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没多少度数的鸡尾酒,就是调制过程过于惊心动魄以至于老板不得不顶着满脸酒水去换套干净衣服。
陈婕:“……人才。”
第一次见到调酒能把调酒器炸开喷得满脸都是酒水的调酒师,关键他还锲而不舍并无比自信自己是个调酒大师。
李瓒握着装橙汁的玻璃杯,手指指腹吸附着冰凉的温度。
“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的调酒师。”他说:“刚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收拾吧台,吧台全是炸开的酒水和冰块。你没看见?”
没有,真没有。
陈婕陷入自我反省中,默默啜了口鸡尾酒,发现味道居然还不错。
十分钟后,夜店老板换了套休闲装回来,看着像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他靠在吧台内侧,一副警民合作友好一家亲的态度说:“问吧,有什么问题都问,我能回答保证不撒谎。”
李瓒也十分配合,毫不客气地问:“肖华上一任男友叫什么?在哪工作?有没有联系方式?”
夜店老板:“张富青,一建筑公司老总,出手阔绰是个大客户。至于联系方式……等等啊,”他从吧台底下掏出本好似垫桌脚的笔记本,掸了掸灰尘,按着首写字母找到张富青的联系方式:“喏,这是他手机号。”
李瓒将号码记下来,然后倒豆子似的夸赞:“你看看,现在年轻人觉悟就是高,和谐警民关系就靠觉悟高的人民群众来维系,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和幸福安全生活就需要大家共同构建。那就最后一个问题――”
“你们店这酒从哪进的?”
..
五分钟前,一楼男洗手间的水龙头拧开,流水哗哗但无人使用。
江蘅用手机发了条短信,然后随手清空,手机塞回口袋,洗完手关闭水龙头。
一边擦干手一边照镜子,他还顺便理了下一丝不苟的头发。
出来时,口袋里的手机微颤提示短信,而江蘅看也没看就按了删除。
与此同时,赵颜里进入夜店,偷偷打开手机录像和录音设备。
..
李瓒问出有关酒水进货渠道后,气氛一下冷凝,原本还‘警民一家亲’的夜店老板顿时收起亲切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陈婕不明所以,但是凭着直觉感到了紧张,因此保持警惕戒备的状态。
李瓒喝着橙汁,仿佛刚才那话随口一问。
夜店老板双手压着吧台暗色透亮的大理石,靠近李瓒,直勾勾盯着他,特好奇地问:“你们刑侦办还管市场监管的活?”
李瓒眼皮都没动一下,淡定地说:“各部门共同运作,互相协助是常有的事。”
正值关门打烊的时间,吧台旁只开了一盏小灯,灯光不怎么亮,原本只能看到个不太清晰的轮廓。现下一靠近,夜店老板才发现眼前这公安同志的帅,他是真不带水分。
灯光阴影投在李瓒脸颊的一边,跟上了粉饼阴影似的,加深了轮廓,立体了五官,帅得让人妒忌。
“警察同志,不是我不合作,关键您一不是食品质检、二不是市场监管,贸贸然要我们的酒水进货渠道就没道理了。”夜店老板退回去继续擦他的酒杯:“除非市场监管来。您见谅。”
夜店酒吧酒水一般都有自己的入货渠道,渠道多样,或是网购,或是跟当地烟酒商行合作。
如果想要以最低价格购买大批酒水,一般会选择在当地烟酒商行批发。如有特殊渠道,便可以最低的批发价购得高价酒水。
阴影打在李瓒的脸上,让人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遭到老板的拒绝,李瓒也没生气,喝光最后一口橙汁就起身干脆利落地走了。
“下午见。”
“……”
一点都不想再见!
夜店老板琢磨着给自己放一两周的假,他决定提前出去过年假。
正这么想着,右手旁的手机颤动着提示新短信,他点开来看,脸色跟漆了煤灰似的难看,同时还露出一丝不解。
“等等!”夜店老板搓着手,挤出个亲切的笑容:“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构建和谐社会需要我。我的热血在澎湃,我的热忱在沸腾,来,我告诉你。”
李瓒毫不犹豫露出嫌弃的表情。
陈婕:“可能是天津学艺归来的。”
李瓒:“被逐出师门的那种?”
夜店老板压低了声音说:“隆申烟酒商行。别说是我说的啊,保密。咱都当不知道,要传出去以后就没人卖我烟酒了。”
李瓒:“说笑了,中国电商世界第一,没人会把正规生意往外推。”
闻言,夜店老板讪讪地笑了笑。
这时,打扫卫生的服务生发现偷拍的赵颜里,反应机敏地抓住她并呵斥:“你是什么人?怎么偷拍?视频交出来!”
李瓒回头,认出赵颜里,立刻跨步走上前。
赵颜里见状急忙将杯子里的水泼到服务生的眼睛里,趁机甩脱然后逃向门口。
李瓒抓着栏杆直接翻上楼梯跑了上去,恰巧门口进来一个人,拦住赵颜里的去路。
“啊――!”
