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并不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没有可以等待的对象,那种痛楚才教人撕心裂肺,好似在生命中,再也没有努力的动力,只能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过着每一天、每一分、每一杪。
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四年?
站在车水马龙的台北街头,袁忆晴这样想着,表情木然的她,脸上已退去青涩稚嫩的容颜,今年她刚满二十六岁,套句她那群女校同学的说法,这个年龄已正式进入“库存期”
十八岁到二十二岁的女人,是预购期,所有男人都会提前下订单;二十二岁到二十五岁的女人,是上架期,会摆上一段时间,但还是会有买主拿走;二十六岁以上的女人就是库存期,能不能重见天日,就要看运气了。
那是前几天参加高中同学会时,同学们嘴里的玩笑话。可是听见这笑话,袁忆晴却突然好想哭,倒不是因为这番物化女性的言词,而是因为那些说笑话的同学们,几乎都带着男朋友或老公出席,甚至有人还有了小孩,唯独她
在事业上,她已有一番成就,就在今天,她已正式高升为袁氏企业的财务经理,可是在感情上,她却历经了四年的空白。
她还在等他吗?
老实说,她不知道。
四年前,父亲派出律师为尹伦洗脱罪名,也请出警界高层提供尹家保护,并缉捕那个窃车集团。
另外,袁父原本也打算给尹季刚一笔钱,让他解决尹家的财务问题,帮他东山再起,不过那不是一笔小钱。因为若给了这笔钱,他后续甚至得掏出更多钱才能算是帮到底,因为经过这起事件,尹家的公司早已债台高筑,光要解决债务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重振?
于是,尹季刚拒绝了他的好意,自己想办法变卖家产,卖掉几座工厂的土地来偿还诸多债务,虽然无债一身轻,却也瞬间两袖清风了。
袁忆晴知道,他是打算靠着自己的力量再起,而后来尹季刚退伍了,竟然带着父母离开了台北,也从此没有再见过他们。
临去前,他托父亲向她转达一句话对不起。
轻轻的三个字,却让袁忆晴的心再度碎裂。他怎么可以难道曾经的亲密,什么都不算了吗?
她甚至曾经欺骗过自己、催眠自己,他是因为怕拖累自己,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逼她走,可是想起那天在他家门口的景象,想起他身旁的女人,她却心痛得没有办法继续欺骗自己。
没办法继续自欺,却也没办法叫自己停止爱意于是,她成为最可悲的那个人,既可悲又可笑
“铃铃铃”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喂!我是袁忆晴小美是你啊有事吗?”小美是她的秘书。
“经理,你你跑去哪里了啦?”小美哇哇大叫“今天晚上董事长举办家宴,庆祝你高升财务经理,我有告诉过你耶!你是不是忘记了”
袁忆晴靠在车子旁“你先告诉我,威扬哥是不是也有参加?”
小美一阵支吾,终于不好意思的开口“对啊”“我就知道。”
“经理,大家也是为你好嘛”
为她好也是啦!为了怕她无法摆脱当年的伤痛,自两年前起,她的母亲一心想撮合她与沈威扬,而沈威扬也对她展开猛烈追求,请她给他一个机会。
“而且沈先生工作很忙耶!他昨天晚上还查案子查到凌晨”
“小美,”袁忆晴打断她的絮絮叨叨“你人在现场吗?”
“在啊!”“那请你把电话交给威扬哥,我有话要告诉他。”袁忆晴说着,情绪毫无波动。
过了半分钟,手机另一边传来一个低沉具有磁性的嗓音。
“忆晴。”
“威扬哥,很抱歉,让你跑这一趟。”
沈威扬笑了笑“没关系,你今晚会来吗?”
“不会,我还有事。”
双方突然沉默,像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一样。事实上,袁忆晴真的是没什么话好对他说了,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挂断电话,但是基于礼貌她却不能这样做。
“忆晴,上回我问你的事情,你的答复呢?”
袁忆晴知道他指的事情,就是两人交往的事情。于是,她斩钉截铁的说出自己的答案。
“现阶段我并不想谈感情的事情,我想全心专注在工作上,所以威扬哥,你实在不需要等我。”
沈威扬没有回话,但他轻促的喘息声,却隐隐透露出他的思绪。良久,他开口又问了一个问题。
“你还在想他吗?”
想他
袁忆晴眼眶突然一红,喉头像是梗住了一样,胸口既重又闷。
“这个问题,我想我没有义务回答你。抱歉,我还有事,要挂断电话了。”她收起手机,却在一瞬间眼眶湿透。
想,是一定会的。
他们曾经是彼此生命中深切交错过的人,留下五味杂陈的痕迹,既美丽又痛苦,她岂能不想?
可是,想有用吗?想,他就会回来吗?
不会
因为如果想他就会回来,那这四年来她也不会在虚空中漫无目的的等待,等待年华逝去、等待感情枯竭、等待等待注定一切落空的等待
事实上,尹季刚与袁忆晴,他们待在同一座城市里,呼吸着同样污浊的空气,欣赏着同样朦胧的月光,也彼此思念着彼此。
跳下那台陪着他东奔西跑、到处出动的拖吊车,尹季刚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的双亲。二十七岁的他,已经完全是个成熟男人的模样,他嘴上偶尔带着的微笑,软化了他略显刚硬的气息。
“真的不要老爸留下来帮你吗?”年届五十的尹伦,已略显老态。
尹季刚哀怨的瞪着老爸“老爸你想砸了我的招牌,把我给比下去啊!我知道你的功力比我好,但是你要给我出头天的机会嘛!”
