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他们在回去的路上果然又遭到了几波袭击。
不过杜仁早有准备,再有大理寺的人从旁协助,他们四个人都没有受伤,反倒又抓住了几个刺客。
一直到回到侯府,顾采薇连忙拿出几只小香囊送给护送他们回来的人。“时间太赶,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们。正好还有一些之前做的饼,就给你们饿的时候充饥吧!”
护卫们谢过之后,就将香囊都给收下了。
然后他们四个人也就欢欢喜喜的进侯府去了。
这时候时间都已经到了午夜。原本这个时候他们早该睡了,可因为这件事,大家都精神高度紧张,一直拖延到现在才稍稍放松一点。
但杜逸和顾天元都已经不怎么困了。杜逸死活拉着顾天元:“你们到底都对姓武的下了什么药?明明我就站在你们身边,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这样的手法当然只有我们内行人才能看清楚。要是被你们外行都看到了,那我们以后还怎么混?”顾天元得意洋洋的宣告。
杜逸顿时更好奇了,死活拉着他让他说。一方面,他嘴里还甜腻腻的大叫着:“小舅舅,你就跟我说嘛!小舅舅……”
顾天元被叫得浑身不自在。
“你这家伙就和你阿爹一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连忙揉揉胳膊,就转过身,“好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阿姐姐夫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关于我和阿姐做的那些事,我有空就告诉你。”
“不行!小舅舅,你现在就和我说啊,我现在就想知道!”顾天元赶紧叫着,小手死活抓住他的衣袖。
两个人就这么拉拉扯扯的走了。
等两个小家伙走远了,顾采薇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赶紧拍拍胸口:“今天真吓死我了!不过,你是怎么办到的,让仵作把他的伤口验作是自杀?”
“我以前研究过自尽的各种方法。”杜隽清回答道,“曾经一度,我不想活了,但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去死,就想着干脆拉几个我讨厌的人下去垫背好了。可是,怎样才能让别人认定是他们对我动的手呢?我就潜心研究了整整三个月,然后……”
“然后你也没动手啊!”顾采薇不解。
杜隽清脸上又浮现出一抹尴尬。“然后,我就迷上了各式各样的凶器,每天就顾着研究这些东西的构造、杀伤力以及打造难度,就忘了自尽那回事了。”
顾采薇顿时捂着肚子笑了起来。“说白了,那就是你根本就不想死!”
“的确。而且要不是我坚持活下来,又怎么会遇到你?”杜隽清浅浅一笑,他主动拉起她的手,“今天也要多亏了你和九郎给我帮忙。”
“那不是应该的吗?咱们是一家人。”顾采薇连忙摇头,“不过……你确定你制造出来的那个伤口能瞒得过所有人去?”
“当然不能。”杜隽清毫不犹豫的摇头,“那个刀口粗浅得很,也就仵作匆匆一瞥,会误以为是自尽。可只要仔细检查一下,就能发现里头的门道。不管角度还是力道,其实都和真正的自尽有所偏差。可是,你觉得武家会有那个耐心让仵作好好检查吗?就像今天这样。而等到了明天,我想就更没几个人对检查尸体上的伤口有兴趣了。尤其是那些坐在上位的人,死一个人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但一个铁矿却关乎着大周朝的国力是否能够更加强盛。孰优孰劣,他们心中自有计较。”
“那倒是。”顾采薇低叹口气,“你这个时候把铁矿给提了出来,还真是恰到好处。武家再恨你,但只要狄阁老他们保着你、然后女皇陛下再有所表示,他们就不敢动你了。”
所以他才敢狠心的直接把武成伟给杀了!
只不过,武成伟也的确该杀!
他还真是嚣张惯了,平日里欺男霸女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已经发展到看上别人,那么不管别人什么身份、愿不愿意,他都会痛下毒手的地步!这当然也和女皇陛下对武家人无底线的纵容脱不开关系。偏偏武家根基又浅,家教不严,如此纵容之下,瞧瞧他们现在教导出来的晚辈都是什么德行!