赵颜里跑太急,一时刹不住,脚下一崴就向后倒,身后是李瓒。李瓒眼疾手快拽住她的手,借着巧劲稳住赵颜里没让她摔下去。
结果赵颜里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惯性使然,竟反过来推了一把李瓒。
眼见他就要滚下楼梯,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江蘅迅捷地抓住了李瓒的胳膊。
胳膊传来的一股巨力阻止了往下滚落的冲力,在惯性作用下后倒并顺势翻了个身,后背重重撞到墙壁发出闷响。
骨骼嘎吱着尖叫呻-吟,仿佛在疯狂地抗议突如其来的意外。但李瓒不及照顾安慰受到重击的后背,他瞪着迅速靠近的男人面孔,在眼瞳里逐渐放大,即将触碰到他。
李瓒右手成拳,反射性使然,拳头带着风地朝压过来的男人的腹部。
夜店老板:“woc!”
陈婕:“我丢!”
千钧一发之际,江蘅的右手横过李瓒耳际撑在墙壁并成功扛住前冲的身体。手臂绷紧而青筋爆起,掌心却牢牢烙在墙壁,细微的墙灰粉末掉落。
与此同时,李瓒的右手堪堪触及江蘅的腹部便戛然而止,江蘅的工装外套被拳风带得晃动了一下后静止。
两人对视,近在咫尺。
脸贴着脸,呼吸轻微略灼热,鼻尖相距一厘米,差一厘米他们就能彼此献出嘴唇。
不仅牢牢黏住可能还会破皮血流如注,来个热情似火的‘辣吻’。
李瓒的胳膊被抓着,后背贴紧墙壁,耳际还有江蘅横过来的手臂。
除却性别和地点,人生第一次被壁咚已献出。
李瓒缓缓低垂眼眸,看着那条插-进他两腿间的长腿,承认就算没‘辣吻’,这姿势也够辣了。
夜店老板默默举出手机,丧病如他,拍照已经不能满足,所以他点开了摄像。
陈婕大惊失色:“我们家老大干干净净的清白身子――”见两人没碰上,她喜极而泣:“保住了!”
夜店老板\赵颜里:“……”
江蘅后退到墙根处,没贴着墙,姿势有些随意懒散,左手握着拉伤的右手腕按压,缓解冲撞带来的短暂性麻痹。
他抬头和李瓒对视,先一步表红心:“不用谢了。警民鱼水情,你的清白,我的责任。”
“滴滴见真情,携手创和谐。”李瓒也飙红心,全程面不改色:“您的思想和政治觉悟就跟良心一样站在道德水准的高度。”
江蘅:“客气。”
李瓒:“应该。”
双方同时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一上一下错身而过并同时恢复冷漠的表情。
李瓒:“陈婕,手铐扔过来。”
底下的陈婕迅速将手铐扔上去,李瓒头也不抬地接住并打开将惊魂未定没来得及跑的赵颜里拷起:“记者是吧?一起走趟警局吧。”
赵颜里回神,恢复镇定并逐渐加重语气:“我没有犯法。你私自扣押我触犯了徇私枉法罪和我的公民自由,李大队长。”
闻言,李瓒眯起眼,将手铐钥匙当着她的面塞进口袋里,同时笑了声:“调查得很清楚嘛,有备而来?”
他的眼瞳冰冷黑亮,透着股压抑到极致只剩刀片般轻薄的戾气。
“谁说没犯法?”李瓒扭了下受过重击的肩膀,骨骼处顿时传来‘咔咔’声,他淡淡地说:“这不袭警了?”
“你!!”
赵颜里本还因那锐利的目光而生了畏惧之心,却万万没料到李瓒堂堂一刑侦队长居然能编造出她袭警这种流氓行径!
“你污蔑我,你们这是挟私报复!!”
李瓒面无表情,心中烦躁不耐。民生为先的记者果然是世界上最讨厌的生物之一,苍蝇似的嗡嗡叫顺便还传播病毒。
“陈婕,把她带回去。”
“行。”
陈婕赶紧就跑上去,将赵颜里拉起并推出去。
李瓒在离开的时候向下看,下面是昏暗的夜店内场,夜店老板和江蘅看似并肩站着,实则两者间距离微妙。
站姿与位置过于巧妙,不易辨认。
那是从属与领导的关系。
极为短暂的瞬间,像白光闪过似的快速,李瓒和江蘅彼此对望,暗自衡量揣度彼此但又得不出答案。
一个背着光,一个在光影里,谁都看不清谁。
李瓒的车是辆局里公用的雪铁龙c6,这牌子在广省警车牌子里挺受欢迎。不过他开的这辆警车车身没有明显标志,平时就用于各类不便惊扰犯罪嫌疑人的情况。
李瓒打开车门钻进副驾驶,陈婕在驾驶座,赵颜里被锁在了后座。
马达发动,陈婕打着方向盘开进茶井街道,看到李瓒的袖子挽了几圈,露出的手肘全是还没平复的小颗粒,不禁关心地问:“李队,这天气有点冷,要不车里开个暖气?”
李瓒:“不用。”
陈婕向右打方向盘:“您不是冷得起鸡皮疙瘩了?”
“不是因为冷。”
“?”
“太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