“你这小子!”搭着儿子的肩膀,他完全能体会到他的孝心。尹伦一阵鼻酸,刻意用很哥儿们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感动。
这孩子真的长大了!从当年那件事,他一人东奔西跑解决所有问题后,还带着全家人到乡下躲避,痹篇那些恶棍的騒扰,直到三年前又自己一个人上台北打拚事业,让他与妻子在乡下过着悠闲的生活。
他真的是一个好孩子只可惜
“老爸!带老妈去玩啦!你看老妈一脸哀怨的样子”
“你这孩子,”尹母苦笑“我要是哀怨也一定是为了你。”
“我?”
尹母嘟着嘴“我是在感叹,家里好久没有小婴儿的声音了”
尹季刚摸摸下巴“老爸!这话意有所指你还不赶紧加油,再帮找生一个弟弟或妹妹。”
“你呆瓜啊!你老爸老妈都几岁了,还要我们老蚌生珠啊?”
“我可以帮你们申请金氏世界纪录喔!”尹季刚笑了笑,刻意痹篇母亲追问。
自从当年离开了她他没再想过成家的事,因为他没有资格
突然间,尹季刚上前抱住了父母亲“老爸、老妈,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回到家打个电话给我,还有,如果钱不够要赶紧跟我说,我会马上汇钱给你们”
“不用了!你每个月都汇了十几万,我们两个老人家哪花得了这么多钱倒是你,你自己要照顾自己。”
“我会的等车厂稳定一点,然后找好房子,我会马上把你们接上来台北”
尹母眼眶含泪,心疼儿子一个人在台北工作“季刚,我寄上来的补品,你要记得吃喔!还有”
“老爸,你赶紧跟老妈再生一个儿子,不然老妈没有地方可以发挥母爱了。”
“要生也是你自己生。”
大笑三声,尹季刚看看手表,真的该走了。
“我先走了,你们一切小心。”说完他就转身离去了。
看着儿子挺拔的身形逐渐离去,尹伦心里再有不舍,也告诉自己:他已经是一个男人了,就让他去闯荡吧!
转身进了火车站,买了三个小时后的车票,接着两人离开车站打算先去吃个饭,因此伫立在热闹的站前商圈,四处张望着。
“尹叔叔、尹妈妈?”
看向一旁呼唤的女声“小晴?”
袁忆晴下班后一人独自来到这里逛街散心,没想到竟然会碰到四年未见的两位长辈。
她很是激动,瞬间又勾起许多当年的记忆,紧紧握住尹母的手,袁忆晴的眼眶已经湿透。
“好久不见了”
尹父与尹母很是激动,看着这个已经长大的小女孩,又想起他们这对无缘的小儿女,心中煞是感叹。
袁忆晴抹掉眼泪“你们现在要去哪里?”
“正要回台南。”
“时间赶吗?我请你们去吃饭。”袁忆晴的语气里充满渴望。
尹父、尹母彼此互望,最后点了点头。多年夫妻、心有灵犀,他们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他们决定要告诉她有关当年的事情。
找到了一家餐厅用餐,三人坐定。
袁忆晴看看眼前两人“你们这四年过得好吗?”
尹母笑了笑“也没什么好不好,一切都归零了,生活倒也朴实许多,至少我们有一个好儿子。”
尹父也笑着,笑容里带着无比的骄傲“是啊”好儿子这只是一个代称,袁忆晴清楚知道他们指的是谁。
看着袁忆晴若有所思的眼神,尹父、尹母知道自己提到的人,让她陷入了无限的伤感。
“小晴,当年真的很对不起。”
苍白着脸,袁忆晴摇头“感情的事,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是我自己太放不开了”
“不是!”尹母哀伤地看着她“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子,当年,季刚是逼不得已才跟你分手的”
接着,尹母与尹父将这四年来的一切和盘托出,包括当年尹家被窃车集团盯上,尹季刚多次遭到殴伤,以及这四年来他们的生活。
袁忆晴是最有权利知道真相的人了他们私心希望这对孩子能够复合,但是要不要复合,他们绝对会尊重她。
听完这一切,袁忆晴真的愣住了,原来,四年来她催眠自己的理由,竟然会是真的。她想笑,但也很想哭,那个男人那么自以为是的替她着想,却从来没有问过她,虽然她可以心有灵犀的猜想到他这么做的动机,但难道他不能想到她的伤心难过吗?
“我想季刚对你真的很愧疚,每次我跟他提到成家的事情,他总是跟我打马虎眼,所以我相信他的心里依然有你。”
尹父看着她“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逼你回到他身边,而是要让你知道真相,因为你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突然间,袁忆晴开口“季刚现在在台北?”
“三年前就上来台北了,他半年前刚开了一家新车厂。”
袁忆晴看向两人,提出一个要求“你们可不可以给我他的联络方式?”
尹父、尹母互望,内心欣喜不已,尹父随即拿出一张名片“这是季刚的名片,上头有他的手机号码。”
袁忆晴握紧那张名片,就像是握紧人海中唯一与他的联系。天啊!她终于有活过来的感觉了。
到现在这一刻,袁忆晴终于体会到,原来这四年来她一直在等待他,即使那是一种绝望的等待。
虽然知道真相后她也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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