只是……再想到杜隽清被武成伟看上这件事,她又忍不住的想笑。
“叫你一天到晚的给我装的这么高冷禁欲。现在好了,被人给盯上了吧?”她没好气的在他额头上戳了一记。
杜隽清瞬时也沉下脸。“看来还是我给别人的印象不好。我还是将胡子留起来吧!”
“你这根本不是胡子不胡子的问题,而是整体气质的问题好吗?”顾采薇毫不客气的指出问题所在,“你长得白白净净的,身体看起来却又修长窈窕,乍一看和小娘子没多少区别。却偏偏又长了这么一张脸,纯真无害的跟小白兔似的,但眼底都是倔强坚毅,对比强烈、反差极大。要是心无杂念的人还好,可要是遇到那些欲念丛生的男女,他们都会有想把你给扑倒的冲动。更别说如今长安城里物欲横流,这样的男女数不胜数。”
这里头当然也包括她。
杜隽清听后,他立时眉头皱得死紧。“所以,我还是需要强身健体,把身上阴柔的气度给赶走,这样才不会给人想入非非的由头。”
“不,我觉得你还不如提升自己,让自己成为女皇陛下跟前的红人。只要女皇陛下信任你、看重你,那其他人自然就不敢把你给怎么样了。这年头,再强健的体魄也比不上无上的权势。”顾采薇慢悠悠的说道。
哎,要是外公还在世的话,看到这般景象肯定要骂上一句人心不古了。
杜隽清又皱皱眉。“那就双管齐下好了!”
“那也行。反正只要你撑得住就好。”顾采薇无奈摊手。
杜隽清咬紧牙关。“我能撑得住。”
话刚说完,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顾采薇扑哧一笑,就连忙拉上他的手。“很晚了,咱们还是别说其他的了,赶紧睡觉吧!无论如何,先把明天那一关给过了再说。”
杜隽清颔首,就连忙一把抱住她,死死搂着的那种,两个人靠在一起沉沉睡去。
这边长宁侯府迅速陷入了沉寂之中,那边武承嗣府上却还灯火通明。
武承嗣冷眼看着跪在跟前的侄子,他一张脸阴沉冰冷,很是难看。
“你说你想要我干什么?你再说一遍!”
“叔叔,侄儿请您给我阿弟做主!”武成虞连忙低叫,“我阿弟死得好惨,他是被杜隽清给杀死的!可是杜隽清就仗着自己封底里有一个铁矿,死活不肯认罪。大理寺的那些人也因为这个铁矿的缘故对他无比纵容,竟然就让他逃出生天了!侄儿无能,现在只能来请叔叔您亲自下令,着令三司重审此案,还我阿弟一个公道!”
“你到底是想给你阿弟公道,还是只想让姓杜的去给他陪葬?”武承嗣冷声问。
武成虞怔了怔,旋即咬紧牙关:“最好的结局当然是他们一家都给我阿弟陪葬!凭什么我阿弟死的那么惨,他们却什么事都没有,现在还一家人乐呵呵的回家去了?”
“这件事,以后你还是闭嘴吧!”没想到他话说完,武承嗣却冷冷说了句。
武成虞连忙抬起头。“叔叔,难道您也怕了狄阁老的威势吗?”
武承嗣眼神一冷。“你别在这里给我用激将法,我不吃这一套。”
武成虞连忙低下头,就又听武承嗣说道:“你阿弟既然都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杀了长宁侯一家又能如何?可你既然知道,现在他手里掌着一个铁矿,那个铁矿里的铁质量极好,都已经打造出好几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了,你就没想过,如果这个铁矿为我所用的话,就正好为我争夺太子之位增添了一大助力吗?”
