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费了半天口舌,谁知唐百州竟是个不透气的家伙,闻言也勃然怒道:“姓唐的,贫道向你谆谆告诫,乃受掌门师尊德谕,并未畏惧你什么!你不要得脸卖乖,仗着你那两个丫头了得,就蔑视我们青阳宫没有制你的办法吗?”
二人一对一答,正说到此处,突听铁门外传来几声惨叫,接着,脚步声零乱奔至,仿佛是卫灵子的嗓音在叫道:“大师兄,不好了,那两个丫头无人能挡,现在已经闯进经堂,师父亲自出手,已经截她们不住。”
唐百州听了这话,心中大喜,暗忖:只要她们未被机关困住,老唐就算再受些罪,也是值得。他方在自得,浮尘子已经恶狠狠在铁门外喝道:“姓唐的,咱们青阳派与你何怨何仇?
难道你存心弄个不烂不休?那两个丫头,你去不去制止?”
唐百州笑道:“你们把我老大爷关在这铁箱子里,我纵有制止她们之心,也歉难出力报效!”
浮尘子道:“你如愿贫道适才所说,彼此不伤和气,贫道自然启门放你出来。”
唐百州这一来可神气啦,放声哈哈大笑,道:“杂毛,实对你说,任你有千般花言,万种巧语,今夜之事,除非你们交出‘灵蛇剑谱’来,实难善罢!”
浮尘子听了怒道:“姓唐的这是你逼道爷走上绝路,彼此同归于尽,你就别怨青阳派手段太辣了!”
说罢,门上小孔倏然封闭,耳旁轧轧机声又起,但这一次却不再是房屋旋转,而是顶上屋顶和脚下地板全都向中央挤压,随着机声,房中空间渐渐缩小,不过多久,唐百州已能伸手摸着屋顶,不禁大骇,心道:这可如何是好?不能设法出困,再等片刻,岂不就要压成肉饼?”
他正自思忖,瞬息间,房顶与地面的距离已减至五六尺,唐百州业已无法直立,只得盘膝坐下,心中尽在祝祷,老天,老天,你就算要了我唐百州的命,千万也保佑小绢小翠两个姑娘,保佑她们夺得剑谱,天明之前,能救回傅小保我那不成材的徒儿!
轧轧机声不歇,再过片刻,连坐也无法直坐,唐百州只好仰面躺下,口里祝祷道:“老天,老天,你就算要弄死我,何苦又叫我受这种活罪?似这么压得扁扁的,叫我那徒弟怎好做这种扁棺材?若是定做,岂不又被棺材店老板敲竹杠!”
然而,那要命的机声却并不稍止,再过片刻,他的鼻子已经触着房顶,只要转瞬间,唐百州就要与世长辞,这时候,他脑子里已是一片混乱,往事如绘,自孩提一直到今天,每一件事,每一句话,不论是他说的或是听人说的,是他做的或是看人做的,都一幕幕的在脑中映现。他想到自己将要死了,这种死的念头和滋味,远和他在终南山挖目酬谢师兄后所感触到的迥然不同。毕竟这世界还是那么值得人眷恋,未了之事又是那么多,他突然变得有些畏惧起来。
倏地,他忽然感觉出那上下两块钢板就在触到他鼻子之后,似乎并未再向下落,轧轧机声似乎也已静止,却听得浮尘子那冷冰冰的声音在头上说道:“姓唐的,贫道体念上天好生之德,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倘若你还不想就此死去,赶快答应放弃剑谱,并且立即制止那两个心狠手辣的丫头再事屠戮宫中弟子!”
唐百州正如一只脚踏在鬼门关里,一只脚踏在鬼门关外,果然,他是不甘心就此死去的,那么,他就得开口告饶,乞求这鬼道士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啊!不。”他下意识地告诉自己,宁可人亡,也要名在,这条命已是从终南山荒岭中捡回来的,又有什么过份珍惜的价值?他自忖道:“不能,我不能向他告饶,生死有命,唐百州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岂能做那临危苟免的小人?”
