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赤魑是位讲求效率的人,上班时间一到,他马上就将丁其衡给唤到跟前来,丝毫不转弯抹角地直接切入主题--
“如何?您的答案。”
丁其衡诚惶诚恐,支吾了老半天却说不出一个确切的考虑结果。
“我说过,这是很简单的是非题,就点头或摇头两个答案而已。”司徒赤魑手夹着笔轻敲桌面,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来。
丁其衡的手握了又放,一颗心悬上了最高点,不知该如何才好。半晌,他才呐呐地道:“董事长从未见过我女儿,这么果断地决定娶她为妻,难道你没想过她是否完整,是否美丽?这种契约婚姻比相亲还冒险,你不会担心吗?”
“她是吗?”司徒赤魑满不在乎地问。
“什么?”这种没有重点的问题使人费解。
“你女儿不美丽、不完整吗?”
“当然不是。”丁其衡赶忙否认。
“那不就得了?”司徒赤魑撇嘴一笑。“老实说,我还挺相信”遗传学“那回事。”
“董事长这是夸奖?”
“您想是就是喽。好了,别转移话题,我要答案。”他真是刻不容缓。
丁其衡在内心做最后挣扎,当恶魔击倒天使的刹那,他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无异议成交。”
“好极了!咱们这买卖成了,仁义更在。这事不宜迟,我提议将订婚与结婚并在同一天,您了解的,我没有大多时间可浪费在筹备婚礼那上头。就一星期后吧,婚礼订在一星期后,这些日子够你们整理的。哦,对,不需要任何陪嫁品,人到就行,正确时间我安排好在告诉您,大致上就这样,您没异议的话,我就吩咐下去喽?”
“是。”箭在弦上,不发不行了。
司徒赤魑颔首示看他可以退下了。丁其衡在临出门之际,回头意味深远地看司徒赤魑一眼,问道:“你能保证给我女儿幸福吗?”这纯粹是以一位父亲的立场而言。
“如果您指的是物质生活方面,那我能拍胸脯保证她绝对衣食无虞。若她不知足地在精神上自认不幸福,那我也爱莫能助。这是涸仆观、很公平的说法,您认为呢?”
丁其衡无话可说。
这是一桩他没有权利要求售后保障的买卖,假如女儿不幸福,也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既以自身利益为优先考虑,那问了这话就更显得矫情。是了,司徒赤魑愿意保证女儿衣食无缺,他该偷笑了。
拉开门,他沉默地走出去。
司徒赤魑看着丁其衡背影消失之后,兀自陷入沉思--
妥当吗?
这句话除了弟弟们问,他也自问不下数百次。然而,燃眉之急地娶妻之事,放弃了这回,恐怕得一延再延。他与一般商人的不同点在于他同时也是一位享誉国际的知名公众人物,不能留笑柄的。平时一些空穴来风、凭空捏造的蜚短流长已够恼人的了。
原以为承诺可能会落空,却凑巧掉下这么个好机会,他若不及时捉紧的话,那真是太对不起自己了。毕竟,他是商人呀,任何一场交易都是挑战,而他从未失败过,这次也不例外。
“妻子”只是他那五千万买回来的物品罢了。
对他而言,付出成本就得收回多少利益,而这笔买卖嘛,无关妥不妥当,既然承诺过三十无岁当天要秀出他的妻子给众人瞧瞧,他就不该食言。况且娶妻是每个男人一生中都一定得做的事,那么,对他又有何难?他绝不会给记者们批评的机会,一个字都不会!
扬了抹自信的笑,司徒赤魑按下内线电话。
“魇,过来一下。”
“什么事?我手上正忙着呢。”行笔的声音配合地传入话筒。
“不能先搁着吗?”司徒赤魑皱起眉。
“大哥,我以为你向来是最最公私分明的。”司徒黑魇无奈道。
“好吧,那你边忙边听我说。你呢,替我去找间大教堂,在下礼拜找个好时辰,找六辆礼车、一整套新郎新娘该有的行头,还有总之,婚礼得具备的东西全由你发落便是。”
“你要结婚?”
司徒赤魑听见笔掉落桌面的声响。
“有必要如此惊讶吗?你早知道的,不是吗?”
“半小时前你的答案仍模棱两可,谁也不敢肯定呀?”
“那我现在肯定了行不行?”
“大哥--”
“停!”司徒赤魑挥手喊道。“别再对我说教,我非常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多吃你十年米饭,我会比你笨不成?”
“我没这意思--好,算了,可是,这婚礼是你的,由你亲自去筹备比较合理吧?”
司徒黑魇知道他这个大哥的固执非一日形成,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但婚礼是一生一次的大事,再假手他人就太说不过去了。何况,各人喜好不同,他满意的大哥不一定满意呀!既然决定结婚,一切就得照程序来,草率不得。
“魇,你觉得我还不够忙是不是?”虽是话中话,但对聪明人已是够坦白的了。
“不,只是”
“如果你不肯帮忙,坦白一句话,我找魅就是,你不必为难。”
“没有!大哥,我没有不肯,只是好吧好吧,你放心,全交给我办妥。”司徒黑魇说,努力不让司徒赤魑听出他的莫可奈何。
“那就先谢啦,你继续忙,我不吵你了。”
话毕,司徒赤魑即挂上电话。在另一间办公室的司徒黑魇也随之放下话筒后,不禁叹息出声。
丁梵妮一个人坐在校园内一处凉亭,双眼直视前方,但并没有焦距,思忻摧佛飞到了另一个空间,也因此,对周边一切人、事、物似乎全然视若无睹的她,并没发现到有个身影正朝她靠近--
“梵妮?”
