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累,整天听着她在他面前说子然,他都快以为自己就是子然了,或者以为自己是子然的代替品。
所有的包容、耐心、痴心都快被固执的她磨光了,她为什么要如此固执啊?让他的心堕入万劫不复的黑暗深渊。也许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可能会好一点,但每天上班都会看到她,还分开什么呢?
两人就这样对站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变得有点僵。寒冷的北风吹过,更是落寞。
“我们回去吧。”赵世皓率先打破了让人窒息的沉默。
“好。”温绿绮不知该说点什么来打破两人之间的隔膜,只低低地应了一声跟着向前行。
两人之间一时变得生疏有礼,让人只想逃离这种低气压的地方去好好地呼吸。两人虽然是并肩而行,但之间的距离宽得可以容得下一个人,而这个无形的人,正是何子然。
两个人都默默地走着路,没有交谈,也没有眼神的交会,就像两个路人一样。
赵世皓伸出右手,他想穿越这无形的隔阂,不让这阻碍把他们分开,也不让路人从他们之间穿越,只要伸出手,他还有可能捉住幸福。
一只柔软的左手伸出,放在厚实温暖的大掌中,让那温暖从手心传到心脏,再随着心脏的血液循环至身体各个地方。
倏地赵世皓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在哪间医院我马上到。”赵世皓本是一边接电话一边走路的,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消息后,突然停住了步伐,全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了似的,手也变得冰冷。
“什么事?”温绿绮感觉到他手的冰冷,而且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力度大得让她觉得痛。但她没有出声也没有扳开,只任他像捉住救命草似的捉住了她的手,柔声地问赵世皓。
“我们去医院。”赵世皓开始拦车。
“医院?谁打来的电话?”温绿绮紧张起来,特别是看到赵世皓焦虑的脸后。
“你爸。”赵世皓焦急地拦出租车,可就是没有车肯停下来,他急得忘了这里是禁停路段,放开温绿绮的手,几乎跑到马路中去拦车。
“我爸怎么了?”温绿绮焦急地拉住赵世皓,颤声地问,她不能想象父亲有什么不测,她就只有一个亲人了。
“是我妈住院了。”赵世皓不要命地冲出去拦车。
“小心。”温绿绮看着赵世皓不要命的举动,吓得大声惊叫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幸好司机刹车及时。
“老兄,你不想活也不要害我。”司机从车窗伸出头来粗暴地吼。“对不起,我要去医院。“赵世皓拉开车门上车。
“我有乘客。”司机见他坐上来急急地叫。这个人有问题吗?先是不要命地拦车,然后又强硬上车,没看到他后面坐着一个女乘客吗?女人是最麻烦的,搞不好还会被投诉,而且这里也不准停车。
“先去医院吧。”后面的乘客说。
“谢谢你!”赵世皓感激地回过头来对女乘客道谢。
“不客气。”后座的乘客微微一笑,打开车门让温绿绮上车。司机不禁为乘客的大度折服,决定等一下送她回家不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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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皓和温绿绮来到医院,他在门口停住脚步,看着病区的门口不敢进去。
“怎么了?”温绿绮回过头来问。
“如果我妈真的有什么意外”赵世皓好怕进去看到最怕看的情景、听到最不愿意听到的病情。刚才温树德在电话中支支吾吾地说不清病情,让他觉得他在有意地隐瞒他什么。
“不会的,我们进去吧。”温绿绮柔声地安慰像个彷徨不安的孩子似的赵世皓。这个时候的他,像个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小男孩,让她觉得心酸。男人的脆弱激起了女性天生的母爱之情。
“如果有事,我怎么办?”赵世皓担心地问。他不能想象失去相依为命的母亲的情形,想也不能想,那会让他悲痛欲绝。他需要有个人保证,母亲不会有事的。
温绿绮伸出自己柔弱的手,希望可以让他支撑。
赵世皓握紧她的手,鼓起勇气走了进去,要面对的始终逃避不了。
来到病房,却见赵九菊和温树德在说说笑笑,和平时没有两样,他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松少许,但一想到有其他绝症的可能,他的心又挂了起来。
“妈。”赵世皓掩饰好自己的情绪,进去轻松地叫。
“你们来了。”赵九菊看着牵着手进来的两个年轻人。如果自己真的有什么不测,世皓还有人可以陪着,她也就可以放心地去了。
“妈,你哪里不舒服?”赵世皓松开温绿绮的手,在床前蹲下来问赵九菊。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累而已。可能因为受寒,有点发热。”赵九菊说得轻描淡写的,但她知道这副从艰苦中挨过来的身体,已经不怎么中用了。
和赵九菊聊了一会;赵世皓去找医生了解病情。走到门口的他已经打开了门,又折回头,拉起坐在旁边的温绿绮一同出去,他需要她在身边,给他勇气。
“我们应该把孩子们的事办一办了。”赵九菊欣慰地看着两人牵手出去的背影,回过头对温树德说。
“你先养好病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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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生的办公室坐下来,赵世皓报上病人的姓名和关系,等待医生的宣判。
“病人的初步诊断是肝癌中晚期。”医生翻了翻病历说。
“能治吗?”温绿绮轻声地问。
“化疗吧。但病人的身体状况不好,心脏和肾都有毛病,化疗会把正常的细胞也杀死,我们不敢用大剂量的方案。而且还要等病人的体质好转之后才化疗。”医生很保守地回答,字字斟酌。
“那究竟有没有机会治好?”赵世皓问。
“要治好是没有可能的,只能是延长生命。”医生慢条斯理地把答案说出来。
“最长可以活多久?”