他突然勇气百倍,大声叫道:“压吧!压吧!姓唐的宁可死,也不能受你们胁迫屈服,压吧!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嚷毕之后,他索性独眼一闭,静静等死。
谁知事实却并不如他想像的糟,等了好一会,那两块钢板居然并未再合拢来,非但未再合壁,而且机声再传,反倒渐渐上下分退,不过一刻,仍旧回复了从前丹室原样,再也看不出一点异状了。
唐百州恍如隔世,长吁一口气,怔怔坐起身来,抬头望望窗外,明月朗星,依旧高挂天际,碧空如昼,浮云似水,寂静情境分毫未变。唐百州摸摸自己的鼻子,好似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忽然,门上小孔又开了,一个冷冷的苍劲声音又道:“唐大侠,贫道等与你素无仇怨,纵算拾得你师门遗落剑谱,也犯不上以满宫弟子性命为偿,你这等做法,不嫌造孽太甚了吗?”
唐百州听那嗓音并非浮尘子,诧道:“你是谁?我唐某人自从踏进青阳宫,便一直被困此处,何曾伤过你们一名道士性命?”
这话才毕,耳边轧轧机声又起,转瞬间,两端门上的钢板已冉冉升起,唐百州大喜,提剑正要抢出这丹室,却见房门口立着一个身染血污的高年全真。这道士年已六旬以上,长髯飘胸,身着羽衣,但此时神情显得困顿非常,襟前嘴角,连白花的长髯上也染着点点血星,好像已经身负重伤,岸然当门而立,在他身后,正立着浮尘子和另一名年轻道士,全以怨毒神色,瞪视着自己。
唐百州被他那只怨毒眼神一触,不由自主收住了脚步,脸上充满迷惘之色。
那老道缓援说道:“唐大侠,贫道上青下阳,正是忝掌这青阳宫门户之人。唐大侠你固然未伤一人,但你可知与你同来的二位姑娘,只因救你不得,放手滥屠宫中弟子,截至目下,伤命在她们手中的,已逾三百,连贫道亲身迎阻,也吃她们联手打伤。唐大侠,你们做得也未免太毒了吧?”
唐百州听他一说,方始恍然,答道:“原来你指的这件事,干嘛你只知责人,不知责己?
假若你不贪心要我师门‘灵蛇剑谱’,你不仗持机关,将唐某囚禁在这丹室中,她们怎会屠杀你宫中弟子?”
青阳真人神情凝重的看了身后浮尘子一眼,冷冷道:“如今也不是交相指责之时,贫道为了全宫弟子生灵,已亲自将唐大侠从钢壁丹室之中释出,难道阁下竟无一丝恻隐之心,设法阻止两位同行姑娘,掌底超生,停止再事屠戮无辜?”
唐百州听他一派掌门的青阳真人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心里不知小绢和小翠把人家杀了多少?忖道:这两个丫头必是寻我不到,放手把青阳宫给搅翻了吧?忙道:“这是自然,但不知她们现在何处?同时,我如阻止她们滥杀无辜,你们可愿将剑谱赐还不愿?”
青阳真人略作沉吟,接着探手入怀,掏出两本薄薄的册子,托在掌心,淡漠地说道:
“当初风闻心圆大师手著一部‘灵蛇剑谱’,原以为不知何等玄奥,千方百计求得一观,其实也不外借镜观摩之意,早知如此,何犯为了这部剑谱,结这许多仇家。阁下如能依言遏止令友滥屠无辜,贫道宁愿以这剑谱奉还,你总该放心吧?”
唐百州望望那两本册子,果是师门遗物“灵蛇剑谱”睹物思人,不禁想起终南山挖目往事来。想当初师兄要不是为了这一部剑谱,怎会设计将自己陷害?他如不是因这部剑谱,自然也不致命丧荒山,连妻女都被人掳去;如今这青阳宫也是为了这部剑谱,害得宫中弟子死伤累累,连青阳真人都说出认败求和的话来,看起来剑谱虽是珍品,无福之人,却无法保有。
他尽自怔怔思索往事,感触良多,一时也忘了行动,只怅然望着青阳真人手上那两部剑谱,热泪盈眶,竟然痴了。
青阳真人见状,长叹一声,一抖手,将两本剑谱掷了过来,道:“如今物归原主,阁下此行,可说不虚了。”
唐百州双手接过,再也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拱手道:“承道长慨予赐还师门遗物,唐百州今生难报道长大恩,来世也必然酬偿于万一。”
青阳真人黯然一笑,又叹道:“物各有主,无福也难消受,贫道得此剑谱于荒山野岭之间,不想却带来如此浩劫,这足见德薄无能领受,阁下倒不须谢得。”
他身后浮尘子忽然沉声道:“唐大侠,如今书也奉还了,你总该如言行事了吧?”
