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多亏了您从中帮忙,我正打算来好好谢谢您呢。”
“谢我?”钱氏一双细小的眼睛止不住地打量宁娘,想从她脸上读出一丝异样来。可她表现得太正常了,完全不是那种阴谋得逞后小人该有的样子。她依旧像从前一样,从容大方低调内敛,似乎对自己突发的脾气感到莫名其妙。
钱氏不由暗叹她演技高超,与她一比自己似乎太张扬了,表现实在有些难看。想到这里钱氏收回了目光,重新坐稳了身子,尽量心平气和道:“你也不必谢我了。这桩事情我也没出什么力。原本是想着找几个账房先生替你好好看看账目,好让你追回一些这几年的损失。没成想你不领情,心里主意大着呢。既如此也就什么都不必说了,往后你好自为这便是了。”
宁娘一直在等钱氏提这个事情,如今见她终于说到了点子上,赶紧凑上去装委曲道:“祖母真的是错怪孙女了,我心里自然知道祖母为了我的事情这些日子一直操着心。也知道您想替我拿回这些年应得的钱财。只是如今这样的情势下,我实在不敢大张旗鼓追查账目,不管到最后这账查出来好或是坏,对陆家大房二房皆有极大的损失。此事实在不宜进行,还望祖母体谅。”
“这事到底会带来什么坏处,你倒说说看?”
宁娘上前一步向钱氏行了一礼,柔声道:“若真查账,结果无非有二。一则是账目确实如此,并未有什么问题。若真这样的话,孙女以后在家里便再也抬不起头做人了。说到底我毕竟不是母亲亲生,虽写在她的名下,但只是一个继女,身份实在尴尬。若查账的事情传了出去,别人会如何看我,又会如何看陆家?只怕京城里顿时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这非但于我不益,于陆家其他姐妹同样有害,若损了陆家女儿的名声,回头说亲时只怕会有阻碍。”
她说话声音虽柔,道理却讲得很分明。钱氏一开始还满肚子的邪气,听着听着倒也有些动容起来了。陆家其他女儿的名声她并不在乎,但大房还有个婷娘,却不是她能不在意的。婷娘如今眼看都要十八了,说亲迫在眉睫,断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
但宁娘说的这种情况微忽其微,二太太的账目有问题,那是后街刘婆子家的小孙子都知道的事情,哪里会查不出什么。她当即便眉头微皱着道:“其实你心里也清楚,你说的这般情况根本不会发生。你母亲的账目要么不查,一查必定有误,你又何必担这个心。”
“祖母容禀。方才我说的其一确实不大会发生。那么便剩下第二种情况。母亲这些年替我料理当铺时存了私心,账目不清楚,一查之下便查出了大问题。”
“没错,你母亲的这笔账,是必然会查出大问题的。难道你甘心将银子拱手让给他人?要知道这可是你身生母亲留给你的,你便不想讨要回来吗?”
“我自然想,可我也得为整个陆家着想。这事儿无论怎么做都不能损害陆家的利益。说句有私心的话,旁人我即便不在乎,我总在乎修哥的。若陆家的名声坏了,于修哥有百害而无一益。”
“如何见得账目查出问题来,便会对陆家有害?”
宁娘微低着头,略一思索后便将此前想好的托辞说了出来:“若真查出账目有异,这事儿必定要闹大。京城不比别处,人多口杂,像这样的事情根本瞒不住。回头传了出去,旁人定然笑话陆家的当家母主贪墨继女的银钱,让人笑话事小,若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于父亲的仕途有害便是大事儿了。再说大姐入宫时日不长,听说前些日子刚得了几分圣宠,若在此时传出这样的事情来,只怕皇上听了心中必然不悦。到时候若迁怒于大姐可如何是好?这后宫之中绝色的女子实在太多,皇上的心一旦系在旁人身上,要想抓回来便难了。我就算不为别人想,总也得为大姐考虑一二。那皇宫不比平常人家,宫妃听着风光实则苦楚,若没了圣上的宠爱,有些人的日子或许连宫女都不如。所以我宁愿不要那些钱财,只求家宅安宁平安度日才是。”
钱氏被她这番话唬得一愣一愣的。她知道宁娘必定有备而来,这些话哪怕只是借口,却也说得极为完美,让她根本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她怔怔地望着宁娘,脸上终于露出震惊的神情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回真是遇上狠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