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宋忆龄走到床沿,心疼地审视床上的小男孩。
“我妈刚帮他退了烧,把他给哄睡了。”
“什么时候病的?”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
“都没起色吗?”
“没有。听说这回流行的就是这症状,烧了又退、退了再烧。”杨启犹一脸无可奈何。
“那现在怎办?我要如何带他回去?”刚刚怎么没想到?就算他没睡着,她也不可能用摩托车将病着的汉汉载回家呀。
“嗯如此看来,你就先在这里过一夜,明天我再开车送你们回去好了。”
在这里过夜?有没有搞错?早知道刚刚就不该那么冲动,应该明天再过来的。现在她人来了,小孩却没办法带走;而若要当成白跑一趟,明天再来,她又不放心,回去了可能也是一夜无眠
“那你睡哪?”她只好妥协。
“地板还涸祈,委屈一个晚上无妨。”
“你也睡这?”
“不然咧?”他理所当然似的反问。
宋忆龄叹了口气,喃喃地:
“好吧好吧,将就一晚”
她和他,不是亲人、不是仇人、不是爱人,可能连朋友都谈不太上,但,她却为他生了个孩子
“亲爱的衣服”
一上线,宋忆龄便得到chris急切的问候。
这几天为了照顾孩子,她累得没精力开电脑作业,更别说是上网了。好不容易,孩子的情况总算稳定,在葯物的控制下,感冒病毒正在远离汉汉的身体,而她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稍稍卸下了。
她打算明天就将孩子送回去给杨启犹。
“c,几天不见了—想我吗?”
“你到底跑哪去呀?”
“家里有人生病,我充当临时看护去。”
“谁?”
“我的小弟弟。”她很自然地脱“手”而出。
这算不算谎言?
应该称不上,毕竟他们根本连“交情”都还谈不上,没必要什么事情都对他实话实说。
“什么病啊?”
“只是流行啦,患上了感冒,高烧不退。”
“那你也得小心点,别被传染了。”
“嗯。”宋忆龄心里暖暖的。
由于chris这间寨里的常客都是台北人,只有她一个住南部,所以当大伙开开心心办网聚时,她总不方便出席;因而在大家的关系皆晋升为“不只是网友”之后,她是例外的那一位。
而正因为关系一直只维持在“网友”所以她从不公开其它联络方式,一来是谨慎;二来是她不愿私生活受到一群没见过面的朋友的打搅,即便是让她怀有浪漫情怀的chris亦然。
她乐于由电脑萤幕所构筑成的安全距离“君子之交,淡如水”她一向奉此名言为圭臬。然而,透过文字的关怀,对她而言总比任何实质的礼物或贴心的言语更能给她心底带来温暖的感觉。
是因为她是文字工作者的缘故?或只是因为发话者是chris?
“妈妈”原本熟睡中的汉汉突然来到她身边。
“怎么醒啦?”宋忆龄将他抱上自己的腿上。
“妈妈在做什么呢?”汉汉童稚的脸不解地盯着萤幕。
“打电脑。”她亲了儿子一下。“再去睡觉觉好不好?妈妈陪你。”
回到床上,宋忆龄侧身将汉汉揽进怀里,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凝望着那张无邪的稚容,宋忆龄不禁呆呆地出了神
这个小生命,是在她体内形成的,多不可思议!在当年也只能算孩子的她的身体,生出了这样一个小孩和杨启犹认识那一年,她十七岁,他二十四岁。
那一夜,死党阿丽将生日party设在她从未涉足过的pub,拗不过好友的要求,她带着为阿丽准备的小礼物,忐忑不安地踏出她的第一次。
在她单纯而且根深柢固的观念里,pub也属于“风月场所”之一,她总是幻想着在那炫目却又幽暗的矛盾里,会酝酿出什么样的爱情故事,或者只是稍纵即逝的男欢女爱?
送出礼物后,她躲到比较安静的角落,冷眼观看着她的同学们狂舞、狂笑、狂饮,用他们那个未成年的身体
忽地,她的视线被阴影覆盖,惊愕地抬起头来,面前是一位高佻俊朗的男生。
刹那间的感觉,像是触了电一般,她动弹不得,只能怔怔地望着拥有一百八十公分高,站在坐着的她面前像个巨人般的他,本能地发觉到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仿佛就要蹦出胸口
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吗?这么突如其来、这么毫无预警、这么震撼的感受?
接下来,她的言行举止全都不受自己控制了。他邀她跳舞,她伸出手去;他请她喝酒,她硬着喉咙吞下去,到最后,她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那夜之后,他们迅速坠入爱河,他带她游山玩水、吃遍四方,并且在意乱情迷之际,双双初尝禁果,共享鱼水之欢
直到有一天,她忽然发现她整个人都不对劲,虽然月事一向不准时,但数数日子,竟已迟了两个月;虽然平日就三餐不定时,但也不该莫名其妙地嗅到什么便反胃种种迹象令她心慌意乱,不得已只好向杨启犹求助。
他带她回家见他父母,二话不说,便提议要上她家提亲去,她无暇深思,便一切交由他们处理去。
如今回想起来都觉不可思议,在当时,她似乎不可言喻地信赖着他们,胜于她自己的亲人。
而提亲的结果当然是失败的。
试想,哪位母亲愿意一个未成年的女孩早早便当了人家的老婆、媳妇,甚至妈妈?女儿自己都还只是孩子呢,如何再去带个孩子?必然心疼的呀!