唐百州急忙将剑谱揣入怀中,虔敬地向青阳真人一躬身,提剑拧身上屋,拢目一看,连他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来这是青阳宫靠南一带房屋,已经熊熊火起,殿前空场中,横七竖八直躺了一地死尸,此外左近屋顶上,也有稀疏的死尸横陈,当真这青阳宫遭了大劫,死伤在二女手中的,不在少数。
唐百州放眼四周,却不见二女人影,有心沿屋搜寻,又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害青阳宫多死许多弟子,于是匆匆从怀中取出海螺号角来,凑在嘴边“嘟”的吹了一声。
这方法果然很有效,鸣声才落,西南角上紧跟着拔起两条纤小身影,眨眼间几次起落,已到近处,可不正是小绢和小翠。
二女裙带飘飘,掠扑而至,人尚未到,小翠已经高声叫道:“唐大侠,你是怎么脱身出来的?咱们找你不到,宫里道士们又不肯说,叫咱们好一顿杀!”小绢也气冲冲道:“这些鬼道士也真坏,临死不肯吐实,伤了这许多,他们还是不肯实说你的下落和剑谱所在,总想靠机关捉咱们,恼得小翠放起一把火,把个大殿全给烧了!”
唐百州尚未来得及说话,小翠又叫道:“唐尢侠,咱们今天一不做二不休,来,你也快来帮忙,咱们烧它个痛快。”
小绢也要再说,但她人较乖觉,火光映演下,见唐百州不言不笑,脸上板得硬绷绷地,心知不好,忙把已到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那小翠仍然不懂,喜孜孜上前就要拉唐百州去帮忙放火,道:“快来呀!你烧东边,我去烧西边,咱们就留北边,让道士们逃。”
她说得正高兴,冷不防唐百州嘿嘿一笑,道:“你倒还算好心,没有赶尽杀绝,还留下北边,让人家逃命?”
那小翠是个直性子,听了这话,还未会过意来,笑道:“你真傻,咱们哪里是放他们逃命,原就要三面放火,留下一面,咱们恰好就堵在北边,他们出来一个,咱们就给他杀一个,出来两个,就杀他一双。”
唐百州听得心中火起,厉声喝道:“再说!我真恨不得把你们两个也杀他一双,你们是杀人杀上了瘾是不是?姑娘家,开口杀,闭口烧,你们还有些女孩子味没有?这不就成了女土匪女强盗了吗?”
小绢被这一顿臭骂,垂首不语,脸蛋上红红的,好生羞怯,小翠却吓了一跳,伸伸舌头,道:“哟!这么凶干嘛?咱们替你杀人出气,还不好?”
唐百州怒道:“叫你们来找剑谱,谁叫你们放手杀了这许多人?常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这一来,滥杀无辜,造了多少孽?这那里是替我出气,分明要气死我!”
小翠掩口笑道:“瞧你,唐大侠,什么时候学佛当和尚的?别忘了,这儿是道士宫,可不是和尚庙!”
小绢见唐百州是真生了气,忙喝住小翠,道:“老夫人怎么吩咐我们来着?既是唐大侠说不该杀,想必是咱们杀错了,还不快认错,下次别杀这许多就是了!”
小翠不依,道:“你也杀了的,这会儿唐大侠怪起来,就统统推在我一个人头上,我不干,我不干!”
唐百州本来一肚子火,当不得这两个娇美姑娘你放刁她撒娇,委实骂不下去,只得摇摇头,一拍怀里,道:“你们一急了就知道乱杀,光杀人有什么用?喏!我一个人也没杀,可不是反将剑谱弄回来了吧?可见这杀人不是办法。”
他有意想说一番道理出来,但转念一想,如不是她们在外面杀人,他那能就轻而易举把剑谱索取到手?因此,纵有千般大道理,也顿感说不下去,只得摇摇手,又道:“好啦,不用说啦!咱们此间事了,现在就退出青阳宫去吧!”
二女终是年轻姑娘,虽然挨了一顿骂,但一听说剑谱已经到手,那份高兴,竟比唐百州更甚,一左一右跟着出了青阳宫,一面走,一面便追问剑谱是怎么夺回来的?言下之意,对唐大侠这份能耐,真佩服得五体投地。
唐百州便将剑谱失去经过,以及从浮尘子口中,得知师兄遗孤被他人劫持而去,剑谱被青阳派意外拾得等情,大略向她们说了一遍。当然,对于如何将剑谱弄回来,他定然不会向二女直说,势必替自己大吹大擂了一番,至于他是如何吹的?无奈他们当时行得大快,笔者未能听得真切,不便妄拟。
谈谈说说,晃眼已到距鬼手萧林所约的林子不远,小绢不安地停步,道:“唐大侠,难道咱们辛辛苦苦夺回来的剑谱,当真就这么拿去和他交换傅公子吗?”
