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横扫,若秋风扫落叶般,前进速度毫无停滞。
同样是人,同样是修仙者,整个通玄修界的确是人才辈出,英杰众多,但是限于个人努力,天资禀赋,所学传承,后天培养,普通的、平庸的修士更多,且是十倍、百倍于前者。
当走上第六层剑擂的时候,张烈双手剑诀催动,金、青、蓝、赤,黄,五色剑光激射,恍若剑炮一般,一口气就将这一层的守卫者轰落下去了。
而直到这一刻,宝船之上的所有人方才知晓,原来这个家伙所使用的,并不仅仅只是一柄飞剑而已。
而在这个时候,高空当中,昏暗的天色之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人影。
正是驻守砺锋山的两位紫府境修士,王婉仪与沉平川两人。
很显然,这段时间两位紫府上修也是感到很气闷的,毕竟任谁被人合情合理的堵在门口压着修理,也难以咽下这一口气。
而在此时此刻,张烈的人与飞剑,让两位紫府修士,都感到了……痛快!
“还不够,还不够,我还不够痛快!”
然而让两名紫府境修士感到痛快了,张烈却还是觉得,不够痛快,不够爽利。
此时此刻他与守卫第七层剑擂的修士,激斗交锋于半空之中。
两人都练到了剑光卷动,身形随行的地步,因此人随剑走,剑光交错间,恍若长龙相搏于苍穹。
可是,此时此刻张烈的心思,却大半都不在斗剑之上,他仅仅只是本能的与之对剑相攻而已。
“到底什么是金行法意?”
“典籍当中所说的,是金性至坚、至固,不朽不化……”
“那么‘凌厉刚勐,无坚不摧’是不是金行?”
“那么‘无常变化,刚柔兼备’是不是金行?”
“那么‘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是不是金行?”
两年以来,以铁器铺炼剑两千柄的所有积累,所有经历,所有感悟,在这一刻终于如火山一般爆发开来了。
金木水火土五行法则浩大无边,就个体而言,其实无论怎样理解怎样认知都是正确的,对于修仙者来说,领悟的难点在于,这个法意是不是适合你,是不是有益于你的修行。
可能没有任何道理、法意,是对于任何个体都是适用的,因此悟只能引导,却无法直接给予亦或是传承,更多的还是要靠修炼者自身,所学,所悟,所持,渐进质变。
五色剑光闪烁之间,第七层守卫者与张烈对攻十四招,败,第八层守卫者与其对攻二十一招,败,第九层守卫者与其对攻四十九招,依然还是败。
败败败败败……剑擂连败,势如破竹,理由很简单,正常练气境修士哪怕修炼到十二层大圆满,同时控制与自己修为相若的叁件法器就已经是极限了,张烈同时控制五柄飞剑,并且每一柄的飞剑剑诀皆是变化灵动,犹如执握在一名剑修高手手中一样。
在这五色剑光之下,并非无人可胜,只是,在场无一名练气境修士,可以胜过张烈。
当剑擂第十层,那名练握十二层大圆满的修士出手时,他勉强支撑七剑就败了,因为原本五色飞剑当中,相对迟滞的金属飞剑惊鸿,突然变得灵动起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因此在极短的时间就遭遇惨败。
扫开那个家伙,终走上宝船,张烈脑海当中虽然还在沉浸思索着金行法意,但是他的身体,他的剑,却已经先一步领悟到了。
时至此境,五行圆满。
五柄各色飞剑绕体而飞,气机活泼,灵性盎然,恍若拥有了自己的生命。
啪啪啪啪……
“精彩,真的是精彩。你是何人,抵达此地后又想要何种赏赐?”
一名练气境的修士,居然连破十擂,仗剑横行成功来到自己面前,剑意剑气丝毫不退不消,意气飞扬。
幽夫人眼中闪动着异彩,如玉双掌轻击拍打后,这样问道。
“两脚任从行处来,一灵常与气相随。有时四大熏熏醉,借问青天我是谁?”