丁梵妮顿时才大梦初醒,抬起头乍见来人的瞬间,心头小鹿马上不试曝制地拼命乱撞。
“岑大哥。”她低唤一声。
“雅珞今天为什么没来?”岑树在丁梵妮对面的椅子坐下。
“她--她人有点不舒服。”丁梵妮胡乱搪塞了个理由。
“不舒服?生病了吗?没大碍吧?”岑树心急的模样表露无遗。
“没有没有,只是,生理痛,对!她生理痛,所以请假休息一天。”丁梵妮说,心底却不禁黯然。
岑树喜欢姐姐的事实早就不是秘密了,相信姐姐也有所感觉才是,却因观念问题而顽固地自欺欺人。可是,她明明知道,为什么还会喜欢上他呢?当一群人在一块儿时,她发现岑树的眼光总是追随着姐姐,而她,则一直偷偷追随着岑树,就像一个三角形,彼此在后面追赶着,而前方的人总不愿回头看一眼,以致于无所交集。
好傻呵!明明知道的,为什么仍要喜欢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爱情若是可以解释,也就无法称之为爱情了。
也许,她永远只能在心里默默恋着他
“那么,今天放学后我送你回冢,顺便探望探望雅珞。”岑树丝毫没察觉丁梵妮羞涩中带着情感的眼神,心中一迳惦着丁雅珞。
“好--不好不好!姐姐是生理病又不是生病,倘若她知道我连这都告诉你,不骂死我才怪!”古人说的话果然没错,撒了一个谎,便要再想出十个谎言来圆,好累呀!
家丑不可外扬,她一开始只是纯粹不想让这件荒谬的事教外人知晓,也不愿岑树太担心姐姐,但,她没料到会扯到这儿来,伤脑筋!
“这样啊?”岑树一脸可惜。“那没关系啦!我不强人所难,明天就见得到人了,不是吗?”他恢复乐天心情。
“嗯,是呀。”丁梵妮垂下眼,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后问道:“岑大哥,你真的很喜欢我姐姐吗?”
“对。”他没考虑就笃定地回答。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岑树抿抿嘴。
“问那么多干嘛?”
“告诉我嘛!拜托。”丁梵妮央求着。除非亲耳听到他的心意,否则她恐怕会一直傻傻地抱着那线渺茫的希望。
“就我单方面一厢情愿的喜欢有啥用?我搞不懂雅珞的想法,我真的不明白她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东西。每次我才刚起了个头想向她表白,她就立即巧妙地转开话题,她只愿把我当哥儿们。一度,我以为她另有心上人,但观察之后,我才发觉她对每个人都是那副态度,不论男的女的,莫非她是上帝转世,一律平等看待世人?”
岑树的口气中掺杂着苦涩与自嘲,很显然的,丁雅珞带给他不少苦头吃。
“姐姐她只是对爱情缺乏安全感。”丁梵妮代为解释。
岑树摇头,叹气。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不断努力,企盼能打开她的心结。”
“假如可能的话,你会爱她一辈子吗?”丁梵妮轻轻地问着,双手却下意识地绞着。
“当然!当如她肯给我机会的话。”
丁梵妮悄悄扯了个悲惨的笑容--
懊死心了!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岑树喜欢的对象既然是姐姐,那么她该抱持的心态是祝福而不是嫉妒,姐姐的幸福就等于是她的幸福。
岑树直起欣长的身子,走至丁梵妮身旁揉了把她的头发道:“怎么啦?姐姐不在旁边很寂寞吗?”
丁梵妮轻轻摇了摇脑袋瓜。
“别胡思乱想,瞧你刚才净问些怪问题。走,我陪你练球去。”岑树完全一副大哥待妹妹的口吻,拉起她走向网球场。
隐约的,岑树掌心的热度透过交握的手而传达给丁梵妮,心跳之余,她也在心中暗暗下了个决定
独自漫步在回家的路上,面对夕阳,丁梵妮身后长长的影子看来有些孤单。
方才推拒掉男同学们的邀约实属不得已,没有姐姐在旁,她着实不知该如何应付他们才适当。以往,打开话匣子的从来就不是她,虽置身在一群男孩子中,她向来只静静地当一位听众。即使对话,也只是简单地一问一答,她学不来姐姐的犀利与应对如流。
没有姐姐,连网球练得也不甚顺利。选手中和她实力相当的只有姐姐,今天的练习,她是一路赢了所有对手,而且是轻而易举地!失去姐姐这么一个好练习对象,日后可怎么办好?
不过
丁梵妮扯了个艰涩的笑。
或许,她没机会参加县大赛了也说不定。
进入家门,丁梵妮第一眼就看到桌上香喷喷的饭菜,放下袋子,她走到厨房见父亲还在忙,于是叫了声:“爸。”
但抽油烟机的声响盖过她的,父亲没有听到,她便提高音量:“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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