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场

p;中华：（心里有点恐惧，认为神州与黑社会老大连在一起，干脆地）好，我做书面保证。

    （奇峰和平安知道他们的利害连在一起也不便于说话和发作，故暂且由中华大伯自己作决定。）

    神州：这就是我的好兄弟嘛！（从怀中搜同一张纸，一支笔，还有一个村委员会的印章，好像这一切都是准备好的，奇峰和平安也预测到了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中华：（接纸和笔）好，我写，为了家里人的幸福和平安。（不一会儿写好了，此时幕台的气氛陷入停滞了，好像呼吸也成问题了，递给神州，只听见纸的声音）大哥，你看一下这样怎么样？可以吗？

    神州：（接过纸和笔，然后在桌子上向纸上盖了章，收进上衣口袋里）好了，三弟，你的任务完成了，我以后决不会干涉你的任何事情，不计前嫌。

    春兰：（讽刺地）多亏了大哥的帮忙，大哥，你真是宽宏大量，替我们着想，我们实在感激不尽。

    秋菊：妹妹，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以后你有什么忙，像你打牌没钱，可尽管向我开口，作为姐姐哪有不应之理。

    春兰：（抑制住）这些年来多亏了姐姐的照顾，作为妹妹，实在无以回报，只能把姐姐的好处铭记于心。

    秋菊：（心有触动地）回想起我们姐妹从小一直到大形影不离，玩得多开心啊，但是一切都一去不返了！（叹息）因此你们有什么苦，作为姐姐哪一次不是记在心里？怕连累你们，你们也不要见怪，我只能为你们做到这一步了。

    冬梅：（心有感触，用粗糙的手去抚摸秋菊的光滑的手，秋菊的手突然一缩，又尴尬地抚摸冬梅的手）我的好姐姐，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度过的日子？

    秋菊：当然记得，只不过近几年来我的家务太多了以致于我没有经常来看望弟妹，还请见谅。

    冬梅：姐姐只要记着有两个妹妹，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秋菊：我也何尝不是？我心里一直惦记你们，二哥患病了，我叫这个老东西立即送钱过来，你的独儿要结婚，我又催他借钱也要把结婚的房子建起来，我每次见到妹妹顶着太阳在田地里劳作而帮不了忙，我的心里是一阵酸——

    春兰：（讽刺）你心里酸一会儿就好了，又风光了——

    秋菊：（怒视）什么风光了？

    春兰：你家里请了一个便宜的保姆为你做家务，还说你家务太多了？说话也不怕麻脸。家里一点田地也没种，这不叫风光吗？

    冬梅：三妹，你少说几句，三姐妹好不容易聚在一起。

    春兰：你说，三姐妹在同一个院子里为什么不容易聚在一起？

    秋菊：（火冒三丈）三妹，你就像疯子一样到处找着打牌；（叹气）二妹你就一个劲地在田里劳作，在家做活，又要照顾二弟；有时外面来一大批人到我家也得忙内忙外，你们说这还容易聚在一起像这样聊天吗？