“砺锋山七煞道人门下真传张烈,拜见夫人。”
在修仙界,低阶修士是必须要对高阶修士保持足够的尊重的,否则被人直接按死了,也没有道理可讲,没人会为你出头。
张烈喝的酒本就不是很多,只不过积累足够、福至心灵,受到剑意牵引来到此地,连战连胜。
以积蓄多年的基础,领悟到了属于自己的金行法意。
此时此刻,他却是逐渐的收敛狂态,向面前大道之上的先行者,恭身行礼。
哪怕不尊敬对方,也要尊敬对方对于大道求索的坚持。
“别无他求,只请一战!”
言说着,张烈将自身的目光、剑意,逐渐游移到幽夫人一旁,那位若翩翩浊世佳公子般的楼鸿羽身上。
“你引夫人至此,特意准备下这般局势只是为我积蓄剑意剑气,所为求者,便是此时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夫人,剑鬼楼鸿羽,请与砺锋山真传张烈,纵意一战……不论生死!”缓缓抬起了头,当转过身形一身白衣的楼鸿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那一身白衣,都彷佛变成了血色。
在这一刻,就算是从半空中正在缓缓飞降而下的王婉仪与沉平川两人,也是神色微变。
这两人都已经是紫府境修士了,哪怕是在整个通玄修界,也称得上是小有所成,见识阅历能够辨识出:
这个楼鸿羽是大派真传,此时此刻正在游历天下,寻找机缘,筑就更强的道基,为日后追寻大道打下更好的基础。
圆坨坨,光烁烁。一颗摩尼珠,刀枪伤不着。也能善,也能恶,眼前善恶凭他作。
善时成佛于成仙,恶时披毛并带角!
此时楼鸿羽的修为不如他们,但是道心之坚,意气之盛,却超过王婉仪与沉平川两人不知几何。
寻常紫府境修士苦苦修炼,还在那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金丹九转境前,不得其门而入,而楼鸿羽现在虽然是筑基修士,但他却已然在为金丹境界打基础了,誓要完成大道筑基。
如此人物,仅仅只是其心性气魄,就是当世天骄豪杰,超过通玄修界百万修士。
此时此刻,摘取果实的时候到了,因此,楼鸿羽根本就不等幽夫人的回答。
他全身肌肉膨胀,白衣笼罩之外的皮肤变得血色胀红,再下一刻,他身上的那件白色法袍直接就被胀破了,让其显露出精赤强壮、肌肉虬结的雄健上半身。
这一幕画面,惊得幽夫人四周的婢女们,都下意识得掩口惊呼。
她们实在是想不到平日里最喜欢的这位剑使,竟然有着这样的一重变化。
剑使?
不。
剑鬼,方才是此人,真真正正的本来面目。
故老相传的奇闻轶事,妖怪传说当中,真正高明的妖怪,平时变化成人形,斯斯文文一团和气,连妖气都没有显露,但到贪婪饥饿的时候,却会突然之间显化出真形外貌,那个时候,也就是要吃人的时候,杀人吞心,恐怖绝伦。
“哼,你这个坏小子,自己想做坏事却让我来兜底,我真该现在就按死你。”
“但是也罢,这次就允了你了。”
嗜好观人斗剑的幽夫人,这一刻已经被激起了兴致。
虽然有些不满于自己被小辈拿捏计算,但若是能让自己开心满意,却也是无所谓的事了。
“杀!”
犹如狂滔怒浪涌来一般的剑意剑气,扑面攻到了。
人尚未至,气机意味已然先到。
那是一股腥味……血的腥味。
以及一句意味深长的低语: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锵锵锵锵锵锵锵……
冲击而来,对剑而攻。
楼鸿羽的剑遁速度、短距离爆发力,甚至超过了张烈见过的许多筑基境修士,尽管以五行飞剑环绕周身,但周身依然充斥着对方鬼魅般的身形,以及连绵不绝,似是无穷无尽的快剑抢攻!
此时此刻楼鸿羽的形态,又发生了变化。
在他的背后,出现一双由长剑组成的剑之双翼。只是其中有些是断剑,残剑,剑锋之上布满缺口的弃剑。
张烈仅仅只是御剑五柄而已,而这个楼鸿羽,这个家伙,他能刹那间攻出超过百剑的攻击。
势若流星飞坠,一往无前。
“一局真正的对决,需要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对于剑修而言,拥有一名合适的对手无比的重要!”
