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亭冷冷道:“你佩服也好, 不佩服也好,都不要紧。因为你很快就要死了。”
“也是。”归无涯低低嗤笑一声,似乎也不以为意,“对了, 谢城主, 还有一点,我觉得非常奇怪。”
“哪一点?”
“我既然已经死到临头了, 却还一直问东问西的, 谢城主你难道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谢晚亭淡淡道:“怎么, 你想暗示什么?”
归无涯并没有回答,只是“嘿嘿”怪笑了几声。
不知为什么, 听着归无涯那古怪的笑声, 一股幽幽的冰冷寒意, 从秋雨桐的心底缓缓冒了出来。
方才归无涯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
炼丹炉外面,归无涯又低低笑了几声,而后才道:“其实也没什么, 我之所以问那么多,不为别的, 只是想死个明白罢了。”
“归掌门, 如果你以为,方才你引诱我说的那些话,能够让炼丹炉里的那个人,出去之后替你伸冤, 揭露我做过的那些事情,那你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你本不该是这么天真的人。”
谢晚亭的声音又轻又缓,平静到了极点,可是归无涯的笑声却戛然而止了。
而秋雨桐整个人都僵住了,手脚一片冰凉。
掌门师兄……他发现自己了?
“谢晚亭,你早就知道了?”归无涯极其艰涩地开了口,完全没了之前的坦然。
“我一进炼丹房,第一眼就发现书架被人动过了,少了一本人皮丹经不说,药材还洒了一地,而这些洒了一地的药材,正是我让徐冬青放进百草柜的药材。这种情况,你觉得我会怎么想?”
归无涯没吭声。
“徐冬青为人谨慎胆小,又十分尊师重道,他如果不小心洒了药材,一定会捡起来,根本不敢任由药材洒在我的炼丹房地上,除非……他看见了什么,惊慌到了极点。”
说到这里,谢晚亭微微一顿,声音变得很冷,似乎在说给炼丹炉里的人听:“那他到底看见了什么?我猜,他抱着药材经过书架的时候,大着胆子顺手翻了几册丹经,结果正好翻到了我忘记收走的那一本……他大惊之下,把丹经揣在怀里,转身正想出去,结果在门口听到我过来了,于是吓得药材洒了一地……”
归无涯苦笑道:“我只不过猜到炼丹炉里面有人,没想到,谢城主你连整个过程都推测出来了。”
谢晚亭讥诮地笑了一声:“归掌门自然也看见了,那炼丹炉上方的进药口,被蹭掉了一些灰……大约是进了某只耗子吧。”
听到这里,徐冬青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发着抖,而秋雨桐只觉得一颗心慢慢沉到了水底。
“出来!!”谢晚亭忽然厉声道!
他这一声厉喝,蕴含着浑厚无比的磅礴灵力,整个偌大的炼丹房,都被震得嗡嗡作响,回声震荡不已!!
眼见再也躲不下去了,秋雨桐暗暗咬了咬牙,刚想跳出炼丹炉,可是眼前忽然一花,原来徐冬青竭力挣开了被封的穴道,而后破开那层薄薄的隐息封印,一跃而出!
“啪嗒!”炼丹炉外面传来一声落地轻响,而后一片鸦雀无声。
没有任何人说话,气氛紧绷得几乎让人窒息。
过了许久许久,归无涯才喃喃道:“谢晚亭,你早就知道这个姓徐的在里面了。我居然还费尽苦心,想引诱你说出实话……你是不是很得意?”
“归掌门,你也不想想,连你都能看出炼丹炉里面有人,难道我会看不出来?”
“既然你知道他在里面,为什么全都说了出来?”归无涯哑声道。
谢晚亭沉默着,没有回答。
偌大的炼丹房之中,没有一丝声音,只有极其轻微的“咯咯”声,秋雨桐脑海中一片混乱迷茫,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那轻微的“咯咯”声,是徐冬青控制不住的牙齿打颤声。
愤怒,恐惧,不敢置信……仰慕,憎恨,恍如噩梦……秋雨桐几乎能想象到,这位药王庄二庄主的情绪——绝望到了极点,恐惧到了极点,憎恨到了极点,又惶惑到了极点……
“师……师尊,你方才说的,都是,是真的吗?”徐冬青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虚软得几乎不像一个已经入道的修士。
谢晚亭根本就懒得搭理他,反而对归无涯道:“归掌门,你方才问我,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他在炼丹炉里,却把什么都说了出来……你现在明白了吗?”
归无涯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明白了。就在你发现炼丹炉里面有人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是死路一条了。你要让我们两个,都死得明明白白。”
谢晚亭叹了口气:“正是如此。”
就在此时,忽听“锵!!!”一声清脆的拔剑声,而后是徐冬青沙哑的嘶吼声:“谢,谢晚亭!给我哥哥偿命!!”
秋雨桐心中陡然一惊,徐冬青这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就在这一瞬间,炼丹房里的威压,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猛地沉了下来!那种极其可怕的磅礴威压,几乎如同谢晚亭本人一样,强大、冷酷、温和、淡然……毫不留情。
“住手!”秋雨桐来不及多想什么,一个轻身跃纵,人在半空的时候,天照云海已经握在手中!
“锵——”
随着一声悠扬的清响,几乎在千钧一发之际,雾蒙蒙的天照云海横掠而出,狠狠挡下了雪亮耀眼的止戈!!
这一刹那,止戈那薄如蝉翼的淡青色剑锋,距离徐冬青的头顶,只有半寸而已!秋雨桐只要晚了一瞬,徐冬青便已经被从头到脚,劈为两半!
谢晚亭被震得虎口发麻,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向来温和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愕然:“……雨桐?!你怎么在这里?”
秋雨桐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望着谢晚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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