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忽视我的右腿,也刻意闭口不谈阖家出门散心这种小事。
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阴雨不停浇灌着我的敏感自卑,以致于我在天灰时分常常阴沉着脸,来回焦虑踱步,伸长了脖子寻母女俩的身影。倘若她们回来的晚一些了。
我总要狠狠掐灭烟头,自言自语啐道,怎么还不回家,这个破天气还出去兜什么,快点回家啊快回来啊,等杏春回来了。
我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长吁一口气,僵硬的立在茶几旁边,却把热切而直白的眼神牢牢黏在她们身上。
杏春有时候被我吓白了脸,双眼飘忽闪烁的咕溜溜转动,纤细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往耳后根别着碎发,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这是她心虚慌乱的表现。
我真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连她什么时候和兆斌搞在一起的也不晓得,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一天到晚的自我怀疑,却没发现她已悄悄的偷了汉子。具体是哪一天我早已忘却。
我只记得那是一个柳絮纷飞的日子,我听到许多人往家门口洒水的声音,柳絮一飘进水潭上方。
就像陷进了专属于它们的沼泽,纷纷变成掉落的絮状物,如球一般静躺着。我依然陷在沙发里,等待母女俩饭后散步归来。电视机的红光黄光蓝光交织着。
把客厅切割成三个时空,我在这三个虚幻时空里不停猜想法制频道的节目内容的真实性,究竟是真人真事,还是瞎编的呢?就像我面前的这个故事,丈夫把出轨老婆的一个耳朵给打坏了。
妻子歇斯底里的要求赔偿并离婚,丈夫却死咬妻子出轨一事不放,拒绝赔偿与离婚。我一直死死盯着屏幕,旁白冷静克制的解说如薄凉的溪水,一点点钻淌进我的耳朵。外面的天已经暗得深红,快八点钟了,她们还没回来。
我在红黄蓝三色时空里踅来踅去,瞥到茶几上静置的茶杯,不知怎的,鼻子边突然飘来了一阵阵馥郁茶香,一块块模糊的影像在脑中拼接。
忽的便萌生一念,抓起门口的钥匙就往陈记茶铺奔去。明明有一个力量在拉扯我的衣摆阻止我前去,可我死命挣脱桎梏,偏要去,攥着拳头准备拨开云雾,又觉得应该无事发生。
只是我过于敏感多疑,渐渐地松了气,我发现陈记茶铺已经打烊了。门板边的飞蛾正绕着红绢灯笼嗡嗡响,好像在嘲笑我的神经质。
我挥手拂去身边的柳絮,欲往回走,冥冥中却还是有一股力量在阻止我回家,我往前踏出去的步伐迟滞而沉重,也没有具体的目的地,只是脑袋像笨重的雷达一样不停寻觅她们的身影。
徒劳无功了半个小时,在我即将放弃的时候,上天将我脑海中的一根弦狠狠拉紧,我敏锐的在一众拍画片的小孩子里听到了专属于女儿的童稚笑声,那些个小孩子簇拥在民国遗址余府所在的深巷口嬉笑欢乐。
昭昭见了我就朝我扑过来,奶声奶气地唤道:“爸爸!你今天出来散步了呀?”嗯妈妈呢?妈妈说她去买东西了。让我先玩一会儿。还有别人吗?茶铺里的叔叔,她去了多久。
昭昭不记得了爸爸?冥冥中的那股力量又在作祟,脑海中突然萌生一念,径直往那总被政府部门遗忘的民国大院重重走去,在不知不觉中,语气也强硬了起来:“站那长亭下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