于是她被强迫堕胎,并从此与他断绝往来。
可是,在恐惧堕胎的心理状况下,她宁愿选择嫁人来生下这个胚胎没错,肚子里的东西在她当年的认知里,只是胚胎,而非生命。
杨启犹的母亲找了位熟识的妇产科医师,大伙套了话,合演一出戏,内容是要医师谎称她已有孕三个月以上,不适宜堕胎,否则日后恐怕永远不孕;母亲因恐误了她一生,无奈地同意生下孩子,但结婚仍是免谈。
面对如此强势的母亲,杨启犹的家人莫可奈何,未成年的她更无置喙的余地。
她休了学,被安排到外婆家待产。产后便将孩子丢给男方,然后复学一切仿佛都没发生过一般,她的四周一如往常,和杨启犹那段轰轰烈烈的恋爱在其他人眼中只是一个不成熟的错误,如果如果孩子不曾存在,她还真的会以为那一年其实只是场梦
眨眼,都五年了。
因为孩子的关系,母亲后来也没再禁止她和杨家往来,不过,随着时间的加长,她对启犹的认识愈加深,便愈庆幸母亲当年的决定。
后来她才发现,他根本是个没有办法安定下来的男人,而且有许多生活习惯是她根本无法接受的;倘若当年两人真结为夫妇,怕是撑不了几年便又会步上离婚一途的。而那结果相较于今日,对于她的人生绝对会有很大的差别。
假如当年她不曾这般鲁莽就好了。她总是这么反省着。
在肌肤相亲时,他们其实并没有很深厚的感情基础,对彼此也尚无透彻的了解,轻易发生关系的结果,是亲手制造一个又一个的后悔不值得。
耳畔传来汉汉均匀的呼吸,宋忆龄收起回忆,为他盖好毯子,手轻轻地滑过那细致的脸庞。
真不可思议,她的儿子已经这么大了
虽然户口名簿上没登记,但杨家并没有掩饰她是汉汉生母的事实,她拥有随时的探视权。他是她的儿子,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自由的;奇怪的是,她从来没有想把儿子带在身边的想望,是时间与空间冲淡了亲情吗?
不知怎地,打从经历过那一年之后,她的灵魂似乎少了什么,又或者说是有什么从她的身体里流失了
回到闲置了十多分钟的电脑前,画面不知已跳动了多少页,但眼前这一整面的“亲爱的衣服?”令宋忆龄不由得噗哧一笑。
“你在干嘛啦,c?”
“我才想问你干嘛去了咧,人家是‘猫在钢琴上昏倒了’,你不会是‘衣服在键盘上睡着了’吧?”chris似乎是真的焦急。
“咦?你怎么知道?莫非你有天通眼?”
“不会吧?这样也能睡着?”一个忧郁打了个问号给宋忆龄。
“晚安,忧郁。通常一个人很累很累的时候,只要可以合眼,是不会奢求环境的,不然怎么有人连站着都能睡着?”
随口瞎掰,却让她有种说谎的不安,而在这连线背后,有多少人像此刻的她?
“很累了?那就去休息呀。”chris说。
“但我想你嘛,好些天不见了说。”
“呵呵我也想你呀,但咱们都累了,要不一道下线,到梦中再见好了。”
“ㄏㄡ暧昧喔!chris在傻笑!”忧郁逮着机会似的嘲弄chris。
“你哪只眼见我傻笑?”
“屁眼都瞧见了。”
“第三者,你就不能文雅些吗?”
“哈哈”宋忆龄由两人的交谈判断他们应是旧识,但此刻房里只剩她、chris和忧郁三人,那么,chris口中的第三者又是谁呢?
“谁是第三者?”她找遍了也没这个人呀。
“亲爱的衣服,第三者就是忧郁啦,那是我刚认识他时的名字,大概他的本名太难听,所以在电脑里以为自己改名为乐趣。”cdris反过来嘲弄他。
“喔。”她这也才知道原来昵称可以换、帐号可以改。
“第三者是女生?”
“还好是男的。”chris抢先答道。
“怎么会猜我是女生?亲爱的衣服。”忧郁的企图很明显。
“喂!‘亲爱的衣服’是我的专用词好不好?”而chris不知是故意上勾,还是真的在抗议。
“直觉反应。第三者啦、忧郁啦,不都像女生才会用的字眼?但坦白说,要由名字来分辨性别是有些危险的,所以请你别介意喔!”嘿,她之前就犯过一次错误了。
“不会啦。”
“哼!好了,第三者你接寨吧,我要去睡了。”chris将寨主转给忧郁。
“哟,两人要一起睡?”
“没错!亲爱的衣服,咱们快走。”
“嗯。”“啵啵,晚安!”
“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