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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拳脚避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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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无穷变化。

    慧权是少林第一武痴,今日可谓苦心孤诣,自家师叔还在台下坐着,他也弄不清眼前的少年是敌是友,就大起爱才之心,要点破他拳法本宗之道哪想到这一拳击出,苏旷反倒不再苦思冥想,目光一晃,眼珠子滴溜溜向一侧望去,嘴角也泛起笑容来。

    慧权大是好奇,也顺便瞥了一眼,胸中一口真气恼得险些走岔远远的,乌篷船上桃花艳艳,绿衣的姑娘好像极其关切,正扶着船橹探头遥望。苏旷也不管人家能不能看见自己的面容,就温柔款款地含笑致意,百忙之中抽空点了点头,一张清秀的面孔上满是绯红。

    罢了,终究是看走了眼慧权变拳为爪,扣住他肩头:“小施主,颜中望在哪里?”

    苏旷回过神来,但半边身子已在慧权掌握之中,哪里还能挣扎。他咬牙:“我我不知道。”

    慧权摇头:“小施主,此事与你无关。颜中望盗我少林刀谱,伤我同门,这是门派恩怨,你担待不起,带我去。”

    他这番话可谓光明磊落。本来此中内情根本不需要告知一个陌路少年,但他出语诚恳,似乎是在解释自己的动机。

    苏旷挺胸抬头,理直气壮:“既然与我无关,三位大师自己找他就是。我打我的擂,你们找你们的人,井水不犯河水。”

    慧权叹了口气:“小施主欺我眼盲不成?你不认得颜中望,那这破月七式,是什么人教你的?”

    “若不是你们抓他妹子,颜大哥何必和你们为难?”苏旷恼道“他伤成那样,你们非要他性命不可么?”

    他这句话喊得又急又响,底下看客一片哗然。

    “胡说八道!”舟中老僧再也坐不住,也跃上大船来,面沉如水“少林百年清欲,岂容你信口胡说?那女娃儿女扮男装偷窥我少林绝技,颜中望持刀伤人强抢刀谱,我若放任他二人离去,少林颜面何存?慧权,你还啰唆什么,押他带路!”

    慧权轻轻推了推苏旷,小声道:“莫要逞强。我师叔疾恶如仇,脾气火暴,你少说两句。”

    苏旷根本就不是少说两句的年纪,一口气反而上来了:“颜小望也不过就是多看了几眼你们的刀谱,至于就要废了人家小姑娘的武功么?颜大哥已经口头赔罪,你们不依不饶,还要他怎么办?我听说禅宗弟子讲究心性不起不动,离念离相,大师你满眼门户之见,动辄赶尽杀绝,依我看少林也唔!”

    他被慧权一把捂住了嘴。

    老僧渐渐动了真怒:“慧权,你又擅自做主放开他,我倒要听听!小施主,依你看,我少林如何?”

    苏旷嘻嘻一笑:“一直被血洗,依然是泰山。”

    这一下,众看客连“哗然”都不敢了,满场鸦雀无声,唯有滔滔河水翻滚南下。夕阳中运河如血练,春风已冷,肃肃如秋。

    三个僧人一起变了脸色数百年来,少林是江湖中最倒霉的门派,但凡有邪魔歪道要染指天下,必定拿少林开刀,大小战上百次,败多胜少,死伤无数,说是“一直被血洗”倒也没有冤枉他们。但是这种伤疤,又有哪个门派不是深以为耻的?也就是这种初生牛犊敢随随便便说出来。

    慧权第一个反应过来,翻身跪下:“师叔息怒,童言妇语,百无禁忌。”一边回头“还不快认错。”

    苏旷也明白自己一时失言,但要他跪下认错,实在抹不下面子,一时嗫嚅:“大师,我我”

    老僧脸色极是难看,但他总不好当真难为一个半大孩子。他伸掌在苏旷肩头一按:“跪下。”

    无论是身份礼数情景最好是识时务为俊杰,苏旷也不是那么不懂事,但是不知怎么了,今天就是拼命想要逞英雄。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第一次有姑娘眺望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崇拜的目光总而言之,他的血在烧,只觉得有豪情万丈,宁死也绝不丢人。

    肩头似乎有千斤之力,苏旷只觉得浑身骨骼都要碎裂了,再也支撑不住,想也没想,一腿斜飞出去。

    老僧闷哼一声,忽然就蹲下了这一脚踢得不大是地方,大师们虽然清心寡欲,但该痛还是会痛的。

    苏旷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

    堪堪跑到船舷边,正要往下跳,身后破空之声迅疾,不知什么东西向背后和双膝打来。苏旷腾空一跃,躲过下盘暗器,但另一粒是无论如何也闪不过了他咬牙听天由命,但是身后咄的一声响,回头看时,一支毛笔已将一枚佛珠钉在甲板上。

