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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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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却若无其事,连看都未看中年壮汉一眼。

    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奔于左而目不瞬的那份镇定和冷静。

    倒是黄捕头派来的两名便衣捕快,行动极为矫捷,紧跟著掩上楼。

    就在小红叫嚷的同时,他们已闪身入厅,一左一右,上前抓住了中年壮汉的两条胳臂。

    这两个捕快,曾在城东段老武师开设的武馆,学过几年拳脚功夫,也会几手擒拿术。

    所以一手抓住中年壮汉的胳臂,另一只手已扣向他手腕。

    但中年壮汉的反应更快,双肘猛向后一拐,撞在两名捕快的胸腹之间。

    这一下撞的不轻!

    只听两名捕快发出声沉哼,痛得蹲了下去。

    顿时,花厅里惊乱成一片。

    楼下的老鸨儿也带了几个汉子赶来,如今秋娘是她的摇钱树,出不得半点差错。

    但她不敢贸然登楼,只在梯口指著楼上大叫:“你们快上去呀!不用怕,有两位公爷在上面”

    其实她那里知道,两名捕快刚一出手,就吃了那中年壮汉的暗亏,这会儿连站都站不起了。

    几个汉子是老鸨儿花钱雇的,明为打杂帮闲,实际上等于是保镳。

    风月场中,龙蛇杂处,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随时可能闹事。

    是以平康里巷中的乐户,几乎都雇有一批保镳打手。

    而这些保镳和打手,又几乎全是当地的混混。

    平时仗著人多势众,虚张声势,唬唬人可以,真要遇上耍狠的扎手货,他们就派不上用场了。

    几个汉子冲上楼,闯进花厅一看。

    两位公爷正捧腹蹲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呻吟著。

    这情形看在眼里,心知遇上的绝非等闲之辈,他们那还敢贸然轻举妄动。

    但乐户花钱雇保镳,可不是请他们来看热闹的。

    带头的老孙只得装腔作势,问了声:“二位公爷不要紧吧?”

    然后一挺腰,上前虚张声势地喝道:“反了,反了,好大的胆子,竟敢动手伤了两位公爷?”

    中年壮汉充耳不闻,连头都未回,迳自走向席前,瞥了那公子哥儿一眼,指著秋娘问:

    “你就是秋娘?”

    秋娘一听,对方似乎是冲著她来的,不由地暗自一惊。

    但她毕竟在风月场中混了十几年,生张熟魏,什么样的人物都见过,闹事的场面也见多了,早就习以为常。

    只见她力持镇定,起身微微一衽,道:“这位大爷,请恕秋娘眼拙,一时记不起了”

    未等她说完,几名沉不住气的保镳,突然一拥而上。

    他们趁著中年壮汉正向秋娘问话,打算从他背后突袭,拥上去把那中年壮汉扑住。

    那知中年壮汉一闪身,不但使几名保镳扑了个空,同时一把执住秋娘的手臂,把她推在身前。

    “铮”地一声!

    钢刀已出鞘。

    老孙一见秋娘受制,投鼠忌器,急向几个蠢蠢欲动的保镳喝阻:“退下!退下”

    几名保镳那敢逞强,只好退在一旁。

    中年壮汉横刀在秋娘颈下,眼光一扫,沉声道:“谁敢动,老子就宰了这娘儿们!”

    保镳们全傻了眼。

    秋娘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其他的姑娘们更是全身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那位公子哥儿,始终无动于衷,彷佛全然置身事外,好整以暇地在冷眼旁观。

    中年壮汉也未将他看在眼里,镇住了整个场面,哈哈一笑道:“这才对,老子跟你们无冤无仇,不想动刀子,除非是你们逼我动手。”

    随即转向稳如泰山坐在那里的公子哥儿:“抱歉,扫了阁下的雅兴。”

    公子哥儿耸耸肩,酒然一笑道:“言重了。”

    老孙只得硬著头皮问道:“老兄,你究竟要干嘛?”

