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今日钱氏提起,她早把她们忘得一干二净了。
钱氏还在那里慢吞吞地说着:“杏黄同我说,当日她同鹅黄一道儿去办差,路过后院的那片梧桐林,看到朗哥同郡主在那儿说话。后来春晴便来了,叫走了郡主。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事情,她们两个也只同萍娘说起过。后来萍丫头的丑事露了出来,她们两个都被赶去做了杂活。简氏去寻过鹅黄,你大约也见过那丫头了。我今儿早上派人去问了,杂役房那里已经没有鹅黄的差事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把鹅黄调进了正院做了个三等小丫鬟,她这会儿该是在后院忙着洒扫之类的活计儿吧。”
“娘,您……”
“我先前说了,杏黄是我的人,你既把鹅黄调了出来,我自然也要将杏黄要进我屋里了。这两个丫鬟的事情咱们就此揭过,谁也别再提。如今只一条,你得赶紧把春晴放了,这事儿闹大了对陆家没好处儿,原本只是一两个人知道的私事儿,若嚷着满京城都知道了,回头诚亲王府可真该恼了。”
二太太扶着桌子勉强站立着,死咬着嘴唇不松口。尽管钱氏精明得像只老狐狸,仿佛这院子里发生的一切没她不知道的,但二太太依旧紧守着一个原则。她才是陆家的当家主母,这家里一切的丫鬟仆妇皆归她管。她今天就算存心要春晴死,旁人也拦不住!
她和钱氏斗了十几年,从一进门两个人就不对付。这么些年她一直走上坡路,从开始的式微到后来的异军突起,再到最后占据了绝对的上风。钱氏不过是她一个手下败将,若不是大老爷不争气死得早,如今只怕她还守着大儿子吃糠咽菜呢。本以为大老爷死后钱氏会有所收敛,就算不向自己服软也该绕着她走才是,没成想这老太太人老心不老,依旧死硬着要与她作对。二太太心头那口怨气实在咽不下去,此刻说什么也不肯先低这个头。
钱氏见她不说话,倒也没开口骂人,反倒好心地冲她挥挥手,示意她坐下:“你也别光杵着,咱们俩也算是积怨多年了,今儿索性便将话挑明了说吧。你心里怨我这我知道,我也一直看不上你,但如今这个事儿咱俩不能置气,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你说你把春晴这事儿捅出来,万一传到诚亲王府,咱们陆家能捞着什么好。简氏她是眼见着复起无望了,这才撺掇着你使坏儿呢。陆家要真出了事,她虽捞不到好却也倒不了大霉。她一个姨娘罢了,日子还不是照过。可你要想想,这事真要出了谁才会倒大霉。那还不就是我的二小子你家老爷吗?他若官运不畅,不光是你我,家里一众孩子要怎么办?他们都还没说亲呢,眼见着如今日子好了起来,难道你要让个丫鬟将陆家生生拖垮吗?”
钱氏这番话简直是振聋发聩,一下子就将二太太打醒了。她先前太过意气用事,一心想着扳倒宁娘,却忘了这事儿的后果。如今诚亲王府并不知道当日在陆家发生的事情,若是春晴出了事儿,他们但凡听到点风吹草动,心里的火气只怕就要烧得更旺了。
只是……“春晴一个小丫头,她就算真死了,诚亲王府也必然不会知道的。”
钱氏斜眤了她一眼:“你忘了宁丫头和郡主的关系了?也忘了她与沈家的关系了?你今日杀她的丫鬟,难保她不会怀恨在心。他日若为了对付你,她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来,你也休怪得了她了。”
“她怎么会?她也是陆家的女儿,难不成她不要自己的前程了?”
“宁娘这孩子你到现在还没有看透吗?她与这家里任何一个姑娘都不一样。光看她能忍你这么些年,一直不提当铺的事情,你就该知她是个城府深的。今日她或许斗不过你暂时受点委曲,但难保他日她不会伺机报复。沈家和楚家是她的两个大靠山,你防得一时还防得了一世吗?”
听到最后一句时,二太太终于支撑不住了。她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坐进了椅子里,额头上冷汗直冒。她真是太大意了,一个不小心竟让简姨娘母女拿来当枪使了。
钱氏隔着张案几去打量二太太的神情,对这个结局非常满意。她最后说的那番话,既逼得二太太不得不放人,也更让二太太对宁娘存了几分厌恶之情。
如今在二太太心里,宁娘成了一个隐藏在暗处最危险的敌人,往后这个陆家大宅,她们两人必会斗得天翻地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