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过了两个来月,终于又到了宁娘的生辰。去年这会子陆家正处于局势不明的状态下,先帝驾崩,慎王登基,朝廷里终日弥漫着一股阴沉的气息。二老爷整天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去太常寺上职时总像是去赴死一般,生怕某日抄家的人便冲进家来。
宁娘虽是女儿家不识愁滋味,也感觉到了这股阴郁之气,加上国丧正盛,她只吃了碗春晴煮的面条便算过了这个生日。
今年听二太太的意思,似乎是打算替她好好办个生日宴。虽说及不上郡主的规格,至少也得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似乎从王府回来后,宁娘一下子就成了香饽饽。要不怎么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诚亲王府刚与她有那么点瓜葛,她在家中的待遇便扶摇直上了。怪不得人人都想巴结侯府,她一个小女子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些官场老油条了。单凭诚亲王府这块金字招牌,他们便能捞足油水。
宁娘对这个生日倒是可有可无,一切任凭二太太做主。只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原本以为不过是一家人吃顿饭,可那一日一张帖子送到了二太太手上,将一切既定的事情都打乱了。
不同于上一次的请帖,这次送来的是一张拜帖。相同的是,二太太接到手上时一样浑身发颤,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全乎了。钱氏当时正巧坐在一旁,这一回倒没再出言讽刺,只是问道:“这是何人送来的帖子?”
“是诚亲王府送来的拜帖。”二太太将帖子递了过去,继续解释,“上头说郡主要来咱们家吃宁娘的生辰宴。”
钱氏听到这话,那一脸褶子都快笑成一朵花了。这是天大的面子啊,诚亲王的独女朝阳郡主竟要到他们陆府来给一个女儿家贺生辰,传出去只怕京城人人都要称羡了。原先钱氏还嫌二儿子的官职不够高,在这京城之中与那些高门大户攀不上关系。没成想宁娘这边花开几朵,竟巴结上了如今最炙手可热的诚亲王府。
多少人想尽法子打破了头也沾不到亲王府的门边儿,他们家却是好事连连。先前宁娘被王妃留宿已是大为长脸,如今郡主也来凑热闹,让人听去了只怕从今往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往他们家挤了。
二太太心里也乐开了花。她虽不喜宁娘这个继女,但对郡主还是极为喜欢的。只是原本定的是家宴,如今郡主一来倒令她犯了难,该用什么样的席面招待这位贵人呢?
这是二太太要头疼的问题,宁娘完全没放在心上。她只觉得这郡主真是个言出必行之人。上次让她三哥训了那么一顿居然还没老实,上赶着跑他们家凑热闹来了。虽说上次在王府过夜时郡主便提过,为了礼尚往来改日要来陆府小住几日。但宁娘向来当这话是开玩笑。
堂堂郡主千金之尊,怎么会跑陆家来?再说她们的关系也没亲密到如此境地,她为何几次三番缠着自己不放?
宁娘一想到这问题便颇为头痛。她总觉得郡主的目的不似她说的这般简单。她这般费劲心机与自己结交,究竟为的是什么?她既不缺钱也不缺人关爱,只要她愿意,她那秋乡院可日日招一帮名门淑女开茶话会。
可她偏偏要来招惹自己,实在令人费解。宁娘当下下了决心,此番见到郡主必要问个清楚才是。
宁娘的生日在六月中,那一日刚过巳时,王府的金盖马车已是稳稳地停在了梅花胡同的陆家大宅前。
因郡主身份尊贵,连钱氏在内一众女眷都到大门口迎接。这梅花胡同统共没几户人家。除了陆家正宅外,其余的大多是陆家的家生子住的平房,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
二老爷一早派了人在胡同口拦着,生怕不相干的人扰了郡主。这家里除了宁娘外没人见过郡主不成体统的模样,个个都当她是金枝玉叶雍容华贵。站在门口迎接时人人摒息静气,大有跪下行礼之势。
但郡主依旧一副豪爽做派,虽未着男装但也是一身轻便装束,由人从车上扶下来后便快步上前,冲钱氏与二太太行礼打了身招呼。这两人被她这行径吓了一跳,哪里敢受她的礼,纷纷侧身避开了。
郡主也不恼,也不要人给她行礼,陆家众女儿还未拜下去,她便已摆手示意她们不必如此。然后她便过来挽着宁娘的手,亲亲热热地往里头走了。留下钱氏并二太太及其他几位姑娘,立在原地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