    中年壮汉冷喝道:“不关你们的事!”

    正在这时,忽听楼下的老鸽儿在梯口大叫:“黄捕头,您来得正好,那家伙在楼上花厅闹事”

    中年壮汉暗自一怔,心知黄捕头已亲自带了人手赶来,他倒并非怕事,而是不愿在此逗留。

    当机立断,以钢刀逼住秋娘,迅速退向窗口。

    老孙似已看出中年壮汉的意图,急叫道:“大家快拦住他!”

    可是,几名保镳却没有一个敢上前。

    中年壮汉趁机拦腰一把挟起秋娘,吓得她失声惊叫:“啊!放开我”

    就在黄捕头带著四名捕快,急急闯进花厅时。

    中年壮汉已挟起拚命挣扎的秋娘,转身一掌劈碎格窗,飞身破窗而出,落向了那天井中。

    黄捕头冲至窗口,只见中年壮汉挟著秋娘,已然纵身跳上围墙头。

    等黄捕头从窗口跳下,飞身追上墙头,中年壮汉已挟持秋娘去远,转眼消失在夜色苍茫中。

    为了职责所在,黄捕头仍然带著几名捕快,以及保镳们急起直追。

    但他们那能追得上,只不过是应付公事,装装样子而已。

    中年壮汉出手制住了秋娘的哑穴,使她不能出声,仗著一身轻功,疾奔如飞,很快出了平康里巷。

    他虽然来自外地,但对此地的环境十分熟悉,似乎早已有了预谋,把附近一带的地理环境,摸得一清二楚。

    一路上,他尽捡小街狭巷,未曾遇上任何阻拦,胁下挟著秋娘,来到一处荒废已久的旧宅。

    中年壮汉如同识途老马,飞身越墙而入,直奔满是积尘,遍结蛛网的厅中,才把秋娘放下。

    他在一旁席地而坐。

    他以刀压在秋娘胸一刖,警告道:“如果你放聪明些,乖巧些,不要鬼喊鬼叫,我是不会伤害你的。知道吗?”

    秋娘不能出声,吓得连连点头。

    中年壮汉伸手在她颈后一拍,解开了受制的哑穴,即道:“我问你,你的一手精湛琵琶技艺,是何人传授?”

    秋娘暗自一怔。

    心想:“这人真莫名其妙,把我挟持到这里来,只是为了问我这个?”

    但她不敢顶撞,怯生生道:“这个实不相瞒,秋娘自从卖身青楼,就由陈老师傅教授各种乐器,并且指导唱曲儿。

    或许是秋娘偏爱笛子与琵琶,是以对这两种乐器较为用心学习。谈不上成就,只是稍有心得而已。”

    中年壮汉冷哼一声,道:“我已经打听过,你在平康里巷混了十几年,一直没没无闻,怎会在不到一月之中,突然名声大噪,红了起来?”

    秋娘轻喟道:“这位大爷有所不知,秋娘略具姿色,可惜不善迎逢,以致不太受人欢迎。

    加之岁月不饶人,如今秋娘人老珠黄,更难与那些青春貌美的姑娘们争奇竞艳。

    想不到近月以来,竟以两折悲歌,使秋娘以迟暮之年又窜红起来,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呢!”

    中年壮汉沉声道:“这么说,你是经高人指点罗?”

    秋娘叹道:“或许是老天见怜,不教秋娘没没以终,抱憾九泉吧!”

    中年壮汉喝问:

    “那么指点你的高人是谁?”

    秋娘怔了怔。

    秋娘委婉道:“那有什么高人指点,秋娘只不过是近来勤练不懈”

    说这话时,她不禁心虚,一则是怕泄了自己的底上则也是不愿扯出韩宏,以免替他惹上麻烦。

    毕竟,韩宏对她恩同再造,否则那能有今天?

