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却连那位男子的姓名都不知道。
像云羌国男子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此刻,站在这里正以迷茫和不安的神色看着自己的人,又何尝不是失了名字。
想到这里,林乐知的眼中升起了一抹难以掩盖的伤感之色,良久,林乐知看着叶子缓缓道:“云羌国草木茂盛,云羌国的百姓世世代代,依赖并尊重草木,他们对草木的爱惜之情,是不需要言语就可以明晰的。”
“如此爱惜草木的百姓,断然不会轻易的将一草一木踩于脚下,刚才我看有部分百姓正是这样做的。”
闻言,所有的人全部朝脚下看去。
百姓们里面有大半的人,露出了一脸错愕的表情,这才慌忙的挪开了自己正踩着草叶的脚。
林乐知看向慌忙移动身体的百姓说道:“大家不必慌张,其实我说的并不是现在。”
缓缓,林乐知接着道:“早在我们来的那一晚,将那位云羌国的男子埋到庄外的时候,我便已经隐隐察觉到不对了。”
“杨知府在哪里?”
杨翰采听到林乐知叫自己之后,身子不安的抖了一下,然后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小心谨慎的问道:“不知姜公子叫我所谓何事?”
林乐知“奥”了一声,而后笑着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问杨知府一个问题。”
杨翰采轻呼了一口气,神情也随之放松了一些,态度谦逊有礼的回应道:“姜公子,你问便是。”
“我想知道官府,是如何确认送至边境的百姓,一定就是云羌国的百姓,当中可会出现纰漏。”
杨翰采抬眸想了想,随即看向林乐知说道:“绝不会有纰漏的,这云羌国的百姓,不管是通过牙人庄进入北齐的,还是自己逃难到北齐的,都会身着云羌国的服饰,这与北齐的百姓很好区分。”
“官府也有规定,凡是用云羌国百姓的主人家,必须自己做好记录并到官府告知,再由官府盖印,证明已经知晓此事,所以接纳他们的主人家都是知晓他们的身份的。”
“涉及国法,没有人敢怠慢,也没有人敢做假,而且主人家也没有必要费心于流民百姓,犯了错,或是因为其他原因不想再用了,这都是很常见的事情,只需要将盖有官印的名录和百姓送至官府即可。”
“所以,这些云羌国的流民百姓,即便不再穿云羌国的服饰,也不会跟北齐的百姓混淆,更不可能出现纰漏,不知可否解答姜公子的疑虑。”杨翰采拱手回应道。
林乐知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杨知府告知。”
杨翰采连忙恭谦道:“姜公子这哪里的话,能帮到姜公子便是。”
林乐知收回了视线,看着众人说道:“杨知府说的大家可听到了,这将云羌国的百姓到边境之地,是不可能出现纰漏的。”
“若是云羌国的百姓,定然会对身边的草木有爱惜之心,可是那晚在林子中,埋葬那位云羌国的男子时,地牢里的大哥让几位同一晚进来的百姓,一同出去安葬那位男子。”
“地上有很多的草叶,可是他们却将那些草叶随意的放在地上,不再看一眼。”
说着,林乐知将视线看向了石鹏说道:“不知道这样的回答,能否证明百姓之中混有废宅中的人。”
石鹏听后只是笑了笑,而后说道:“这只能证明混入这里的人是北齐的百姓,并不能证明就是废宅之中的百姓。”
明明是质问,可林乐知却不以为意,仿佛早有预料般,平静的回应道:“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林乐知没有犹豫,径直走到了刚才那个问话的百姓面前。
那位百姓抬起头来,面露惶恐之色不安的向后退步,可却慢于了林乐知的速度,自己宽松的袖口在众人的面前翻至了肩膀的位置。
掀起的一瞬间,眼前的百姓直接瘫坐到了地上,眼神透露着无措。
在手臂的上面系有一根红绳,红绳上面编制着特别的结扣,那结扣是废宅中的百姓都认得的。
平安结。
那晚他在大堂检查百姓手臂上的伤痕时,只要每每翻的位置靠上一点,百姓的神色就会有异。
但当时他并没有过多在意,以为百姓只是有不想被人知道的伤痛。
可当后面埋葬那位云羌国男子的时候,被随意搁置的草叶,是怎么样都想不通的。
林乐知将自己腰间的平安结取下来,拎在手中给在场众人看道:“大家看,我手里的这根是不是与这位男子手臂上的绳结是一致的。”
清川走上前仔细的比对过后,言辞肯定的说道:“不论是从编法上,还是绳子所用的材质来看,确实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清川又检查了其他站在原地失神的百姓,他们的袖中手臂上,也有一根平安结,红的明艳,鲜亮。
林乐知对着清川点了点头,而后拿着平安结走到萧以祸的身旁,与萧以祸腰间的做了一个对比,然后看向石鹏说道:“我与这位肖公子身上的平安结,是废宅中的孩童赠予我们的,他们说是废宅里的一位大娘编制给他们的,废宅中的所有人都有,以保佑平安之意。”
林乐知看向掌心的平安结,眸色沉了下来,只缓缓道:“平安……”二字。
平安,那是废宅中人最渴求的愿望。
良久,林乐知抬起头来,轻叹了一口,眼含无奈的说道:“其实,你想要的证据并不难,废宅中的百姓,因废宅被查封,都住在临南王帮他们准备的宅院之中,只要杨知府回去派人一查,这几日谁不在那里,一切就都明白了。”
石鹏收紧了拳头,本来还算从容的态度,现在却十分僵硬难看,连脸上的笑容都扭曲了,但依旧固执的说道:“就算这样又能说明什么,他们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
林乐知直言说道,声音也不自觉得高了一分:“他们当然有理由,并且他们的理由跟你是一样的。”
“那你到说说看,是什么理由,值得他们这么做。”
林乐知没有丝毫停顿,眼睛直直的看着石鹏,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说道:“天理昭昭,一个公理的‘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