唐百州有心呕她,道:“这有什么办法呢?如不将剑谱给人家,小保救不回来,你不心疼死了?”
小绢脸上一红,嗔道:“人家是跟你说正经的,你干嘛闹着玩儿?”
唐百州笑道:“谁说闹着玩儿?我也是说的正经话。”
小绢道:“说真的,咱们怎能便这么双手将剑谱奉送给他?我有个法儿,咱们把人抢回来,剑谱却不给他。”
唐百州笑道:“那敢情再好不过,你是个什么法儿?快说出来听听。”
小绢大眼向天翻了翻,做了个沉思之状,道:“这样办,你拿着书,照他约定的法儿把他叫出树林来,我和小翠躲在林边,只等他出来,便突起发难,抢了傅公子回来。”
小翠接口嚷道:“不成,他出林取书,必不会忘了挟持着傅公子,咱们出手成功固好,万一被他察觉,岂不坏了傅公子性命。”
小绢不服气,道:“他哪能就防得那么周密?再不然,唐大侠干脆把剑谱给他,他拿到剑谱,自然会翻阅内容真假,翻书的时候,一定略为松懈,咱们就趁那时候动手,还怕擒不住他,把人和书一并夺回来?”
小翠又嚷道:“也不成,万一出手失机,岂不连人带书全都葬送了?这样做太过冒险。”
小绢嗔道:“你就会泼冷水,这不成那不成,那么,你来拿个主意,可好?”
小翠笑着道:“这有什么?你当只有你才是诸葛亮?依我说,咱们干脆老老实实将剑谱交给他,只等他放了咱们的人,那时候使用海螺号角对付他,他既没有人在手中可以要挟,还有不被号角弄翻?让咱们轻轻松拾取回剑谱吗?”
唐百州听了这计,用力一拍手,叫道:“果然是张飞三计胜孔明,这办法最妥当,既不愁他伤了小保,又不愁他得了剑谱逃上天去,咱们准照这条计策行事。”
小绢听了,也自无语,小翠却笑道:“去你的,谁是张飞?张飞又黑又凶,满脸胡子,难看死了。”
三人计议已定,急急赶到林边,小绢和小翠各自取出耳塞,将耳朵塞住,然后由唐百州放声发出一声长啸。
啸音才落,没一会,果见鬼手萧林和傅小保从-片密林中缓缓走出林来。
唐百州等见了,顿时大吃一惊,原来傅小保这时并非被萧林带着出林,却系横躺在萧林双手上,闭目沉沉,昏迷不醒。
小翠第一个沉不住气,娇声喝道:“姓萧的,你把他怎么了?原先好端端一个人,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鬼手萧林缓步走了丈许外停住,漫不经心地将傅小保往地上一放,松了扣住他腕间脉门的手,却抬起一只脚轻轻踏在傅小保前胸上,面含狞笑地道:“贵友先前吃萧某内力震伤,此刻昏迷了过去,不过,你们尽可放心,人并未死,萧某绝不致失信,用死人来换取‘灵蛇剑谱’的。”
小翠耳里被软塞所封,听不真切,但看那傅小保神情面色,不由心中一寒,有心要抢过去看看,怕他一时误会,脚上一用力,傅小保就得当场送命,急得大叫道:“你这老东西哪有什么信用?敢莫你已将人弄死,却来蒙蔽咱们,骗取剑谱。”
鬼手萧林嘿嘿冷笑道:“这容易,只要你们已将剑谱抢来,萧某取得剑谱,将人交还你们之后,可以略作逗留,等你们验明并非死人,那时再行离去,以证信用可靠,如何?”
唐百州忙将“灵蛇剑谱”取到手中,遥遥向他一晃,说道:“剑谱我们业已得手,但你如不肯让咱们验明他的生死,却不能就此交给你,俏如咱们用千辛万苦夺来的剑谱,换回一个死人,那时你书已到手,不肯认账,咱们可去找谁理论?”