“长的三五年,短的话就是一两年了,很难说,这有个体差异。”
“有没有更长的可能?”
“除非有奇迹出现。”也不是没有,只是不多而已。
“需要隐瞒病情吗?”这都是他为人子的不是,都没有关心过母亲的健康检查,如果早点发现,情况就不会到这种不可救的地步。是他的不孝,他只顾工作、疏忽了母亲的健康,也疏忽了母亲的寂寞。
“我觉得病人的生活态度积极、很豁达,没有必要隐瞒,让她知道反而会配合治疗。不过我们尊重家属的意见。”
“先瞒着吧。”赵世皓低沉地说出要求,拉着温绿绮走出医务办公室。
“谢谢医生。”温绿绮被拉着离开医生办公室前,不忘道谢。
“怎么办?”在走廊里,赵世皓卸下了坚强的外表,把头靠在温绿绮的肩上哽咽着问。
“别这样,还有时间。”温绿绮不知怎么安慰这悲伤的男人,只能任他紧紧地抱住自己,自己则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像安慰小朋友那样。
“都是我不孝,如果我经常带她到医院检查就不会这样。我拼命地读书,拼命地工作,我以为只要给她物质上的享受就好,从没想到她一个人会很孤独的。”赵世皓诉说着自己的过错。
“这不能怪你。”
“你知道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哀吗?我刚能让她过上好一点的日子,她就得了绝症,老天真会开玩笑。”“世皓?!”温绿绮感到一股温暖的液体顺着颈边流进去,她震惊地叫。他在流眼泪,赵世皓在流眼泪,这钢铁一般坚强的男人啊,她错愕又心痛。
“坐下来。”温绿绮让他在走廊的板凳坐下来,也让她看到了他脸上的眼泪,她的心一下子碎了,在看到他脸上的泪水时,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明朗了起来。
“世皓。”温绿绮坐下来,拍拍弯着腰、把脸埋进双膝的赵世皓,心仍在为他的眼泪震撼。这是一个男人为母亲流的眼泪,却比一个男人为情人流的眼泪更让她心痛、震撼和感动。就在这一刻,她心里明朗起来的是那份一直如在雾中的爱。
“抬起头。”温绿绮柔声地叫。
赵世皓坐正身,抬头看着温绿绮,不在乎她会怎么看待他的脆弱。
温绿绮伸出手,温柔地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冰冻的心脏被这温热的眼泪完全解冻,温热柔软得有如新生。
他的眼泪越擦越多,温绿绮最终停止了擦拭的动作,抱住他的头、让他靠在她瘦弱的肩头上流泪。
赵世皓止住自己的眼泪,再这样哭下去,会露出破绽的。
温绿绮再次拭干他的眼泪,然后握住他放在膝上的手,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汹涌的情绪平复,赵世皓站起来想向病房走去。
“等等。”温绿绮叫住他、举起手,拨好他有点凌乱的头发,整好衣服,然后鼓励地对他笑一笑。
赵世皓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但失败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连自己都感觉得到。这样进去,里面的人一定会起疑心,他没有把握自己不会露出破绽来。
最后,两人匆匆地和赵九菊道别离开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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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赵世皓看着摆在餐桌上的蛋糕水果,不由得又是难受。今天是他的生日,而生他的母亲,却被诊断出有绝症。
墙上的电子钟响起一阵明快的音乐,午夜十二点。
“生日快乐。”温绿绮对伤感的赵世皓说。
“谢谢。”赵世皓侧过脸看着伴在身边的人,沙哑着声音道谢。还好,他的身边还有她。
“要切蛋糕吗?”温绿绮问。
赵世皓摇摇头回房去。温绿绮把东西收拾好放进冰箱,擦干净餐桌,拖完地,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她离去之前,不放心地去敲敲赵世皓的房门,才敲了一下,就传出他的声音。
“还没睡?”温绿绮推开门,看到赵世皓坐在书桌前。
“没有。”
“披件衣服。”温绿绮回到沙发处拿起他的风衣,把它披在他身上。
“谢谢!”
“我热杯牛奶给你喝。”
“不用忙了。”
“那我回去了。”时间不早了。
“太晚了,你睡这里,我到客房睡。”赵世皓站起来,把房间让给温绿绮。
“也好。”温绿绮知道,要有个人待在这间屋子里。
“衣柜里有新的衬衫和毛巾。”赵世皓交代好后,离开了房间。
“世皓,坚强一点。如果没有办法改变结果;我们至少可以把握现在。”温绿绮看着赵世皓落寞的背影,不知怎么地就脱口而出了这句话来。
赵世皓转身,看着站在房间里的温绿绮。台灯淡淡的光线投映不到的她的脸上,微暗中的轮廓竟十分清晰,像女神在黑暗中降临似的,给了他坚强。
是的,不能改变结果,至少可以把握现在。他的悲伤是没有用处的,他还有时间尽为人子的义务,不是吗?赵世皓对温绿绮露出一个笑容,让她安心。
两人互道晚安后离开。
温绿绮打开衣柜,发现里面整齐得让人汗颜。世皓在工作上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没想到在生活的细节上也是如此的严格。
穿着他的旧衬衫,躺在他的床上,盖着带有他气息的棉被,温绿绮的梦里第一次没有子然,全部都是赵世皓的身影,严肃的他,温柔的他,坚强的他,脆弱的他,全部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