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哨棒都是又粗又长,挥舞间风声凛冽,撞击时沉闷震心。王世义身材高大,力道沉猛。但在八难面前,却如小儿一般笨拙。不时腰腿手臂挨上一棍,可这壮汉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埋头急攻八难。
再见八难步伐稳健,身形沉凝,每一招毫无花巧,却不非光靠蛮力,动作干净俐落,让王冲有一股不是在挥棒,而是在舞枪般的错觉。
“八难住手!”
“世义哥住手!”
王冲和老道同声呼道,两人正持棒相击,轰的一声,两根哨棒撞在一处,两人啊呀呀地呼喝出力。却见八难手臂一滑,出脚一挑,王世义偌大身形竟然高翻而起,被八难挑过了头,蓬的一声,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砸起老大一团烟尘。
“王世义!”
壮汉又一跳而起,面目狰狞地又要冲过去,显是被打出了真火,王冲赶紧喝住。
八难伸脚挑起王世义的哨棒,此时王冲才发现,两根哨棒竟然颇为相似。
端详了这哨棒片刻,八难看向王世义,目光已无早前的憨直,他沉沉问道:“你不服?”
王世义喘着粗气喝道:“服个鸟!”
八难笑笑,掂掂那哨棒道:“可你连这东西是啥都不知道,还跟俺打?”
别说王世义,王冲都愣住了,这哨棒是什么?
八难正要说话,老道却喝道:“八难!记得你现在叫八难!”
愣了片刻,八难忽然向老道跪倒:“师父,徒儿想收一个徒儿!”
老道看了八难好一阵,再看看王世义,摇头道:“时机未到……”
这两师徒,收徒有瘾……王冲心有所感,看看王世义,王世义挠挠头,怒火熄灭,更觉得后背开始发凉。
八难收徒未成只是个小插曲,既有了协议,大家也就化干戈为玉帛。之前被八难伤了的保丁,大多只是皮肉伤,有几个关节脱臼,八难顺手就正了,让王冲对八难的来历更生疑惑。但具体有什么内情,老道和八难不说,王冲也不好问。
一帮人回了海棠渡,已经黄昏,王冲安排老道和八难在海棠楼住下,交代林大郎一早派人领老道和八难去那处地方,巡视他们的“道观”,然后与王世义等人匆匆回家。
“那个八难,像是杀过人!”
路上王世义这么说着,王冲投去疑惑的目光,王世义补充道:“不是那种劫杀民人的盗贼。”
“是当兵出身的?”
王冲恍然,王世义却摇头道:“不,我可没见过这般凶狠厉害的赤佬。”
想想蜀中便是禁军,也都是酒囊饭袋,再记起那八难的关西口音,王冲了悟,原来如此。
回到家中,在林中小屋里找到王彦中,王彦中板着脸看书,见到王冲,哦了一声道:“你回来了。”
王冲点头:“我回来了,爹……就没其他要说的?”
王彦中目光躲闪了好一阵,才颓然道:“那时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便是让你去当和尚,我也得应了。”
王冲声调提高三分:“我要问的不是这个,爹,不管是什么事,你作便作了!天大的事,儿子也会扛下,可你不能不跟儿子通个气吧?”
王彦中咳嗽了好一阵,终于恼羞成怒,拍着桌子道:“你这是找爹问罪来了!?”
王冲毫不示弱:“子不教,父之过,父有过,子规之,不行吗!?”
“后半句哪里来的?”
“从古书上看来的……”
父子俩在书屋里吵吵,四个小脑袋挤在窗下听着。
香莲忧心地道:“冲哥哥这般顶撞伯伯,会不会挨板子啊?”
虎儿嗤笑道:“爹要打二哥,便是爹输了,爹可丢不起这个人。”
瓶儿道:“我在担心爹爹被骂得抬不起头,躲进屋子生闷气。”
玉莲大眼瞳里闪着兴奋的光彩:“冲哥哥好厉害!”
瓶儿再道:“二哥当然厉害!对了,晚上要不要二哥给你们讲故事?”
香莲捂脸道:“哎呀,好没羞!”
玉莲却道:“什么故事?我想听!”
四个小家伙嘀嘀咕咕低声窃语,王冲王彦中两父子的骂声一浪高一浪低。拍桌子摔书声不断,而话题也变了,隐约能听到“巧姨娘”、“那婆娘”等语,到最后,还是王彦中摔门而出,一边走一边嚷道:“以后别跟我说话!”
王冲走出书屋时,四双亮晶晶的眼睛盯住了他,他呵呵笑道:“不跟他说话,就跟你们说话。对了,香莲玉莲,想不想听故事?冲哥哥降服老妖道的故事?”
虎儿瓶儿,连带玉莲都欢呼一声围了过去,香莲扭了扭小蛮腰,低着脑袋,磨磨蹭蹭也挨了过去,这一夜,书屋里油灯长亮,笑声不绝。
天明时,几乎等同瓦砾的河神庙废墟前,老道赵真君抖着白胡子,原本红润生光的面容失了血色,咬着牙跺着脚地骂道:“王冲小儿!竟敢欺我!”
八难拄着哨棒,语调隐含同情:“师父,要不要试试那三杯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