    春兰：你放狗屁，（手指向秋菊）你说谁像疯子？

    中华：（拉着春兰）春兰，你不要说了，闭上口没有人把你当哑吧！

    秋菊：你的手不要乱指，我风光是因为我有本事，为什么我家能不种

    田地？为什么我能请保姆，开诊所和超市？而春兰，你怎么没有这个能耐呢？多下一点脑子吧？你却一个劲地向自牌里钻，（用手指向一个方向）钻不去多少金子的。

    春兰：（愤怒）我钻不出金子，那你钻的金子是从哪里来的？是昧了良心钻的，是钻的老百姓的金子——

    （突然流星飞快地从舞台左门口进，喊着）

    流星：（气喘吁吁的）爸爸，妈妈，妹妹——妹妹——感冒了，发——发高——高烧了。

    （中华，春兰，奇峰，平安和冬梅立即站起）

    春兰：星儿，你说什么来的，梦船怎么了？

    流星：发——发高烧了。

    秋菊：送到我家诊所里去吧！免费的。

    春兰：（不屑一顾）各位，失陪了。

    中华：各位，失陪了，改天再聊。

    （中华，春兰与流星一起从幕台右门口下。）

    秋菊：简直不识好人心，免费给她孩子看病，她反而不领情，给她脸，她不要脸，气死我了。

    冬梅：你先好好消消气吧！她，像知道的，急性子，又容易冲动，有什么话到嘴边，不经过大脑就“遛”出来了。

    秋菊：（抚摸她的手）还是冬梅妹妹了解我的心意，以前我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现在倒反了，经常与我对着干。

    冬梅：她就是那个性格，不喜欢谁就跟谁作对。

    秋菊：（注视着冬梅）妹妹这几年来越来越憔悴了，还穿着一套老掉牙的衣服，不如让我为妹妹买几套现代时尚服装，心里也可以抬高了一截，说起话来也有气势了。

    冬梅：多亏姐姐关心，这套衣服我已经穿习惯了，舍不得丢，丢了心里反而不舒服的。

    秋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冬梅，有些东西，我们不能喜新厌旧的，如我们三个之间的姐妹情，有时间陪妹妹多聊一下天，谈一下心，这比什么还要舒服。

    秋菊：（温和地）那倒是。妹妹，我去年租给你的田地你还要不要，租钱可以迟一点给，每亩田地的租钱也可以少一些。

    奇峰：（抢先）我爹妈年纪大了，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种那么多田地了，多赚几个钱是小事，损害了自己的身体是大事——

    冬梅：傻孩子，不种田欠这么多债，还有贷款，谁来还，种一点田，还可以一点债——

    奇峰：妈，您吃的苦太多了，自从到刘家，为扶养我们起早贪黑，把头发弄白了，脸上的皱纹像一条条树枝一样，两只手也变小了，变粗糙了，身体矮了一截，变瘦弱了，作为儿子，怎么放心得下，每当我睡觉之前，便拿着相片想起我的妈妈，我的好妈妈，为了我们付出了一切，妈妈，不知多少个夜晚，我流泪了（流泪）。妈妈，我求求您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还有一个瘦弱不堪的爸爸，照顾爸爸重担还要落在你的身上——

    冬梅：（眼泪禁不住从脸上流了下来）孩子，你不要说了，我知道我的好儿子的心意。

    秋菊：（仿佛有所感动）真是孝敬的好儿子，哪像我的两个儿子，一个二儿子冲着我，一个大儿子便躲着我，到处乱跑。

    奇峰：妈，您不要担心，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家里的债由争气的儿子来负责，您们就安享晚年吧！

    平安：（感叹地）孩子，你也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别因为家里一点负担连累到你。

    奇峰：爸，妈，难道你们不相信这个争气的儿子不仅可以还完债，而且可以光明正大地娶一个温柔体贴的媳妇给你好好地看吗？

    平安：有出息的儿子，我心里有这个好儿子便放心了。

    冬梅：我在田地上劳动了一辈子，你们说一下，突然一下子田地减少了，我觉得有点不大习惯。

    奇峰：什么不习惯，自己少种点田地，只要家里人够吃，够喝就行了，在家里照顾爸爸和孙子，多享受一下吗？

    冬梅：（拍手）好！有这个争气的儿子，我可以好好享一享清福了。

    秋菊：（高兴地）我说奇儿以后会大有发展前途。

    神州：奇儿，二弟，今天省里副省长和审计局局长与相关人员打电话过来说明天到这个地方来视察，你们说一下他们——（停顿）喔！还有市、县、镇的高级官员，我的一些好哥们，他们为什么在大年三十的时候到这个地方来视察？会不会——