双方剑器对攻之间,以剑说话,在一次又一次的交错与碰撞间,张烈逐渐理解了楼鸿羽。
天灵根修士,出身名门,天纵之姿,不到二十岁时就已然是练气九层境界。
为求大道筑基,行遍天下,寻找适合的对手,他背后的剑之双翼,便是由无数被击败剑手的飞剑祭炼组成的。
而此时此刻,眼前这个家伙,正在眼中贪火燃炽的,盯着自己身边的这五口飞剑。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你忙了十几年才找到了机会,归我了!”
一剑冲天,如虹掠起。
体内法力,自然而然涌动进入到练气十二层大圆满的境界。
以夜空圆月为背景,张烈周身五色剑光飞舞,将各自剑气转输入剑主体内,而后随着剑诀指向,化为一道道杀伤性强绝的绝影杀剑,攻落而下。
楼鸿羽的剑翼遁速惊人,攻击高频狠辣,然而最可怕的是他身上那种身经百战、不败不死的剑修气魄,直迫人心,可以令绝大多数对手,在他面前都根本难以发挥出全部实力。
很明显,这个家伙也修炼过类似于神元化煞一类的秘法,并且更加高明,不仅仅是无损根基甚至反而有益。
可惜的是,张烈也修炼过。
他的战意,在以强击弱时效果一般,但每每遭遇强敌,却可以极大激发剑主潜能,令自身在斗剑过程中遇强越强。
锵锵锵锵锵锵锵……
剑气对冲交错而过,面对眼前高达二十一道的凝紫色绝影杀剑,五道五行飞剑,楼鸿羽虽然不断切换角度快剑抢攻击破,但其攻势还是不可避免的稍稍一滞。
可是再下一刻,踏云绝影当中的踏云剑式发动。
稍稍缓过一口气来的楼鸿羽,只觉得眼前骤然出现一道赤色的巨虎,勐恶无比地向自己扑来。
双方错身而过,楼鸿羽在最后一刻侧移,避开了要害,但是一侧剑翼被硬生生得撕裂开来。
赤光闪过,凝聚现形。
宝船甲板之上,四周修为不够的修士方才看出:那是执握着一柄充满血腥气息、暗红飞剑的张烈,这,是他的第六柄剑。
“开玩笑吧,他的神识是无限的吗?为什么他同时御使六柄飞剑,还能用得那么好?剑道不是贵精贵纯的吗?”
“强大剑修长于剑阵的也并不是没有,七十二口,一百零八口,古代剑修据说还有唤万剑齐飞的,这才哪到哪里。”
“领悟五行法意,这样一来五行飞剑对他的神识负担顶多比一口二阶上品飞剑稍多了。七煞的这个徒弟,真的是厉害啊!”宝船之上同样也在观战的紫府修士沉平川这样低语轻叹着。
而他并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身旁同伴注视向那个年轻人的眼神,已然变得奇异而……贪婪!
“你是我第一次使用踏云剑式却未杀死的人,不错,继续保持。”张烈手执血杀,缓缓转过身形注视向楼鸿羽。
而楼鸿羽右翼一展,再次有大片的残剑涌出,只是不如之前,那般密集深厚了。
“你在吓唬谁啊?刚刚那种剑式人剑相合,对于施展者身体的负担必然大的惊人,你还能使用几次?”
“生在这穷苦荒僻之地,你能学到多高明的剑诀?除了刚刚那一剑以外,你还有什么杀招?”
将自身面容身形遮掩于两边的剑翼之下,两翼残剑交错涌动,发出刺耳的摩擦之声。
这也让张烈的心神不断提升凝聚,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除了这些残剑以外,楼鸿羽必然还暗藏着一柄独属于自己的剑,这一剑必然惊艳至极,可怕无比。
否则,又哪里来得这些残剑?
只不过这一剑至极,对方不会轻易出手罢了,而在其出手的那一刻,便是双方分出胜负甚至于生死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