“叔叔您说得对,可既然如此,咱们不更应该灭了姓杜的吗?他不死,铁矿怎么可能落在你手上?”武成虞又想方设法的想将话题拐到弄死杜隽清上去。
但武承嗣却摇头。“现在还不能这样做。铁矿既然是他发现的,那肯定只有对他那里的一切最了解。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和他打好关系,等到我们把铁矿相关的消息都摸索清楚了,里头的重要位置上也安插上我们的人手,然后再谋划除掉他不迟。”
听着叔叔如此有条不紊的计划,武成虞的一颗心又凉了。
“那么按照叔叔您的意思,现在咱们还要留他一条命?”
“不止要留,而且还要好好的留,以后咱们武家也必须和长宁侯府保持来往。”武承嗣捋着一把美髯,笑呵呵的说道。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武成虞肩膀一垮,眼神也灰败了下去。
“是,侄儿知道了。”他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旋即就转过去,慢慢吞吞的出了书房。
但还没走出去几步,他就忍不住往手背上挠了挠:“怎么这么痒?”
一边挠着,他还看到几小块白色的皮屑被挠了下来,他也不以为意,脑海里依然思考着今天杜隽清在牡丹楼、大理寺里杜隽清的表现,还有方才武承嗣说过的话……他顿时肩膀垮得更厉害了。
“阿弟,你死得真是不值得啊!”他低声感叹着,声音很快被夜风吹走,消弭于无形。
在他走后,武承嗣却满脸堆笑,得意洋洋的拿过桌案上的大周舆图,仔细找到永兴县的位置,顿时满意颔首:“永兴县,在这里。看起来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呢,可谁又能想到,这个地方居然还藏着这么大一个铁矿?如今有了你,我的太子之位就更有保障了!”
说到高兴处,他放声大笑。
身边的小厮等人见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笑了没几下,武承嗣突然觉得脖子上一阵发痒。连忙抓了几把,他就看到指尖上沾上了几块皮屑。
他顿时脸色大变,连忙一连声的低喊:“快,去请太医!我脖子上痒,都掉皮了!”
小厮不敢耽搁,连夜跑去太医家里,把睡梦中的太医给抓了起来,死活拖过来给武承嗣看脖子。
老太医年老体迈,好容易今日沐休在家,却被人给拖了过来。可他也不敢抱怨,还必须认认真真的给武承嗣看了看脖子:“国公您的脖子并无大碍,应当是不小心被虫蚁咬了,抹点药就没事了。现在已经入夏了,虫蚁繁盛,以后还请国公不要往草木太过繁盛的地方去了。”
清凉的药膏抹上之后,脖子上瘙痒的地方果然好了,武承嗣才松了口气。“知道了,你退下吧!”
老太医赶紧提着药箱告辞。
这么一折腾,此时外边天都泛起了一阵蒙蒙的白。
不过武承嗣心情好,他连忙站起身,嘴里哼着小曲,慢悠悠的回到房里,还搂着刚收的美妾滚了一圈,才终于放心的睡了。
杜隽清一觉睡到卯时,就连忙起床,一如既往的收拾妥当往卫所去了。
只不过,刚到卫所,他就发现同僚们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样。只是他也并不以为意,一如既往的只管去做自己的事情。现在他刚来这里,还有许多的卷宗要看,今天他的主要目的依然是这一个。
但也才看了不到十分卷宗,宫里就来人了。
“传女皇陛下口谕,宣长宁侯、右骁卫将军杜隽清入宫觐见!”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杜隽清舒了口气,他施施然起身。“微臣领旨。”
简单处理好手头的事物,他就跟着太监进了皇宫。
此时早朝已过,女皇陛下也并没有在大殿之上接见他,而是直接将他召去了御书房。而等杜隽清赶到的时候,御书房里除了狄阁老、张相爷外,还有兵部、户部的许多人,以及武承嗣等一干武家的核心人员。
只简单目光一扫,杜隽清就上前行礼。“微臣见过女皇陛下。”
“爱卿免礼,平身。”女皇沉声说道。
杜隽清连忙谢过,就抬起头,大胆同女皇对视。
女皇见状,她瞬时眉梢一挑。“朕倒是不知,原来长宁侯胆量这么大,居然都敢和朕对视!这世上有你这个胆量的人可不多。”
“微臣手里有东西,心里有底气,那当然什么都不怕了。”杜隽清淡然回应。
女皇双眼微眯。“爱卿这么有底气?”
