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若是放心不下,便将那黄白之物收起,这些首饰钗环本官权且留下,另外再向你讨些东西”陆郊忙道:“大金吾但有所需,学生无不奉上。”丁寿道:“请将令堂的随身衣物器皿,交付与我。”
“啊?!”陆郊挢舌不下,实弄不清这位锦衣帅说得是真是假,好在丁寿没等陆郊再问,便自顾解释“连同令堂的这些首饰,我一并带回京城,”丁寿叹了口气“府中下人办事不周,未得为令堂从容装殓,身为朝廷嘉奖贞烈之妇,这身后岂可无冥福可享,故而本官欲在令堂归天之所再觅佳城,起一座衣冠冢,告慰令堂在天之灵”
陆郊感激涕零,撩袍下拜“陆郊身为人子,尚不如缇帅思虑周全,大人隆恩高义,学生唯有蹈火赴汤,竭诚以报。”
“不必多礼。”丁寿袍袖一拂,陆郊便觉身子被一股大力托起,他正自惊愕,便听丁寿悠悠言道:“进士公须晓得,今日你所得一切,皆是令堂以命相换,但请好自为之”文安县驿站。
“霸州地面上的官儿真没个眼色,送那仨瓜俩枣的见面礼竟也好意思酒敬个不停,要不是顾忌着陆郊,给他们留点体面,爷早掀桌子走人了!”丁寿倒在椅子上,没口抱怨不停。
一双纤纤玉手将浸透了热水的脸帕轻轻绞干,缓缓覆在丁寿脸上,柔声道:“东西都拿到了?”
布帕上传来的丝丝热气,将面部毛孔舒张开来,丁寿不禁舒服地呻吟了一声,自夸道:“我大老远专程跑这一趟,岂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你对颜氏母子的事倒是上心得很”戴若水搬了把杌子在丁寿身旁坐下,手托香腮,轻轻一叹。
尽管有几分醺意,丁寿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情绪不对,一把揭去面上脸帕,转过头来已是满面笑脸“哪儿的话,我对若水的事儿更加关心。”
挺翘琼鼻微微一皱,戴若水扁嘴道:“休拿话儿来哄我,你将我独自一人撇在这驿站,自去与那些官儿们大吃大喝,可曾问过我一句吃了没有?”“你到现在还没用饭?”丁寿惊道,这晌午可都过了多时啦。
“吃啦!”见丁寿一脸古怪,戴若水恼道:“不是吃不吃饭的事,人家一个人孤孤零零的,吃得有甚意思嘛!”“哦。”丁寿言简意赅,随口应了一声。
“什么叫”哦“!小淫贼,你究竟懂不懂人家心思?”戴若水真的觉得眼前男人这张脸很欠揍。
“懂。”丁寿将脸帕顺手一丢,起身道:“走,咱们去看看文安地面上有什么好吃食”嘟着樱唇,戴若水目光转向一边“你不是吃过了嘛,不用勉强陪我。”“和那些人吃饭有何滋味。
不过是灌了一肚子酒水,如今里面空空如也,求若水勉为其难再陪丁大哥去外边用些便饭,不知可否赏我这点脸面?”丁寿拱手作揖,一脸哀求。戴若水展颜轻笑“看你这副可怜相,好!”文安毕竟只是小县,繁华那堪与京师相比,最大的酒家不过两层上下,二三十间的房子。
好在收拾得整洁清爽,丁寿选了个雅间,点了店内几个招牌菜式,至于戴若水,只要陪着的人对了,对菜色并不在意。
二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了许久,外间又逐渐上客,丁寿正讲了个笑话,逗得戴若水前俯后仰,喜笑颜开。
忽听得一个甜腻腻的声音在外边道:“各位叔伯大爷,小女子初到贵境,寻亲不到,盘缠用尽,斗胆借宝地献唱一曲,初学乍练,若是弹得不成调,还请诸位爷们多担待,倘听得还入耳,也求随手打赏几个,奴家这里感激不尽!”
戴若水轻轻颦眉“这女子话里尽是江湖气,可不像是初操此业的。”女子声音好生熟悉,丁寿眉头深锁,回忆不起是哪里曾经听过,恰此时丝弦声响,伴着一阵悠扬歌声飘荡店内。
“天上的星星多月儿不多,雪白的雄鸡呀当不得那鹅”“煮粥那个还需呀自家的米呀,疼人还得是呀亲老婆那个亲老婆,嘿呀嘿个呀”声音娇媚异常,简直酥到人的骨头里去,听得店内客人如痴如醉,纷纷叫好。
“文辞浅白,俗不可耐。”戴若水心头不屑,外间那些人真没见过世面,这等俚曲有甚可夸赞的“小淫贼诶,你干嘛去?”丁寿离了座位,掀起雅间布帘。
只见外间大堂空处一个艳丽女子手捧琵琶,边弹边唱,一双水灵灵的凤眼顾盼之间,媚态横生,娇柔万状,店内一众食客被她勾得色授魂与,意乱情迷。
果然是她!店内卖唱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与丁寿有过一番纠葛的蓬莱客栈老板娘万人迷崔盈袖。
一曲唱罢,崔盈袖在轰然叫好声中款款施了一礼,捧起一个乌漆托盘向各桌讨赏,店内人单让她用媚眼轻轻一扫,便情不自禁纷纷解囊,不多时托盘内便堆满了铜钱碎银。
崔盈袖正忙着向一桌客人道谢,忽听得托盘内啪嗒一声,手中托盘随之一沉,一个足有一两重的金锞子不偏不倚落在了托盘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