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碗砸到了饭桌上,执筷的手也紧紧地攥着筷子,直握到指节都发白了。
景容止心中一惊,急忙放下碗筷到她身边去:“怎么了?毒又发作了?”怎么会这么频繁,不是刚刚才发作过吗?
忽然他的手就被夜姬死死握住,她狡黠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生气了,这辈子都不肯跟我说话了呢。”
景容止啊一看夜姬没事,不过是诓他而已,焦急的脸色一收,又换上了一副面无表情。低头盯着夜姬紧握着的他的手,景容止冷冷道:“放开。”
夜姬偏偏不,她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景容止手中使劲儿,一把就甩开了夜姬的手。他的力气太大,夜姬的身子都跟着晃了晃,一瞬间景容止想伸手去扶住她,但最终还是冷眼旁观。
转身就要离开佳肴阁,身后却传来夜姬的声音:“景容止,你真的打算这辈子都不肯理我?”
脚下连片刻的迟疑都没有,景容止就往外走,夜姬的声音再度传来:“真的不打算和我好好共度这为数不多的日子了吗?一定要让我最后的记忆里,全部都是冷漠的表情和背影吗?”
她的日子不多了,她真的很希望能把余生的每一天都过得快乐。而她的快乐,就是景容止。
“反正你始终是要走,那我就要从现在开始习惯以后漫漫人生里没有你的日子不是吗?”景容止慢慢转过身来,眼神沉痛地看着夜姬“和你共度的每一天,越是美好,对我而言,就都是以后的苦酒和毒药。你真的打算让我孤独一生吗?”
夜姬也放下碗筷朝他走了过去,留恋不舍地在景容止好看的眉眼上流连,然后微微弯了弯唇角:“你不会孤独一生,你会登上九五之尊,普天之下的女子都会想陪伴着你,天下万民都将是你的子民。你的一生必定轰轰烈烈,功垂万世。”
而至于我,只要你还能偶尔想起我,想起你曾经倾心爱过一个女子,便足矣安慰平生了。
“坐拥万里江山,却无法拥有你吗?”景容止提了提唇角“这是何等的讽刺。”
夜姬看他慢慢地拨开她紧抓着他的手指,淡淡地对她说:“我已经听你的话撤回去找墨清辉的命令了,我实在是很累,先回去歇息一会儿。”
迈步出了佳肴阁,景容止就往自己的屋子走,夜姬就一步一顿地跟在他的身后。这时他才恍然想起来,因为上次朔夜的设计,让他心有余悸,因此夜姬是与他一处就寝的。顿了顿脚步,景容止转了个身,就往别处去了。
“景容止,你以为我不想和你地久天长吗?你以为我不想好好活下去吗?”夜姬在他身后朝他喊“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是个以爱为名的自私小人,对啊,没错,我就是不敢让自己成为你的包袱!曼陀罗是天下第一奇毒,你知道它发作的时候有多痛苦吗?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努力才不至于自行了断吗?”
你知道,我现在每一次的呼吸都痛得要死了吗?
我也不甘心,我也不情愿,我已经是用尽全力在多陪着你了啊。
从漪澜码头到现在,不过只是一天一夜,她已经遭受了数次毒发的痛楚。她根本不知道何时就会失去神智而疯癫,也不知道何时自己就一觉睡去永远无法看到第二天东升的明日,她心里也十分惊恐,她脑中绷得紧紧地,好像自己一放松,就会崩溃,就可能会再也见不到景容止了一样。
如果真的能天长地久该有多好,她多想陪着他一直到步履蹒跚白发苍苍。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死生契阔她不愿,她只愿与子偕老。
忽然整个人就被人紧紧地抱紧在怀中,夜姬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伏在景容止的怀里,她终于敢宣泄她心中的恐惧。
景容止抱着夜姬,心胆欲裂。
“景容止,别再这样了好不好?”夜姬伏在景容止怀里啜泣着问。
“好。你说好便好。”景容止点了点头“我不会再这样了。”
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相爱,明知前方是绝路,还要笑着往前走。景容止看着夜姬:“我们进屋去吧。”
只是景容止与夜姬都没料到,老天并没有对他们太过垂怜。
第九日。
“幽王,姐姐她”
坐在回京的马车里,拂晓担忧地看着夜姬,她已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如果不是还有呼吸,他们都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景容止沉默地抱着夜姬,忽然怀里沉睡的人动了动,缓缓地睁开眼,看了一眼周遭,慢慢地坐起来道:“景容止,我想回静园了。”
景容止看着她晶亮的眼眸,点了点头:“好,我们回静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