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哥想了一会儿,似乎没想起来,只得告罪道:“三年前的事情在下确实想不起来了,可否请郡主明示?”
“你这人好没记性,这样的事情竟也会忘记。早知道我真该将那伞带来让你好好瞧瞧。三年前我随母妃去杭州游玩。那一日在西湖边,我与丫鬟赏景时忽然下起雨来,你便将手里的油纸伞送与了我。那伞上还写了个大大的‘陆’字,你可有印象?我今日来便要好好谢谢你。”
宁娘听得简直快要笑出来了。这是在唱戏吗?白娘子与许仙的故事。又是西湖边又是下雨又是赠伞的,真搞得跟神话传说似的了。这郡主到底年纪小,大约也跟世间所有爱做梦的少女一样。白娘子的故事在民间多有流传,在当时的小女儿家听来也颇有些浪漫情怀。她在那样的环境里偶遇朗哥,又得他相助,是以才会一见倾心,三年后还心心念念找上门来,想与人一叙前缘。
可惜朗哥长得虽俊,人却有些实在,也不懂得说些好听的哄姑娘开心。郡主这般问他,若换了寻常人,自然上赶着就认了下来,即便不记得又如何,郡主都说有那事儿了,那自然就是有的。更何况人家还说要谢他,这种好事谁会自己往外推啊。
可朗哥却很老实,竟直接摇头道:“郡主所说之事,在下确实不记得的。此等小事郡主不必放在心上,在下实在不敢担郡主一个谢字。”
“你怎与你姐姐一般性子。我要待她好,她便左一个不敢右一个卑微的。现下我要谢你当年的恩情,你又是这般推托。你们姐弟两个嘴里说着不敢,心里却都没把我放在心上。简直是大不敬。”
宁娘暗叹一声郡主到底还是小姑娘,着恼起来就把身份给搬出来了。再怎么想平易近人,到底是自小被人捧着长大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到哪儿都脱不了。
朗哥依旧不卑不亢道:“小民不敢对郡主不尊,望郡主明察。只是三年前的事过去许久,小民确实想不起来了。”
宁娘觉得也是,三年前给人送把伞这种破事儿,谁会天天记在心上啊。也就郡主看上朗哥了,才会将心上人做的事情牢牢记住。朗哥当时必定是随便一出手,或许连郡主的长相都没看清楚。西湖观景人本就多,突然下起雨来场面更是混乱,人人四处奔逃,看不清长相很正常。
只是郡主一心要与朗哥相认,对方却几次三番抹她面子,实在让她有些下不来台。她委曲地咬着唇盯着朗哥,似乎有点想哭,又觉得那样做实在丢脸,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这气氛一时便有些尴尬。朗哥似乎想走,又似乎担心这般走了郡主会着恼。郡主也不让开,就这么站在原地瞪视着对方。梧桐林里偶有飞鸟惊过,扑扇着翅膀打落了几片落叶,似乎都落在了两人头上。
宁娘有些看不下去,正想着要不要想个法子假装路过这里,好打破这种尴尬。没成想春晴的声音从另一头传了过来,带着欣喜冲郡主跑了过去。
郡主和朗哥皆是一惊,春晴看上去一开始并未发现朗哥,直到走得近了才看到他,便脱口而出道:“五少爷,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又扭头去看郡主,郡主倒也急智,立马掩饰道:“都怪我四处乱走,走岔了路。正巧碰上你家府里的公子,便想向他打听打听怎么回西湖月去。如今你既来了,那咱们便走吧。”
春晴一个丫鬟哪敢质疑郡主的话,当下便听话地扶着郡主离开了。梧桐林里朗哥一个人在那儿站立了片刻,突然像是发现了宁娘似的,扭头朝她站着的方向望了一眼。但很快又转过头去,快步离开了。
宁娘待他走后便从树后走了出来,朝反方向走去。待得出了林子后她仔细拍干净身上的落叶与泥土,又绕着远路跑了一大圈,最后才气喘吁吁回了西湖月。
一进正厅她就见郡主正坐那儿喝茶,脸上早已没有了泪痕。宁娘知她是见着了朗哥心情好,当下却不便戳穿,只佯装着急道:“郡主这是跑哪儿去了,倒叫我一通好找。”
她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分布着,说话时带着喘气声,看来确实跑了不少路。郡主便冲她抱歉地笑笑:“方才说起伤心事心情有些不大好,便出去走了走。后来在你家后园的湖边略坐了会儿,你的丫鬟便寻着我了。我知你在找我便回来了,害你担心是我的不是。”
宁娘看了一旁侍立的春晴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从对方的眼神里,她一下子看出了不安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