拗不过她,口中虽说不敢,亦只好坐下。
其兰提起紫砂壶来,向桌上安放着的一只白定磁盏儿内,浅浅地斟上半盏,子规小心端起,于唇边轻尝。
其兰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口中急切追问道:“如何如何?怎样怎样?”
子规慢品之下,缓缓开口:“清香扑鼻,苦不涩口,后味甘甜,醇厚脂润,当真是好茶!”
一席话说得其兰眉开眼笑,点头不止:“倒是你这丫头识货,说得没错!”
子规放下茶盏,问其兰道:“二小姐最近怎么总不往前头去?大*奶今儿早上还问起二小姐来呢,说有几日没见了,不知道二小姐闷在屋里,做些什么呢?”
其兰放下茶壶的手顿了顿,过后才道:“我一个人能做些什么?不过是配些茶罢了。听闻最近事多,我不愿去凑那个热闹。”
子规听这话有些意思,微窥其神色,试探地开口道:“二小姐这话何解?最近有什么事?我才从柳清院过来,竟不曾听见。”
其兰眉尖斜蹙,软怯怯地摇头开口道:“二嫂的事你难道不知?我这里都传开了。你也不必有意瞒我,我知道,大嫂心中对此必有一番特论,我无意相探,更不想理会,这种混水,我向是能避就避,我只管保得住自己无事,那就是万分安心了。”
子规见她胆怯至此,倒不好再说了,只是心中疑虑,到底她也是安怀阳亲生女儿,就算是庶出,论正理也不该忌讳担心到这般地步。想来她对安怀阳亦不如一般父女那样,感情深厚吧。
其实也难怪她如此,就连嫡出的其筝都逃不掉以终身幸福,换安怀阳一时安逸的命运,她一个姨娘的女儿,又能指望多少呢?
当下子规便告辞出来,离开时于伞下回头,见其兰扶着宜青的肩膀,站在屋前台阶上送自己出来,身上只穿一件薄薄的白缎子绣花银鼠皮袄,杨妃色皮裙,纤腰约素,羸弱的身体裹着北风,款款荡漾,越显得弱不胜衣,并兼愁容寂寞。
她心里在害怕什么?是不是害怕自己步上其筝现在之路?又或者,还不如其筝?都只凭安怀阳一句话罢了。
子规冲她摆摆手,回过头迈出院门,心底由不得生出一声叹息,生在安家,实不知是她其兰之幸,还是之孽。
走在园内小路上,子规这就闻见阵阵清香,扑面而来,香气虽盛,却淡而幽雅,若有意去寻,便似有若无,踪影难觅,可放手不理它,它又如影相随,忠实不去。
子规好奇转身四处望去,这里过去不远,就是梅圃,条条老枝,根根盘曲,暗裹寻香自不迷,照空焉用夜燃脐。欲危疏朵风吹老,太瘦长条雨颭低。子规欣然一笑,原来是梅君呀!
子规慢提裙边,纤步向前,这便行至梅树之间,深吸一口,幽香淡淡,弥漫鼻息,果然梅花吐幽香,百卉皆可屏。将这香收放心里,就再难见其他香种了。
子规见面前一株老梅,横斜疏瘦,望似枯干樛枝,种种古拙怪奇之状,细看枝条却筋道有力,上呈绿萼朵朵,经了冻雨洗礼,愈发散出香气来,闻之甚烈而大。
子规心想这怕不就是早梅名种绿萼梅了?记得幼时曾听父亲提过,宋徽宗赵佶曾于御制艮岳记中特意为其书上一笔:“植梅以万数,绿萼承趺,芬芳馥郁号绿萼华堂。”原来这里也有,且开得如此之好。
长身玉立于花间,子规只觉心旷神怡,小园烟最正凄迷,阵阵寒香压麝脐。既有此天然香气,又何必人力调配?花再多时间精力,不过东施效颦罢了。
正当她忘形于梅圃中古树下,不料远处一双眼睛,却正定定地看在她的身上,那眼神炙热而浓烈,穿过烟水苍茫的潇潇冬雨,如炬似焰。
她是谁?儒荣在心里发问。但见她,一身青衣缟素,半点脂粉全无,正如树上香妍高洁的青色花朵,缟袂临风于花下,飘飘欲仙似云间。淡雅却别饶风韵,清丽亦华彩飞扬。再见她,玉手皓腕,轻拈起枝头绿梅,比衬得愈发腮如凝新荔,未褪娇红;颊正晕梨涡,犹余妩媚,恰正是不谙人事的豆蔻少女,盈盈浅笑间,可可儿就将他的魂魄勾走了七分。
这丫头,到底是谁?(。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