    苏旷向左侧一望,大惊:“袁三叔?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袁三摸着唇边的细细胡须道:“怎么了?你泡叔能开澡堂,你三叔就不能做点儿小本生意?小苏啊小苏,袁三叔是怕了你了,怎么在家想听你说句笑话这么难,跑外头来就敢给我开这么大玩笑?”他回头,一躬到地“达能大师是戒律院首座,德高望重,何必跟一个黄口小子计较?稍后我命他叩头赔罪,要杀要打,不争一时。颜中望就在我处,还请移步都一泡,咱们万事好商量。”

    达能大师勉勉强强站直了腰,似是要从袁三那张精明油滑的老脸上寻出些昔日痕迹来:“你是袁不愠?想不到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都一泡是”

    “是我们兄弟三人的容身所在,说来还是托了大师的福。”袁三摇着脑袋,好像要把当年一些不愉快的东西摇去一样。

    达能双手合十,轻宣一声佛号:“罢了,看在你和况公子的面上,请吧。”

    “都一泡就在那边,一盏茶工夫就到。大师请。”

    扬州城里水道纵横,河网密布,他们正沿着一条青石小街向都一泡走去。身边就是条小河,船橹吱呀,伴着些轻快的笑声过日子的抱怨声。平静而悠然的生活如同落在水面的落花,打着卷儿奔向远方。

    苏旷走得有些发急,拉着袁三的袖子问道:“三叔你怎么”

    袁三递给他一纸公文:“小苏,交朋友是件好事,只是结交须谨慎,你当兄弟是白菜,满大街都是?”

    是扬州府的公文,上书颜中望杀人越货,强抢漕银五万两,悬赏天下,有告知者即予花红五千两云云。

    公文上的时间已经是半个月前,那时候颜中望应该是在离开少室山,一路逃向扬州的路途之中。

    “不会不会是真的。”苏旷的手心开始冒冷汗。

    “不会是真的?”袁三意味深长地笑笑“运河官船上死了十三条人命,这事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小少爷,你也该关心些民生疾苦才好。”

    “我”这两个多月恍如隔世,苏旷已经快要忘记他是从哪里来的了他是天下第一名捕的弟子,再过几个月,就要进神捕营,成为一个公门之人。

    “此事惊动不小,令师铁敖已经离京南下,此时恐怕已到扬州四五天了。”袁三晃晃脑袋“走吧走吧,别想这么多,既来之则安之。”

    苏旷别过头去,咬着嘴唇,只觉得心中酸甜苦辣说不清道不明袁三叔早就到了,偏要看这么一出好戏才压轴登台;这五六日下来,颜中望已经知道了他的师承来历,也知道他日后必定是神捕营中人,偏偏藏起这么一桩事情不和自己交代。他做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状时,这些长辈们偏要教自己敞开心扉;到了他欢欢喜喜敞开心扉的时候,那些教导他的人又说,你真幼稚,做人要谨慎防范些才好。

    “你们,你们什么都知道?”苏旷的眼里有了一丝冰凉,手被袁三扯着,但已经不知道走向哪里。

    “开门做生意,总不能连窝藏了要犯都不知道。万一掉了脑袋,岂不是很冤枉?”袁三笑嘻嘻地道“更何况本府的总捕头肖之龙肖大人,隔三差五就来盘问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想不知道都难哪。”

    “我,我想不通,颜大哥那时候已经伤得很重,又怎么会节外生枝去劫什么漕银?但漕银若不是他劫的,公文上为什么指名是他?三叔你们要是真的都知道,又为什么冒风险出手救他?”离都一泡越来越近,苏旷苦思不得其解,他开始怀念师父。师父要是在这里,一定会告诉他些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这么些为什么?”袁三悠然,目光里透出一丝狡猾来“小苏啊,我只问你,如果这件事真是颜中望做的,你怎么办?”

    “不会的。”苏旷说得斩钉截铁“五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颜大哥就算有本事劫下来,但凭他一个人,也没法子带走。更何况以我师父的速度,若真要找他,早就到了都一泡。但他迟迟没有举动,其中必有蹊跷三叔,你不明白,我和颜大哥是兄弟,我反正我信得过他。”

    这句话说得连达能都苦笑起来。袁三嗤了一声:“就你一个人知道什么叫义气?小苏,我知道兄弟两个字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练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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