鬼手萧林忽然脸色一沉,道:“这么说,倘若萧某将人交给你们验看生死,那时你们食言不愿交出剑谱,萧某又向何人去理论?这事既然一言为定,姓萧的又非没有来历的人,难道果真就会欺骗你们吗?换不换听你们一言以决,倘若你们不肯交换,萧某立时脚下用力,将他踏死此地,甩手一走,也不稀罕你们什么‘灵蛇剑谱’了。”
他这番话,说得强硬无比,不由三人不从。唐百州私下忖道:反正让他拿去剑谱,他也插翅飞不上天去,就答应他亦无不可。于是,故作沉思,好一会才道:“好吧!我们就相信你一次,但你必须等我们验看过他的生死,才能离开,以昭信用。”
鬼手萧林道:“那是自然,你们拿我堂堂萧某当作什么人物?只管放心将剑谱交出来吧?”
唐百州横了横心,一面以目向二女示意,一面猛一抖手,将“灵蛇剑谱”向萧林掷去,叫道:“接住了,咱们依言行事,你可不能失信又起二心!”
鬼手萧林探臂疾捞,一把将“灵蛇剑谱”接到手中,压不住心中狂喜,一面急急翻开剑谱察看,一面答道:“你们这么爽快,倒令萧某有些不信,我得细细看看,别被你们用膺品将人换去,那时悔之晚也!”
唐百州三人瞪大了五只眼睛,全神注视着鬼手萧林一举一动,小绢和小翠暗中作势,准备一等他离开傅小保,便扑出抢人;唐百州一只手巳暗中摸着海螺号角,只待时机一到,傅小保脱出他的掌握,便发动号角克制,将剑谱重新夺回。
双方四人,尔虞我诈,谁也没有存着好心,场中除了鬼手萧林翻阅剑谱的“沙沙”之声外,就是各人因心情过度紧张所激发的沉重喘息声,情势正如弓弦满张,随时都可能一折而断。
这时候,天色已经微明,东方一抹淡白,映着森森林木,远处青阳宫大火尚未全熄。鬼手萧林胜券在握,面上露着骄矜的笑意,一只脚仍旧踏在傅小保胸前,双手交相使用,一页一页翻动着剑谱,就着微明的天光,细细审阅剑谱中的招式及口央,一面看,一面又微笑点头,那神情真是得意之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唐百州筹三人来说,这等待真是太漫长了,一分一秒,竟比一百年一世纪还要难过,不由自主全露出焦急之色,皆因这当儿,他们非但要苦撑那悠慢无休的等待,更在暗中担心,只怕那鬼手萧林会出人意料的翻脸,连人带书,一股脑拿走,那时投鼠忌器,却怎生是好好呢?
终于,鬼手萧林将上下两册“灵蛇剑谱”全都看过一遍,咯咯一阵笑,合拢剑谱得意的揣进怀中。
唐百州再也忍耐不住,颤声道:“姓萧的,咱们没有骗你吧?如今你剑谱已经到手,总该如约把人交还给咱们了?”
鬼手萧林咯咯大笑,道:“那是自然,大丈夫一言既出,岂有反悔的道理,不过。”
小翠急道:“不过什么?你又有什么花样?”
萧林仰天哈哈大笑,笑毕双眼疾转两转,说道:“不过,人是交给你们,也愿遵守适才诺言,待你们验看过他的生死之后离开,但我可得警告你们一声,千万别想在我交人之后,又起意对萧某下手暗算!”
唐百州心里突突乱跳,口里连声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你尽可以放心。”
萧林笑道一个“好”字,陡然迅捷的收腿,肩头微幌,向后飘退开一丈五六。
他这里一动,小绢小翠人比风还要快,就在萧林撤身后退的同时,双双扑了上去,闪电搬抓住傅小保,抢抱在怀中”
唐百州更不怠慢,探手从腰里取出海螺号角来,厉声对萧林喝道:“姓萧的,乖乖放下剑谱,否则。”
谁知鬼手萧林不待他把话说完,竟然快捷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药瓶,扬手大笑道:
“萧某早知你们有此一着,实对你说,那姓傅的已中了萧某鬼手钢爪上的剧毒,你们如果心生二意,海螺号角一响,萧某立时将这瓶解药掷入那旁山谷中,至多两败俱伤,使他无药可救,毒发毙死,你们看着办吧!”
唐百州等闻言大骇,看看傅小保脸色一片苍白,果系中毒征象;再看那旁山谷深达百丈,鬼手萧林且已飘身退到峭壁边,高擎药瓶,作势欲掷,不禁都倒抽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