    不料,中年壮汉怒道:“哼!你弹唱了十几年也红不了,我不相信不到一个月的勤练,就能使你大红特红。

    说!究竟是什么人指点你的?”

    秋娘矢口否认:“真的没有人指点我啊!”中年壮汉不屑道:“凭你也能作得出那两折悲歌?”

    秋娘哑口无言了。

    中年壮汉冷冷一哼,威胁道:“秋娘,我不想难为你,只要你老老实实说出,两折悲歌是谁作的?

    谁教你弹唱?目的何在?否则,那就怪不得我,是你自讨苦吃了!”

    秋娘犹豫之下,为了保命,正待据实以告。

    忽听有人冷声,道:“欺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算得了什么英雄好汉呢!

    哼”中年壮汉出其不意地一惊,霍地跳起。

    只见大厅门口,赫然站立一个人。

    虽然背著月光,但从他一身华服和身材,可以看出正是今晚包下秋娘的那位公子哥儿呢!

    中年壮汉显然看走了眼,当时根本未将那公子哥儿看在眼里,放在心上,想不到人家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就凭人家能不动声色,悄然跟踪而至,中年壮汉就自叹弗如。

    中年壮汉不由地惊怒交加,手握钢刀向公子哥儿一指,喝问:“阁下是什么人?”

    公子哥儿笑道:“跟你一样,是秋娘的知音。”

    怒哼声中。

    中年壮汉已纵身直射门口,抡刀就猛向公子哥儿砍去。

    这一刀,势如泰山压顶!

    用足了十成臂力与腕劲,纵是武功盖世的绝顶高手,也不敢以血肉之躯抵挡。

    公子哥儿居然不闪不躲,只将身形一晃,已使中年壮汉雷霆万钧的一刀劈空。而他仍然站在原处,就像未曾移动分毫一样。

    中年壮汉用力过猛,一刀劈空便收势不住,冲出了厅外。

    只见他猛一回身,失声惊呼道:“虚形幻影身法!”

    公子哥儿酒然一笑:“阁下倒很识货!”

    中年壮汉强自镇定,问道:“虚幻尊者是阁下的什么人?”

    公子哥儿状似不屑道:“你不配问!”

    中年壮汉显然也不是省油灯,昂然道:“哼!别说是阁下,就算是虚幻尊者本人在此,在下也有几句话要当面问他!”

    公子哥儿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想知道仟么?”

    中年壮汉直截了当道:“问他是否也想染指-琵琶三绝-?”

    “哦?”公子哥儿似乎很失望,沮然道:“如此看来,你不是我想要找的人了。”

    中年壮汉诧异道:“你在找人?”

    公子哥儿道:“我已找了他多年,最近才获知他在长安,极可能匿居在这平康里巷之中的。

    今晚若不是你这一闹,藉秋娘的琵琶声,也许能把他引出来。结果嘿嘿,你老兄必须为今晚的事,付出代价了。”

    中年壮汉才若有所悟道:“原来阁下是想利用秋娘的琵琶声,把那人引出来?”

    公子哥儿冷声道:“秋娘除了琵琶技艺,在平康里巷堪称一绝,尚须配以绝佳词曲,旋律始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否则,她那沙哑的歌喉,实在教人不敢恭维!”

    中年壮汉道:“这么说,你我的目的是一样罗?”

    公子哥儿摇摇头说:“不!为了解开-琵琶三绝-之秘,找他的不止你一人,只是你老兄比较急躁而已。

    而我不同,一方面要引出他来,一方面却又要尽一切的可能来保护他。”

    “保护他?”中年壮汉哼声道。“只怕是想独占-琵琶三绝-吧-”

    公子哥儿笑了笑道:

    “也许是吧!反正,谁想打他歪主意,我就杀谁!”

    中年壮汉不甘示弱道:“你有把握杀得了我?”

    公子哥儿信心自足道:“三招之内,我若杀不了你,立刻扭头就走。”

    中年壮汉怒斥道:“小子,你太狂了!”

