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禅思想的浸润下,在对忧患人生的反思中,苏轼形成了坦然面对现实苦难的人生哲学,即随遇而安,超然物外。
元丰五年三月七日,苏轼途中遇雨,遂借题发挥赋定风波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晴。
词中“风雨”象征人生的坎坷忧患,在“风雨”来临之际“何妨吟啸且徐行”任凭风狂雨啸,一心坦然,随缘任运“一蓑烟雨任平生”而在风雨过后,回首反思这一段经历,则风雨晴晦俱为外界之变化,只要心无所往。“造物虽驶如余何”(百步洪),虽处优患之中却坦然超脱,安闲自在。哲宗元祐元年,友人王定国南迁归,苏轼问其侍儿柔奴:“广南风土,应是不好?”柔对曰:“此心安处,即是吾乡”苏轼因而赋词一首:“试问领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虽是戏谑之言,其中亦有苏轼真意存焉,苏轼尝云:“只从半夜安心后,失却当年觉痛人”(钱道人有诗云直须主人翁作两绝戏之)“逢人欲觅安心法,到处先为问道庵”(和子由寄题孔平仲草庵次韵),可兹为证。
晚年贬谪惠州,苏轼寄信友人:“某睹近事,已绝北归之望,然中心甚安之”(与程正辅提刑二十四首),可知淡看人生荣辱,努力保持随遇而安的超然乐观心态,正是苏轼面对政治迫害时一贯之作法。苏轼能达此人生境界佛禅思想功莫大焉,苏子自云:“平生学道,专以待外物之变,非意之来,正须理遣尔”(与滕达道二十三首)。此处所提之“道”与“理”当指佛禅智慧,有诗为证:“得酒相逢乐,无心所遇安”(送范景仁归洛中)“无心”即无念无往“但应此心无所往,造物虽驶如余何”对境无心,不以外物萦怀,故能随所遇而安。可见正为参透禅宗生灭无住之理,理得而后心安。故于外物纷然变幻之际,自己饱受坎坷浮沉之时内心洞达空明,无有滞碍,而能神闲气定,超然乐处。哲宗元符二年,苏轼贬谪海南,其减字木兰花词云:“不似天涯,卷起杨花似雪花。”描写海岛绚烂青光,洋溢着词人的喜悦之情,正是苏轼随遇而安、乐观旷达心态的绝好体现。
苏轼对禅佛思想的接受持一种分析的态度,他不深究佛学义理,而是“取其粗浅假说”即把握其基本精神,以充实、完善自己的人格思想。禅佛思想不仅影响了苏轼的社会行为,也影响了他的文学活动,其词中诸如彻悟的人生感受、随缘自适的人生态度等表现主题,以及空灵澄澈的意境等,都反映着佛老思想的影响、浸润。他的思想带有鲜明的儒释道杂糅的特点。但值得注意的是,苏轼对禅佛思想的接受不是盲目的。他学佛的目的,并非为了穷究其义理,以期“出生死,超三乘”而是“期于静而达”是“取其粗浅假说以自洗濯”至于“世之君子所谓超然玄悟者”他便自称“不识也”
总之,苏轼是要攫取禅佛思想的内在精神以充实、完善自己的思想境界。他在禅佛思想实用入世方面做得很好,然而,他有不痴迷其中。苏轼的佛禅思想是有他自己的人生色彩在的,这种思想的形成也对他的整个人生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