意!”
汪子凯嘴角的笑容凝固了,他眼中的光彩星辰在她说不愿意的那-瞬间,全部湮灭。
“我不愿意嫁给你!可是愿意一辈子等你、照顾你,也会更爱你、不背叛你,贫穷或者疾苦都下离开你,只是不愿意嫁给你!”
每说一个字,都有一滴眼泪滑落,滴在他们交握的手背,有如灼伤般撕心裂肺。
汪子凯松口气笑了,笑得好幸福好开心,却也苦涩心疼,他知道她之所以不愿意,是因为她知道,他能给的只有那么一点点。
曾经以为他给了她很多,包容、怜惜、牵挂、眷恋、不舍,还有想霸占的感情,可是,最近才发现他得到的比付出更多。
轻轻拉她进怀里,密密的抱住一丝距离都不留,他是自私的,私心的想留她在身边,不论多累多疲倦,始终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角落会永远为他等,有一个人会为他付出甘之如饴。
这个人,即使不会做饭,也会为了他翻遍所有的食谱;即使自己已经有很多苦,也甘愿为他吞下更多的苦;这个人明明知道身边有更好的选择,却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最坏的那一个;这个傻瓜明明可以说愿意的,却为了让他内疚少一点,强颜欢笑说不愿意,哪怕她明明知道这只是一次不具意义的预演
“还有十分钟就进场了,新郎准备一下!”司仪钻进休息室提醒道。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汪子凯淡淡的开口,所有人都守在这,似乎怕他临阵脱逃一样,他轻笑着,他怎么会逃,有那么多双眼睛望着他,他根本连一步都走不开。
“大家先出去吧!傍新郎最后的一点自由好不好,真是的!”
余富城推所有人出去。黄家未免也太急了吧!派一大堆人守在这,摆明了怕汪子凯逃婚。他们也不想想,像汪子凯这种性格,怎么会选那么没水准的方式来逃避,他如果不愿意会直接说出来的!
他跟着走出去,替汪子凯关上门。
最后的-点自由!汪子凯笑了,原来他在别人眼里就这么可怜,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但似乎连余富城都看得出他的勉强,
一纸结婚证书算什么?一场婚礼算什么?一个名分上的妻子又算什么?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真的算不了什么吗?
他紧紧握住手心,掌心被割得生疼,那根刺被她挑了出来,可那伤疤却仿佛总是好不了,越来越疼。
“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汪子凯回头,看到他的父亲汪明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所以你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他低声说着。
他别过头不让脆弱轻易示人,即使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也是他要超越的目标。他敦他如何经营、如何变强,教他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生存的法则,然后将事业交到自己手上。
所以他惟一能做的就是要做得更好,家族的事业不能败在他手上。
“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不是日益壮大的汪氏,而是我有这样的儿子。”
汪明翰坐在离他最远的一把椅子上,温柔的望着他。这半个月来儿子的挣扎和无奈,他当然看在眼里,虽然他明明知道儿子的任何一个选择,都有可能让汪氏几十年的基业被撼动,可是他没有给他施压,因为他相信儿子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汪子凯握紧拳头什么都不说,这句话无疑给了他更重的负担,让他喘不过气来。
“在你二十五岁的时候,我将公司全权交到你手中,那个时候我对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你说按照自己的判断,放手去做!”他咬咬牙,生硬的回答。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按照他所看到的、学到的,按照他认为对公司最有利的判断去做,他成功的让汪氏的股票在纽约上市,规模比汪明翰主事时扩大了近一倍。
“你还记得。”汪明翰宽慰的点头,六,七年前的话了,他竟还记得一字不差。
“你说的每一句,我都记得。”
看着父亲不住点头的样子,汪子凯放软语气,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老了,两鬓已经全部花白。
“可是这次你错了!”
汪子凯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惟一一个说他选错的人,竟然是父亲!他以为
“你以为我会乐意看到你这样的选择吗?”对上儿子瞠目的表情,汪明翰笑了。“我的儿子为了家族事业准备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你以为看到你这张憔悴的脸,做父母的会高兴吗?”
汪子凯呆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这样说,他以为他的选择是所有人乐见的,甚至连莫橘希都支持,虽然支持得心力交瘁。
“孩子!人生就一次,虽然很多事情可以重新来过,结了婚的夫妻没感情可以离婚,失败的事业可以从头再来,反目成仇的敌人也有冰释前嫌的一天!但是,同样也有很多东西错过了就不能挽回,比如你爱的那个女孩,和爱你的那个女孩。”
“爸!”
汪子凯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父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似乎明白了,却又不敢相信。
“现在才叫我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你以为我会在意那百分之四十的收益?也许是我这个父亲做得不够好,让你误以为我在意利益比你多,但其实你错了,我在意你的幸福远比集团的利益多,百分之四十的收益算什么?全体股东的反对算什么?大不了总经理你不做了,大不了我们汪家的龙头位子让给别人,风水轮流转,我就不相信凭我汪明翰的儿子,再过个六、七年会打不出一片更好的山河来!”
“爸!”
汪子凯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拥住案亲,从他十五岁进公司正式实习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和父亲有过亲密举动,可这一次,他控制不了自己。
“能听你这么感动的喊一声爸,就算再损失个百分之四十,我也知足了!”
紧紧拥着儿子,重重拍他的肩膀,汪明翰的眼里闪着泪光。
“新郎该进场了”
司仪开门进来却发现新郎和父亲拥抱的场面,不禁觉得有些奇怪,这种感人不舍的桥段不都该由新娘和家人上演吗?
“去吧!大声的说出你的选择,别失了我们汪家人的风度!”
大掌一拍儿子的肩膀,汪明翰低头让儿子先走,他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老泪纵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