    公子哥儿笑道:“接得下三招,再批评我不迟。”

    中年壮汉钢刀一抱,摆出架式,喝道:“别光说大话,亮出你的兵器来!”

    “我从不用兵器,杀人只凭一双肉掌!”

    这小子果然够狂!

    中年壮汉那还按捺得住,狂喝声中,突然欺身而上“呼”地一刀猛向对方拦腰砍了去。

    只见公子哥儿错步晃身,仍以“虚形幻影”身法,从容不迫地避开一刀。

    口中还讥道:“威震大江南北的马家霹雳刀法,也不过如此嘛!”

    中年壮汉接连两刀走空,心里已著实发毛。尤其认出对方施展的是“虚形幻影”身法,更觉胆颤心惊。

    因为,虚幻尊者是近百年来,武林中的传奇人物。

    他介于正邪之间,做事向来只凭自己的憎喜,全无是非,善恶的概念,是以黑白两道,都对他敬鬼神而远之。

    即使称他为大魔头,其实也不为过。

    虚幻尊者不但武功独树一帜,以诡异狠毒称霸,更以“虚形幻影”身法亭誉武林,被视为极难缠的人物。

    他已多年未现江湖,如今这公子哥儿既能施展独步武林的“虚形幻影”身法,想必是虚幻尊者的门下,至少也有极深的渊源。

    中年壮汉那能不暗自心惊。

    尤其,对方已夸下海口,三招之内必取他性命。

    中年壮汉心里有数,公子哥儿的话既说出曰,绝非危言耸听,虚张声势,而是绝对有把握能做到。

    邪门的马家寨,以霹雳刀法威震大江南北,在江湖上也算赫赫有名,几可与陕西太君府的杨家枪法媲美。

    中年壮汉姓马名平昌,是马家寨寨主神刀马永昌的胞弟,刀法虽不及兄长,但在大江南北一带,几乎无出其右,从未遇上对手。

    想不到今夜遇上的对手,竟是虚幻尊者的门下!

    马平昌心知第一刀走空,生死关头就决定在第二刀上了,因为第三刀对方必然会出手还击。

    那将是致命的一击!

    他只有这最后一刀的机会,想必全力以赴。

    主意既定,就见中年壮汉暗自运足真力,贯注执刀的右臂,手腕转动几下,突然一声狂喝。

    直向一丈外的公子哥儿疾扑而去!

    霹雳刀法果然名不虚传!

    他这一刀攻出,势如雷霆万钧,化作三道霍霍刀光,分取对方上、中、下三盘,够得上快,准,狠三字诀。

    公子哥儿出神入化的诡异身法,简直不可思议。

    眼看他被一片刀光笼罩,无论从任何一种角度,都绝无可能闪避得开。

    但他身形一晃,刀锋过处,竟然虚若无物。

    马平昌真不敢相信,他这一刀攻出,上,下两盘可虚可实,端倪对方的动向而定,威力在于拦腰一扫。

    任凭那公子哥儿身法再玄虚,也难闪避,逃过一刀之劫。

    但是,马平昌十拿九稳的一招“三兽渡河”竟又落了个空。

    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等公子哥儿出言相讥,马平昌已回身挥刀反扑。

    他已决心孤注一掷,这一招“横扫千军”使出了毕身功力。

    公子哥儿眼见马平昌形同疯狂攻来,只一晃身,避开势猛力沉一刀的同时,出手如电,反手一掌拍在了对方的背上。

    “哇”

    只听马平昌发出一声惨叫。

    立时口喷鲜血,向前扑跌出七,八步,便告倒地不起。

    好霸道的一记“黑心掌”!

    公子哥儿回身瞥了地上的马平昌尸体一眼,喃喃自语道:“我说过,三招之内,若杀不了你,我扭头就走。

    可惜你听不懂,如果你不跟我动手,赶快逃,我不就不能出手杀你了吗?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哦!”说完,他露出卑夷的笑意,若无其事地走进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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