“那是自然。”杜隽清毫不客气的颔首,“想必女皇陛下今日召微臣进宫,应当就是为了微臣封地里铁矿的事情吧?微臣早已经将铁矿相关的东西都整理好了,请女皇陛下过目。”
说罢,他就从怀里摸出一份卷轴,双手毕恭毕敬的呈上。
一旁的女官赶紧接过来转呈上去,女皇打开略略看过,她顿时目露满意之色。
“照杜爱卿的说法,这个铁矿里产出的原铁质量都不差?”她再抬眼问向杜隽清。
杜隽清定定点头。“不是不差,是至少一半都极好。下官也是让人随便拿几块原铁打造过兵器之后,确定可用才下的论断。”
“哦?这么说的话,长宁侯你是在没有经过朝廷允许的情况下,就私自开了矿山,还私底下召集工匠为你铸造兵器了?”马上,就听武承嗣沉声喝问。
杜隽清瞬时眼神一暗,但还是点头。“是,微臣知错,请陛下责罚!”
“算了。你应当也是因为刚发现铁矿,一时六神无主,稀里糊涂才做了错事。现在既然你已经将铁矿献上,之前那点小过错朕也就不多追究了。”女皇陛下连忙摆手,“不过,你说你打造过几件兵器,那些兵器都在哪里?”
杜隽清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为难。
“微臣其实手里拿到的东西也不多,一开始只为微臣的夫人还有儿子一人打造了一把防身的匕首。后来又多得了一块原铁,就让人再给微臣也打造了一把短刀,结果昨天晚上那把短刀……”
“短刀怎么了?”女皇不解。
身边的女官连忙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女皇听完,她顿时眉心一拧。“这么说,那把短刀现在在大理寺?”
“回禀陛下,正是。”杜隽清颔首。
“这么说的话,那现在朕想看看成品,就只能看长宁侯夫人和世子手上的了。”女皇颔首。
女官会意,立马就对外吩咐:“宣长宁侯夫人,还有长宁侯世子入宫觐见!”
“是!”太监闻言,当即转身跑了出去。
杜隽清此时还一脸局促的模样。“铁矿里挖出来了不少东西。只是永兴县太远,微臣也不常舞刀弄剑,所以并没有让人送太多原铁过来。原本只是打算给我们一家三口一人一个防身的工具,也就够了。”
这就和武承嗣嘴里所说的私底下铸造兵器相去甚远。毕竟谁铸造兵器只铸造三把的?而且还是两把防身的小匕首,还有一把贴身短刀。这些东西拿出去,根本无法应对千军万马好吗?
武承嗣闻言眉头微皱,脸色突然变得不大好看。
女皇陛下却爽朗的放声大笑。“长宁侯你果真如他们所说,老实憨厚,淡泊名利得很。明明这么大的一个铁矿被你抓在手里,你竟然也就只打造了三把铁器?你可真是……叫朕怎么说你才好?朕多久都没有遇到过如你这般老实的人了!”
杜隽清连忙又拱手。“微臣多谢陛下夸奖。”
但这话听在武承嗣等人耳朵里,却让他们都不禁嘴角狂抽。
他老实吗?老实才怪!老实人怎么可能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还安然接受女皇陛下的夸赞?要真是老实人得了铁矿,他肯定早吓得屁滚尿流,赶紧把铁矿拱手让出,哪还像他这般一步一步,步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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