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乌陵渡

终有一决，他会在羽衣遗址等你。”

    “知道了。”浮梦生点点头。

    “好友，我不太明白……”

    “你无需明白，”浮梦生闭目冷声道，“但你要记得恨兰羲之，恨道子。”

    说完一拂袖，竟有狂风呼啸而来，白衣广袖翻飞如银色浪花，清俊眉眼间多了一丝凌厉之色，身后那株桃花树开始疯了一般抽枝生长，园中植物藤草也是如此，姬无羡愣愣地站在原地，对小艾坡的狂吠声与少年们的惊呼声恍若未闻，任由绿色的浪潮将自己一点点淹没，浮梦生转身离去对毫不留恋的背影，是他陷入黑暗中最后的印象。

    而被尘封的记忆，终究汹涌而来。

    铡月之征结束，唐氏统治下的黑暗期终于过去，而正道也付出了惨痛代价，百废待兴。

    姬无羡执默情，一曲箫音策万鬼，血洗唐氏本家，人人称好，成为与穿云箭，王朔跳反并列的影响最终战局的三大战役之一，然而战后重建时期，修界对默情留存于世的态度愈发微妙。

    穿云箭已毁，王朔已死，但修鬼道的兰羡之持有如此强大破坏力的鬼器，着实让人不安。

    战争虽然结束，然而唐氏带来的恐怖氛围仍然给修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让姑苏兰氏毁箫的呼声越来越高。

    “此物不祥，必须毁掉。”姬无羡与兰羲之奔波于姑苏各处恢复重建事宜时，兰霆单独召回他，下了最后命令。

    “父亲，我能控制好他，相信我，我只是……。”姬无羡急切道。

    “这是命令，我给你三天时间。”兰霆态度十分强硬。

    他在兰霆屋外跪了一天一夜，却听到兰霆吩咐人准备向金陵谢氏提亲，将不日完婚时，起身星夜赶往金陵。

    他找到谢霓羽，让她必须退婚，对方微微惊讶地看着他：“老铁，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正有此打算，但你有话好好说，拿箫指着我做什么？是你有了鬼箫整个人飘了，还是以为我金陵谢氏拿不动刀了？要与我切磋乐技么？”

    他愣了愣，道了句抱歉便仓皇而逃。

    他那时候才察觉，自己的行为举止，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了。

    回到姑苏，他本想找兰羲之商议对策，却无意间听到兄长与父亲的争执。

    印象里，那是大哥第一次与父亲争执。

    “为父不同意。”

    “父亲！”

    “你与谢家大小姐早有婚约，何况慕琴音不过一介散修，世家之间，才是门当户对。你作为兰氏未来的家主，应知道自己的责任。”

    “孩儿的决定，与慕姑娘并无关系，父亲您不要误会。”

    “不管是她，还是别的哪家姑娘，都不行，”兰霆怒气冲冲道，“如今琅琊王氏风头正盛，你身为兰氏未来家主必须与金陵谢氏联姻。”

    “父亲执意如此么？”

    “此番再无回转余地。”

    “那么，请恕孩儿不会接任家主之位。”

    “你说什么？！”伴随着怒吼，是茶杯摔碎的声音。

    “孩儿身有残疾，兰氏家主，阿羡会比我做得更好。”

    “羲儿！你是要气死为父吗？羡儿虽曾是我兰家好子弟，但他现在心有邪念，为父绝不会让他接手兰家！”

    姬无羡默默转身离开，默默穿过廊桥，拐过假山，步履沉重地往兰府大门而去，远远看见大门了，又在林荫道上徘徊迟疑，没有撞上横生过来的花木，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阿羡。”兰羲之轻笑一声，合起手中折扇拨开他前头的花枝：“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大哥。”姬无羡愣了愣，低下头，看着扶桑花树影：“我就随便走走，没想事情。”

    “哦。”兰羲之不再多问，只是笑道：“这些花树是该修剪下了。”

    姬无羡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人，白袍蓝衣上银线织成卷云纹，足踏云履，墨发被银冠规整地束起，笑容和煦折扇轻摇间，将情绪隐藏地很好。

    虽然方才与父亲起过争执，却不会将情绪传染给他人，行止间依旧让人如沐春风，如此美好的，兰羲之。

    他心里某个念头又席卷而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对这个名义上的兄长，有了某种奇怪的感受，无数的夜晚，他辗转反侧，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以，不能多想，不能贪心，不能……让兰羲之因此厌恶自己。可每当见到那身影，他又无法避免自己的沦陷。

    “大哥是要出门吗？”姬无羡努力平复心绪，平静道。

    “嗯，慕姑娘要参加这次姑苏的百医会，今天到乌陵渡，我去接她。”兰羲之点点头。

    “大哥，慕姑娘，是你……心仪之人？”

    兰羲之微讶姬无羡会问此问题，略微迟疑，淡淡笑道“大哥已有心爱之人，但并不是慕姑娘。”