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夜来幽梦

>
    没办法，钟离泽只好自己起身去倒茶。走到案几前的时候，脚下一绊，钟离泽险些栽倒。眼角的余光不偏不倚扫到了对面的梳妆台。

    “那不如就今晚。”

    她为了钟离泽一人而精心准备的盛宴

    “先就这么办吧，一时也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咬咬牙就这么决定了，钟离泽遣了老许先行去准备。

    “不是答应我不做傻事吗？”百里长空疲惫地揉揉眉心，怎么一个一个都不叫他安生，他就知道不能一日不来。

    今晚？百里长空看看这时辰，不如说是今早更为合适。

    终于是做出了这个决定，虽然与他设想的初衷相反。但不管以后如何，至少是眼下他实在不希望再看到娉婷一步步朝着深渊走下去了。

    这就奇了怪了，伙计们互相证明各自的清白，这至少说明不是广曲酒庄出了内鬼，而且他们也都说当夜一切正常，那这好端端的一千坛宜酒如何化作了污水？

    过了半晌，百里长空率先开了口“娉婷，他的百日都过了，你还没去见过他。不如等哪ri你准备好了，我带你去看看他。”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钟离泽心里动了一下。旁边的乌雅尔转转碧绿的眸子，忽然露齿一笑“当日我进府时不是带了一千坛酒，都搁在府中的酒窖里了吗？或许可以拿这些先挡一挡。反正那些酒也都是我自逐鹿带来的甘冽美酒，和宜酒相差不大。”

    三个月以来，娉婷第一次脱下了那件白裳，第一次梳起了自己的满头乌发。

    “啊——”钟离泽心“咕咚”一沉，两条腿都禁不住打颤，还没等乌雅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吓得扔掉了手里的茶盅，夺门而出了。

    明明知道她是在狡辩，但百里长空却是拿她没一点儿办法，只好命人重新熬了，自己亲自盯着她喝完了。

    娉婷从“千里眼”里瞧到了这一幕，也挽起唇角勾了勾，收起了细长的“千里眼”坐回到椅子上。

    见百里长空也同意了，并且站起来就准备带她去见他，娉婷的心里惊起一阵慌乱。心跳的很快“咚咚咚”地好像要穿破胸口似的，她难受得捂着胸口伏在书桌上喘气。

    “我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姓氏，多年来无人唤我，我也记不得我的名字。”初相逢时，他这么对她说，因此她唤他无名。想不到一语成谶，他死后，墓碑上竟然无字可刻。

    娉婷皱着一张脸接了那蜜饯过去，边含在口中边抱怨“无名，好苦！”

    写完满意地看了一看，娉婷又捂着嘴猛咳了一顿。好像要把心肝脾肺都咳出来一般，娉婷无力地瘫软到墓碑旁，笑着对坟墓里的人说“百里长空这寻来的药一点都不管用，如果是你来治，我早好了。”

    “你先歇歇吧，老许将事情办完我会告诉你。”乌雅尔将钟离泽按下去，用柔嫩的手盖住他的眼睛。

    说什么没事，却根本没有察觉自己一直在无意识地重复着前一句话。百里长空心疼地看着低着头稳定自己情绪的娉婷，果然一提到他，她就会褪下冷硬的面具，变回自己原本的模样。

    片刻之后，梳洗打扮好的娉婷站在百里长空的面前。

    一时间钟离泽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但是他还是心里有所顾忌“这可是欺君之罪呐。”

    举着手指，一笔一划地在墓碑上写着。

    广曲酒庄的老许气喘吁吁地道“老爷，酒庄连日来所酿的一千坛宜酒，昨夜一夜之间竟然都变成了污水！”

    以那个人的性子，怕是恨不得将他拆皮扒骨，寝皮食肉吧。

    钟离泽听到屋外有人咋咋呼呼都吵着跑过来，原本就紧皱的眉更是拧在了一起，看也不看来人，只是冷硬地问道“又发生何事了？”

    钟离泽赞同地点点头，广曲酒庄自从酿出宜酒之后，更是乘胜追击与各大酒楼商铺定下契约，一时间再没有那种酒酿可以与宜酒媲美。如今连皇帝都听闻宜酒之名，特意吩咐采买公公前来，少不得会有些宵小之辈在背地里做些手脚。

    鹅黄衣裳，云髻微垂，就连苍白的脸上也轻搽了些微的胭脂，使得她的脸色看起来红润了不少。

    拿着药碗摇晃了一下，娉婷可以看到碗中药汁里倒映出来的自己白裳乌发，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这张脸。

    怜惜地看着她，百里长空后悔了“既然你还没有准备好，那我们隔日再去吧，今晚你先好好休息。”

    老许抬眼一看是新进门的夫人，听说是逐鹿来的美人，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可惜就是脸色太差了点儿，惨白惨白的，看着有点渗人。

    钟离泽看了老许一眼，发觉老许也正看着他，乌雅尔这一番话算是真正说到了点子上，钟离泽和老许不觉都偏向了乌雅尔所说的办法。

    这两个人好像都将娉婷忘记了，但是钟离泽却时刻不敢放松，生怕这两个人突然兴致来了想起还有娉婷这么一个人，他总是不能交代的。

    “这必定是有其他酒庄的人看不惯咱们酒庄能为皇家国宴提供美酒佳酿而干的下作事，我猜十有八九是酒庄里出了内鬼。”坐在一旁的乌雅尔听了，插嘴道。

    “查了，将当夜在酒庄值夜的十五个伙计一个个询问了个遍，都说没有发现异常，而且各自的供词也都对的上，没人有明显的嫌疑。”老许赶忙回报。

    想来也是百里长空叫人特意准备的，自从幽王景容止醒后，他便更不能长时间到这里陪伴她。其实娉婷早早说过，她并不需要人陪，可百里长空仍旧是风雨无阻，哪怕只是匆匆到她的卧房外看她一眼。

    于是，一步一步地走向那里，走向她的无名，娉婷心里居然意外地安宁下来了。停在那方墓碑前面的时候，娉婷才看清这墓碑上什么都没有。

    “嗯。”乌雅尔点点头，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好长，她的精神特别好，一睁开眼就看到钟离泽皱眉苦思着什么事。

    乌雅尔听他说得有理，歪着头开始思索着这风波楼主的事情。

    回头一看，果然是乌雅尔醒来了，碧绿的猫儿眼灼灼地盯着他。朝屋外一看，果然是黄昏已过，暮色四合了。懒就揽着。

    如果说他不想报仇

    不想继续被百里长空数落教训，娉婷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凉了，苦。”

    靠着墓碑蹲下身来，娉婷贴着那光滑的石面，轻轻地吻了上去无名，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

    端着药碗空想了一会儿，药也凉了，这正合娉婷的心意，随手就要倒在屋中那棵盆景之中，却被人死死攥着手腕儿，一伸手把药碗夺了去。

    “那就今晚好了。”

    “老爷，不好了！”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呐，除非有鬼怪作祟。”老许无心之言“而且最要命的是，这宫里的人还等在酒庄，我们哪里交的出这一千坛佳酿呐。”

    “无名，我真的很想早点去寻你，我怕待我老了，到了那里，从你面前走过，你都不认识我。”娉婷伏在墓碑上喃喃地说。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看不清，她顺着墓碑直直地滑向地面，撞翻了墓碑前的新鲜果品。倒下的时候看到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影，白裳黑发，宽袍窄袖，好像是谪仙下凡一般。

    “呵呵，无名，我想你想成了癫狂，想到这世上每一个人都像你。”眼睑渐渐沉重，最终重重地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