    平安：给你拜早年呗！也有可能向村里农民拜早年吧！

    秋菊：假如他们拜早年也不必让这么大的官员到这个小地方？

    奇峰：（心领神会，他今天早上的行动得到了立即反应，心里暗叹中央办事的务实高效，又心想他们来着不善，想封住他们的口，心想如何对付）很可能是因为这边的政绩突出，人杰地灵，农民得到了实际的利益。

    神州：（起身，来回走动）我这次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有话直说，最近三年村里的一些人经常在村里搞破坏，挺严重的，完全不把村委员会放在眼中，越级搞上访——

    平安：你有话直说，别玩阴的。

    神州：（知其有准备，温和地）你看一下，我们都是兄弟关系，四五十年的铁哥们，有什么问题不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吗？何必到处跑搅乱村里的环境？

    平安：搅乱村里的环境？

    神州：现在是“稳定压倒一切”的时代，村里的事情不能随便越级搞内部破坏呀，毕竟你也是一名共产党员，也知道“稳定”的重要性。

    平安：（扪心）你还知道我是一名共产党员？

    神州：（安慰地）因此你患病，我便首先照顾你啦！虽然如此，但是你要做出一名共产党员的样来吗？

    平安：（摊手，拍手）你说一下我搞什么内部破坏？难道是我的行为越轨，还是处事不当，损害了老百姓的利益？假如这样，我宁愿遭到农民的唾骂而死不瞑目，不配当共产党员？

    神州：现今中国共产党发扬共产党员先进性的精神，想你这样，农民一见你就到处跑，离“三贴近”差远了，更谈不上为农民办实事，办好事，我承认以前我与你一起为农民的利益着想做了好多事，但是你现在配当一名共产党员吗？

    平安：（愤怒地）即使我不配，你也不能说我搞内部破坏呀？不能顺便冤枉人啦？

    神州：我说话是有根据的，村里修公路，你说我在其中贪污了多少，村后面的那座山是国家的，不存在什么买卖交易，而你又说我从中捞了多少，到处散播谣言，你这样做是极不负责任的表现，这难道不是搞村里内部破坏吗？

    平安：（叹了一口气）我的确说过，我也不想再顾及村里的事了，想静下心来好好休养。

    神州：（咄咄逼人）你既然想安心休养，就不要像狗一样到处咬人，搞得村里人见了就像断了魂似的乱跑。

    平安：（暴跳如雷，但是因病不易发作）你别欺人太甚，骑在别人身上作威作福，你还以为我真的没证据吗？你回想一下修公路的经费由几个人盖章？那时我还没有退休啦！你肯定是老糊涂了，你们卖山的那次交易还有老三在场签字啦，你别忘了。

    神州：（温和地）有话好说，现在三弟已经不再顾及这些事情了，你现在就放我一马吧！何况我们都是从小长到大的兄弟？

    中华：放我一马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们几个条件。

    神州：（勾头哈腰）好！你尽管说，凡是我能做到我一定会做。

    中华：（伸出一只手指，秋菊两只眼望着想发作）第一，将你在修公路和买山所贪污的赃款全部分发给村里的老百姓——

    神州：什么赃款？多恶心啦！你这不是把我向火炕里推吗？

    平安：你现在知道恶心了，把你吃的东西吐出来就不行吗？

    秋菊：二弟，真会说笑，吃下的东西怎么能吐出来呢？

    平安：第二，为了农民的孩子重新恢复原来的一所小学，怎么样？

    神州：这个事情已经弄成了这个样，他们都这样安定下来，又要搅乱现在的局面——

    平安：你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让孩子们起早贪黑又要交高学费——

    神州：一己之私？我可听不明白。

    平安：你别假装了，你以为一个病老头不能看穿其中的利益关系吗？

    神州：（低头，沉思了一会）好，我答应你，怎么样？

    平安：第三，让村里的农民自由地开商店和诊所，你们不能向他们收税。

    神州：（想过了明天再说，姑且答应他，以后反悔还来得及，了不起被别人认为不守信用而已）好，我听你的。够了吧！

    平安：（伸出四只手指）第四——

    秋菊：怎么这么罗嗦，还有这么多条件，逼死人！

    平安：说不和便算了。

    神州：（无可奈何）好，你说吧！

    平安：第四，在你手下——

    神州：（心想他也知道此事）手下的什么？

    平安：说出在你手下购买的所有儿童和妇女，并且让他们尽快回来，重归家园。

    神州：（充满仇恨的眼光扫了平安一眼）二弟，你不能这样诬陷你大哥，你叫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呀！你凭什么？你说你有什么证据？现在不是一个随便乱说的时代？

    平安：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以为你们弄的密不透风我就不知道吗？而且知道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人——

    神州：除了三弟之外，还会有谁呢？哦，那几个王八蛋，我非要——

    奇峰：伯伯，你非要干什么？

    神州：（推手）没什么。

    平安：你考虑的怎么样？否则的话你就会身败名裂。

    神州：你说这比登天还难。

    秋菊：这纯粹让我们往死路上逼吗？

    平安：（理直气壮地）你们做出的恶果由你们好好品尝，解铃还需系铃人。

    神州：（仇恨的眼光）兄弟既然不认我这个大哥，也别怪我辣手无情了。狗逼急了会跳墙，人逼急了会怎么样，你们应该知道。

    秋菊：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地谈，何必闹得大家都不开心呢？二弟也不必这样咄咄逼人，得寸进尺。

    平安：（严厉地）这是你们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神州：时隔三年，你的口还是这么硬，心还是这么直，难道你不会为你的孩子想想？

    平安：（推手状）我已经想过了，他们长得这么大了。他们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神州：那我们采取一个折中的方案，假如你不要第四个条件，我可以免去你们借我的债务，并且还你们的贷款。

    奇峰：（理直气壮地）我们不会惜罕你的钱的，我会尽快地还你的钱。

    平安：这是我的好儿子，好样的！

    神州：好，既然你们已经想好了，（用力拍桌子）我也不再勉强了。

    平安：你想通了便好。

    神州：别妄想了，第一，你们现在立即还我的钱，你们借我的所有的债务，包括奇峰借我的钱——

    秋菊：共计八万六千五百块，别怪我们辣手无情了，现在立即还。

    冬梅：（大叫）家里现在没有这么多钱，简直是催命啦！

    平安：我的这条老命抵上怎么样？

    神州：你的老命给我都不要，还脏了我的手。

    奇峰：（理直气壮地）人活着就要活得光明，死也要死得磊落。伯伯，你怎么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神州：这是我大显声威的时候了，第二，我要立即撤除你们的共产党员的头衔——

    奇峰：你为什么要撤除？没有证据就不能说撤除就撤除呀？无法无天啦？

    神州：我在村里就是法，就是天，你们因为欠债不能还就不配戴这个头衔。

    奇峰：（大吼）怎么能这么霸道呢？

    平安：你不要说了，看他还有什么伎俩？

    神州：（伸出三只手指）第三，因为二弟患艾滋病导致村里另外两位农民也患该病，罪大恶极，影响极坏。

    平安：你又有什么证据？

    神州：到时我叫他们来与你对质便ok了，他们说他们曾经跟你握手而被传染了。

    平安：只不过握了一下他们的手嘛！

    奇峰：握手便能传染艾滋病，纯属无稽之谈。

    秋菊：你们不信也得信。

    平安：奇儿，不用说了，他们被收买了。

    奇峰：法网恢恢，疏而不露。

    神州：孩子，你还小，网就有洞，何况人肯定比网更厉害，人还可以收网呢？我给你们半天时间好好考虑，晚上到我家来答复我。

    奇峰：假如我们不来答复呢？

    神州：那就走着瞧，别怪我辣手无情了。

    秋菊：你们看着办吧！

    （神州与秋菊威风凛凛地从幕台右门口下，灯暗）

    幕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